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食馆的招牌菜名不虚传,正值初夏,一份牛肉煲吃下去,林翕身上立时变得热乎乎的,脸颊也红了起来,额角处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离开食馆,许寒来站在外边的阳光下,看着身旁被喂饱后表情明显餍足的小学弟,心里竟诡异地涌出了股成就感。
林翕没有一边吃饭一边喝饮料的习惯,所以等快到学校门口才热得拆了许寒来之前给他的牛奶,喝了一大口,腮帮圆鼓鼓的。
随即,他想起什么,咽下牛奶,抬起头对许寒来说:“学长,我那还有饼干材料,打算下次再做,你要不要?”
旁边的刘浩此时正开着他饭后第二瓶可乐咕噜噜地灌。
这一次在千千食馆的午饭用时明显比平时在食堂要长,而吃饭过程中的聊天基本都是刘浩的主场,许寒来和林翕只负责轮流不轻不重地回应他。
刘浩特喜欢这样,所以这一顿饭下来,他自觉三个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这会儿再听见林翕这句话,立马熟络地接了:“要要要,肯定要,寒哥他可喜欢你做的饼干了。”
许寒来瞥了他一眼,就见旁边的林翕笑弯了眼睛应道:“好。”
刘浩故意不看许寒来的眼神,凑近了小学弟说:“那顺便我也再来点呗,我也可喜欢了,真的,作为交换,我和寒哥天天给你当保镖好不?”
这是说怕那群混混报复呢。
林翕被刘浩最后的语气逗乐了,笑起来:“也不用天天啊。”
马上就到周末了。
刘浩嘿嘿笑。
三个人进学校前被刘浩习惯性地带去门口小卖铺转了一圈,他进去之后就自己钻进了零食堆里,对这些零食素来不是很感兴趣的林翕跟着看了两眼便出来站在门口等––小卖铺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学生们挤来挤去,即便有空调也依旧很热。
许寒来从一开始就没进去,站在门口的冰柜前挑了半天,最终从里面拿出了杯冰镇绿豆,付钱后放进了林翕手里。
林翕愣了愣,下意识就要拒绝:“不用了学长,我刚刚已经喝过了。”
牛肉煲之后一杯鲜奶,已经是他这具长期不爱吃东西的身体极限了,哪里还能接受得了再来一杯?
许寒来声音很淡地嗯了一声,说:“那就不喝,拿着降温。”
满城一中的高一高二没有空调,全靠头顶的老电风扇支撑,而现在脸蛋红扑扑的林翕……好像确实需要这么个东西。
林翕轻轻哦了一声,随即就要伸手去拿钱,却再次被许寒来拦住。
他的手在林翕进口袋的手腕处轻轻按了按,恰逢这时从外边涌进来了一批学生,于是许寒来就这么顺道按着人的手腕,将人带到了更外面的空地上,然后声音散漫道:“饼干费。”
许寒来手指的温度是真的很凉,上次就是这样,这次刚吃完饭在艳阳天下走了半天也是这样。而相比之下,林翕感觉自己的体温就像个小火炉一样。
他隔了半天,才转开视线,不太自在地小声又应了句:“……喔。”
刘浩这时也拿着零食在排队买单了,他还给林翕买了袋奶糖,正一边排队一边扬高了给林翕看。
林翕正和刘浩说着呢,就听许寒来的声音从头上落下来,语气很淡。
“想复习的话就不用这么着急做,期末考试之后也可以。”
快到上课时间,小卖铺附近人多声杂,林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飘落下来的声音是在对自己说话,这才抬起头去看许寒来。
高中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身高差是真的挺大,所以当林翕这么抬起头时,刚好能看见许寒来下颚角利落的弧度。和一般青春期的男生不一样,许寒来的皮肤是很干净的类型,连青春痘都没有,联合身上的校服,属于那种往街边一站,就能立马让人联想起“初恋”两个字的典范人选。
至于林翕,他都不用联想,因为这就是他的初恋。
林翕弯起唇角,仔细品了品方才许寒来的那句话。在说这话时,学长虽然面色如常没有看他,语气好像也不经意,但里边却是藏着一丝关心的。
这绝对是上一世的林翕所未曾拥有过的。
当初学长虽然对他也很好,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始终严格保持在普通学长学弟的线上,隔得很远,从未像现在这样站在一起过。
林翕开开心心地说好,心里却忍不住想,他这样,算不算是靠学长近了一点呢?
蝴蝶轻轻闪动一下翅膀就可以带来一场风暴,他靠近学长一点,也许学长的未来就已经在不经意间开始改写了。
想到“改写”这个字眼,林翕又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吃饭时意识到这一世同上一世的不同,于是下意识问了句:“对了学长,你和刘浩学长是高二分班之后认识的吗?”
