“笃笃。”木屐底敲打在平整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千流走在扉间身边,隔着不远又不近的距离。
她一直低垂着自己的脑袋,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因为扉间大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就陪伴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走完了大半个千手族地。
对千流来说,弥足珍贵的不仅仅是一路看到的风景,还有扉间陪伴在她身边的时光。当扉间用手揽住她的腰身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扉间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从那宽厚温暖的手掌心里,就能传达他的沉稳和可靠。
和千手扉间生活的这段日子,她逐渐了解到自己的丈夫其实是个外表有些冷酷淡漠,但实际心地良善,十分温柔的男人。第一次,千流突然觉得自己与扉间大人的结合并不是一件坏事,隐隐有些感谢命运的安排。
能够遇到扉间大人,真是太好了……
而与此同时,千手扉间却陷入了一种类似自我怀疑的状态之中,因为刚刚千流在说还想再一次一起这样出来走一段路的时候,他居然还隐隐有些期待……
“扉间大人。”突然,迎面走来一穿着轻薄锁子甲的忍者,他的额头绑着带有族徽的头带。那人看上去年纪有些小。忍者径直走到扉间的身前,单膝跪下:“有千江一族的口谕要传达给……额,千流夫人,使者现在就在您家里。”
小忍者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千流,顿了顿才吐出“夫人”两字。
扉间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才让小忍者退了下去。他转过头,正好看见千流双眉紧簇,又大又黑的眼眸里盛满了担忧。于是舒开嘴角,顺手又在她的头顶拍了拍表示她不用过于忧虑。
虽然不知道千江一族这个时候来传达口信是什么意思,但对扉间来说,他这个千手一族二当家的,总有办法能够解决。
。。。。。。
那位穿越边境线,风尘仆仆好不容易到达千手族地的忍者还没等他喘口气,就被守卫“押送”到了千手扉间的宅邸,并且被要求一步也不能离开这个房间,否则会被视为入侵者处理。
可怜他跑了几天路程,到达目的地却连一口水也喝不上。
慢慢的,夕阳西斜,透过窗棂的光线变得晦暗不明,直到太阳完全落山,千手一族的二当家才姗姗来迟。
和室里面被点起了蜡烛,送信的千江族人背脊挺直地端坐在和室中央,像是在私塾先生手下受诫的学生一样,脸上都是一派肃穆。扉间走了过来,身形高大的他,正好在榻榻米上投下一大块的阴影,显得原本瘦弱的忍者更加弱小可怜又无助。
扉间盘腿坐在了他的对面,藏青色的居家服随意摊洒在榻榻米之上,他用略微有些冷意的声线问道:“千江一族使者,此次来我族的目的是什么?”
在扉间颇具威严的目光下,那忍者的尾调略微发颤:“是,是给我族姬君带个口信,顺便还有个卷轴交给大人……”
扉间朝他摊开手,对面的忍者立马颤颤巍巍地将怀中用竹筒包装好的卷轴双手奉上。扉间接过,将竹筒里的卷轴倒出,抽开粗略地查看一下,上面大致是一封家书,看笔记和口气,很有可能是千流的兄长或者姊妹写来的信,字字透露着思念之意。扉间看了几行,就收起了那份家书,转而问那人:“那,口信是什么?”
忍者的眼珠子在框内“咕噜”转了一圈,吞下原本准备说的话,他摇摇头,表情坚定:“口信的话,我只能告诉姬君,不能告诉别人?”
“我也不行吗?万一我一定要叫你说呢?”扉间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恐怖,语气也变得冷冰冰地,像是一道道冷冽的寒风刮在那人身上。
信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立马摆出标准土下座的姿势,伏倒在千手扉间的面前,浑身抖得像筛糠:“不,不,不是的……大人……是族长大人说必须将口信带给姬君本人,他,他人一概不能告诉……”
扉间火红的眸子立刻锐利起来,像是化作实质的刀子划在对方的身上。那人抖得更厉害,在巨大的威严之下,差点没翻白眼昏过去。好在就在这个时候,千流扣响了和室的移门,她跪坐着移进来,轻轻阖上移门。扉间身上气势一收,终是放过身前那人。
千流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跪坐在地上那人,容貌眼熟,分明是父亲大人身边的亲信。她在记忆里思考了一阵,叫出对方的名字:“河内大人,你怎么突然来了,可是我的姐姐托你带给我了什么东西?”
河内是侍奉千江一族的家臣之姓,河内慎一郎是她的父亲千江千海的亲信之一,但千流除了身边教养的嬷嬷和姐姐外,对父亲的手下并不是很熟悉。
所以当她看见河内看见他一副眼泪汪汪,如获大赦的表情,一瞬间是有些疑惑的。
“姬樣!”河内土下座的方向变作千流,“族长大人让我托了口信给您!”