*
高一五班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
上午才定过学习计划的林翕深知自己这时候应该好好听讲,期末考试将近,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然而当他踩着点走进教室落座后,却好半天都没能静下心来。
他坐在位置上,脑海里不住地回想着刚才那个问题得到的回答。
……不是许寒来回答的,是后来拎着零食出来恰巧听见的刘浩答的,不过这个不重要,因为不管是谁答,结果都很令林翕震惊了。
因为刘浩说的是:“啥高二啊,我和你许学长小学就认识了,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他之前原本脑袋一热想选文,还是被我生拉硬拽来的理科,哈哈。”
窗外阳光热烈,头顶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林翕坐在位置上,脑海里反复闪过刘浩的话,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刘浩居然和学长从小就认识?可是关系那么好的话,他上一世怎么会对刘浩完全没有印象?而且许寒来……竟然会想学文?
不应该呀。
林翕记得非常清楚,许寒来一直是坚定选理,坚定首都大学,就连他大学后选择的院系也是相当坚定,填志愿的时候好像都就只写了那么一个,带着十足的信心。
所以在林翕的概念里,首都大学几乎可以说是许寒来的梦想了。
而这样的许寒来……竟然会一度想学文?
林翕惊讶极了,甚至有些无法理解,于是他忍不住把上一世有关许寒来的事情全部细细回想了一遍。
可奈何他把这些记忆翻来覆去,好像也就只有高中这一段清晰一些。
毕竟本身高中期间他和许寒来之间的朋友圈就是断层的,连个共同好友都没有,所以毕业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联络自然是寡淡到不行,林翕也就只偶尔从后来的班级群里看到过一些有关当年校草许寒来的流言。
比如说被亲生父亲驱逐出家族企业,比如说创业屡屡受挫被朋友背叛,再比如追了很久的女生都订婚了又临时悔婚,最终以身边空无一人的状态孤独死在首都郊区的一场车祸里。
林翕使尽地想要记起一些细节,却发现许寒来去首都之后的事情好像没有一个细节是他能想清楚的。说来也挺好笑,他对学长那么浓郁的感情在过去好像真的被严严实实地埋起来了一样,连对他的消息都认知得这么模糊。
林翕越想,心脏就越忍不住狂跳起来,这种差异感和未知感让他前所未有地开始害怕,甚至隐隐意识到,他看见许寒来之后就立刻放下心来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下午两点的太阳那么热,林翕坐在位置上的体温也还是一下凉了个彻底,下课铃刚响,他就忍不住地往教室外跑。
逆着人流,瘦小的身体好像爆发出了无限的潜力,偶尔被挤到了也不退缩,直往楼上冲。
最后在高二三班的后门处停下,看着里边的许寒来。
他因为身高原因坐得比较靠后,此时鼻梁上正架着个金丝镜框,似乎在写什么东西。背脊靠着椅背,落出好看的弧度,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手里的笔杆,眼帘淡漠地垂下,偶尔划上那么两笔。
林翕就这么在门口看了很久很久,连呼吸都屏住了,许寒来的视线才似有所感地一偏,和他在空中对视。
林翕看见他好像挑了挑眉毛,随即放下笔,摘了眼镜,从座位上站起,朝他走来。
课间的走廊很吵,女生聚在一起聊天,男生吵闹地从这边打到那边。许寒来逐一绕过他们靠近林翕,随即好像开口说了句什么,可林翕没有听清楚。
大概是心脏跳得太快,他的耳膜有轻微的鼓胀感。有点害怕这个状态会吓到许寒来,于是林翕冲他轻轻眨了眨眼睛,想努力做出个好看的笑容,然而尝试半晌,依旧因为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太多,以失败告终。
对面的许寒来等了一会没等到林翕的回应,只能被迫接受这小孩一点不知收敛的赤·裸目光。
如若旁边没有别人,许寒来倒不介意耐心地等一等明显不在状态的小学弟,让他自己回过神来。但这里是学校的课间走廊,许寒来受到的关注又素来比寻常同学多,所以两个人安安静静站着的状态很快就吸引到了不少的目光。
于是许寒来只能无奈地打断了小学弟的发呆,道:“小朋友,学长是不是很好看?”
随即像是想让林翕不要那么状态紧绷,半开玩笑地勾起唇角接:“你好像少看一眼都可惜。”
这声音终于传达进许寒来靠近后,心脏逐渐回暖的林翕耳中了,也终于让他从之前那种后怕中走出来了一些,明白眼下的才是真实。
他停顿半天,轻轻地舒了口气,露出个不那么好看的笑容,然后看向眼前带笑的学长,下意识道:“……是。”
很好看。
他少看一眼都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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