“父亲大人?”千流满眼疑惑,她实在想不到她的父亲能给她送来什么口信。
她与千手扉间大人的结合,按照她父亲的说法,那是一族耻辱的象征,是绝对不会在他的余生中被多提起的一桩事情。本以为父亲会从此不过问她这个孩子,没有想到,居然还派了亲信给她送口信。
“是什么口信?”
河内隐晦地望了眼旁边的千手扉间,再看看千流,闭着嘴巴不说话。
千流不傻,她知道河内的意思,但是她却说:“没关系的,扉间大人是我的丈夫,你大可以放心地告诉他。”
闻言,扉间表面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但是心里却泛出点甜,隐隐有些高兴。
“不行,族长说过,我只能告诉姬君你一人。”河内执拗地说道。
千手扉间的眼神又变得冷厉起来,并且这回谁来也救不了他。
最后,还是河内服了软,他耷拉下脑袋,诺诺:“好,我说,其实也没有什么……”
“姬君,你的父亲说,希望你下个月十五会一趟千江族地,他有些事情想和你说……”语罢,他望了眼扉间,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后还是垂下头,什么也没说。
恐怕河内还是隐瞒了什么信息,但是恐怕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扉间看了眼懵懵懂懂的千流,开口说道:“可以,那我也一起去。”
“这……”河内始料未及。没有想到看上去冷漠可怕的千手族二当家,却还挺在意他们家姬君的,也许用“人不可貌相”这个词来形容有些不恰当,但这是此时河内宕机的大脑里唯一能打出的比方。
“哎,扉,扉间大人你要陪我回族里吗!”千流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扉间没有回答她。他准备和千流一起回千江一族,是因为他感觉河内还隐瞒了些什么,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再看一眼千流那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他怕要是他不陪着,估计自己的小妻子能不能完整地从千江回来还是个问题。
扉间想的是她的安全,但千流想的却是和丈夫回家的话,就会见到她的家人和嬷嬷。
她真正思念的,远在水之国,是同样在乎她的那些人。
。。。。。。
即使扉间难得抽出自己的时间陪她参观了一圈千手族地,但第二天,他仍不得不继续自己忙碌的工作,并且一天到头都看不到人影。每天早晨,千流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扉间依旧拿着昨天晚上她提前制作好的便当消失的无影无踪。晚上也是她最先撑不住,给扉间留了一盏灯后,就先睡着。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正轨,和之前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千流了解到自己的丈夫其实内心有多么温柔。
所以千流觉得,即使两个人并不在一起,但是彼此之间的羁绊却令他们的心紧紧相连。
直到——
“前些日子,我好像在花街看到了族长大人和二族长大人哎!”
闻言千流顿住了脚下的步子,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了过去。
平日里不知道散在何处的千手姓幼童们聚集在一块儿,中间摆了张斗陀螺的桌台,但此时这张热闹的桌台上并没有陀螺,孩子们头靠着头聚集在一块儿,正谈论着一些“令人兴奋的话题”。
“哎?真的是族长大人他们吗……”有人压低声音道。
“真的,真的,二族长的发色不是很显眼嘛……”
“话说……你怎么知道族长他们在花街,难道你去过?”
“额……”接下来像是特意压低了声音,不知道是谁又说了些什么,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坏坏的笑声。
千流听了一阵,就捂着脸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步子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飞奔。
“花街”这个词她还是懂的,二族长应该就是指的是她的丈夫,“二族长在花街”那岂不是……岂不是……!
那天千流是捂着脸跑回家的,刚一跑回家,她就把家里所有的囤下脏衣服洗净晒出,然后煮了一大堆乌冬面,自己一边红着眼睛,一边吸溜面条。
结婚不到一年,扉间大人,扉间大人居然就……就到花街去玩了呜呜呜……
其实在这个时代,男人去花街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特别忍者都很早熟,早早就需要接受相关的“色”之训练。
尤其女忍者,潜入花街窃取情报的任务十有八九。
“笃笃笃。”就在这个时候,大门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千流咬断乌冬面颇具弹性的面条,擦了擦脸,她跑去打开大门。
门外是漩涡水户,她拎了两条鲜嫩的鲫鱼风风火火地跑上门来,想要让千流帮忙料理鱼肉。
“嗯?”眼见的水户姐姐捧起她的脸蛋,问,“怎么回事?眼睛红红的,哭过了?”
被水户这么一问,千流终于忍不住,嘴巴扁了扁,委屈:“水户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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