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正是康梓岳。
橘猫眯起眼睛——康梓岳得救不趁夜逃亡,回来干什么?他难道不知道,他贸然回来会带来多少麻烦?
说实话,康梓岳走后,他为钟苓苓松口气。
若是老天有眼,该有个温文尔雅、有涵养、懂礼仪的人陪她,这个人不是、也永远不会是康梓岳。
他心下一动,爪爪勾住窗沿,拉回窗户,按入插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不一会儿,康梓岳轻车熟路来到窗前一拉,却没打开,唤:“喂,钟苓苓……钟钟?苓儿?”
橘猫扒拉着钟苓苓的被子,盖住她的头,尾巴扫了扫。
窗外康梓岳不依不饶,对着窗户拍,这下声音大多了,钟苓苓终于被吵醒。
她朦朦胧胧睁眼,就发现橘猫跳下床,她一愣,猪猪一向不愿意上她的床,今天是怎么了?
她掀开被子,揉揉眼睛,又听到拍窗声。
她记得昨晚睡觉没有关窗,这会儿却关上了?不过她没奇怪多久,因为康梓岳的声音还在外面。
她怀疑自己听错,然而打开窗一看,果然是他。
他沾一身露水,脸上却没半点疲色:“我回来了!”
钟苓苓脑壳一疼。
康梓岳连忙道:“我没闯祸,这回是好事!信我,真的是好事!”
*
原来被林阳关的那批人里,有一个人大有来头,竟是长安杭王爷的手下。
王爷听说黄州水养人,想在黄州休憩,他手下低调,为王爷置办宅邸来到申县,没打着王爷的名号。
没想到,林阳觊觎他的财产,找个名号把他平白关了一个月。
昨晚上这人被放出去后,立刻去找黄州太守,太守连夜谴人来申县捉拿林阳,被林阳冤枉陷害的,全都得清白。
钟苓苓放下热茶,道:“原来如此。”
康梓岳说:“天不亡我,我可真是老天爷的宠儿!”说到这,他不由想起救人的那道倩影,盯着钟苓苓,道:“昨天晚上……”
钟苓苓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着,她之所以愿意去救康梓岳,是因为她以为他们从此江湖不相见。
但没想到他真有点时运,这就又回来了,还带着期盼的眼神盯着自己。
她会武的事瞒不住,没必要再装,但她不想招摇,若非不得已,她不会暴露。
她又端起茶杯,只问:“昨晚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成么?”
康梓岳点头如捣蒜:“成成成。”
他当然乐意,两人一旦有共同秘密,还愁感情会发展不起来么?
他眼神闪烁,落在她莹润的手背上,他想轻轻搭在上面,告诉她,她来救他,他很惊喜很意外。
那一刻,她简直是光。
她这么关心他,是不是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两人重新开始?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只看一只橘猫高昂着头颅,先他一步,将猫爪放在了她手背上,斜睨他。
康梓岳竟从这猫身上感到一种嫌弃。
康梓岳也想炸毛——这猫居然敢蔑视他!他好歹也是男主人公,咋地,想打架?
一人一猫瞪起眼来。
钟苓苓却丝毫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氛围,只觉猪猪憨态可掬,忍不住拿手指逗逗它的胡子。
橘猫偏过头,稍蹭钟苓苓的手。
只这点动作,钟苓苓就眉眼弯弯,惊喜道:“这还是猪猪第一次蹭我的手!”
看到这一幕,康梓岳心态要爆炸了——她看到他回来时,不仅没高兴,还要关窗。
他嘴角下压,苦巴巴地盯着猫,难不成这猫是来和他争宠的?
啊看看,她又摸猫的下巴了!那手指,那皮肤,他可以!康梓岳不自觉摸了摸自己下巴,被胡渣扎了下。
更可气的是,那只猫还用那种高傲的神情看他啊!
康梓岳心里咕噜咕噜地泛酸。
钟苓苓等摸够了猪猪,才停下手,问他:“饿了?吃小米粥么?”
康梓岳就又立刻高兴起来:虽人不如猫,但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她在关心我!他连忙摇摇头,翻开小袋子:“有肉包呢!”
钟苓苓说:“都凉了,弄点小米粥吃吧。”
他心头一暖,一边吞一边嘀咕:“不用不用,别浪费,真香,真的好吃。”
他抬眼看,钟苓苓坐在他对面,神色恬淡,朝阳从窗外照射,淡金色的光芒铺在她臂上,热茶烟雾氤氲,模糊了她娇媚的容颜。
仅仅一夜,这一切差点离他而去。
他眼眶忽的酸热。
世界上最好吃的饭,就是坐在自家门内,上有屋顶遮天,旁有媳妇儿喝茶,手中有她亲手做的肉包子。
直到这一刻,他才有种大难逃生的感觉。
他已经得到这个世界的善待,倘若没有她,他这一生,得如何坎坷?他不敢想象。
他吃得嘴巴鼓鼓的,就像这辈子没吃过饭,忽的红了眼眶,却又忍不住笑。
这模样看起来还挺滑稽,也莫名可怜。
钟苓苓心内也一软,倒了杯茶放下,说:“喝点吧,免得噎着了。”
康梓岳摇摇头,说:“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钟苓苓倾耳,长睫微垂,问:“什么事?”
康梓岳心头有好多话,这一刻全部化成一句话,一句他现在不说出来,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话,他张嘴:
“我……我喜欢……”
话还没说完,康梓岳忽的“唔”一声,他狠狠地锤着胸口,脸色涨红,连眼泪飙出来了。
“噎着了?”她站起来,拍拍他的后背心。
“唔!”康梓岳痛苦得扭曲了脸。
康梓岳颤抖着手抓住杯子灌了口茶,可是不管用,那口肉包子就像一块石头,卡在他的喉咙,他一口气都出不来。
他忽然有一种糟糕的预感。
手上的杯子掉下,摔碎。
钟苓苓这才察觉不对,急忙叫:“小环!”
小环“诶”了声,钟苓苓吩咐:“快去找郎中。”
康梓岳的脸色已经紫了——钟苓苓紧紧皱起眉头,一边倒水希望他喝下去缓缓,另一边冷静下来。
怎么办?
以前听别人说有人噎住该怎么做来着……忽的,她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她当机立断,从后面抱住康梓岳,对着横膈下的穴位用力一顶。
这招着实管用。
康梓岳身子一震:“咳咳!”
喉咙的东西被吐了出来,他双腿软下去,这是昏厥了。
钟苓苓扶着他躺到地上,摸他颈处,确定他还有气,这才抬手擦擦额间一滴汗。
不一会儿,郎中来看过后,确定康梓岳无碍,只是开了贴药便走了。
小环凑过来,比一个拳头:“夫人你知道吗?卡在爷喉咙的东西,有一个拳头大!”
钟苓苓坐下,看着“顾骁”有些苍白的脸,不由摇头:“吃个饭都能吃出生命安全,这或许也是他的本事。”
还好没有性命之虞。
康梓岳这一睡,又过去一天。
晚间,钟苓苓去买菜时,摸摸荷包,看着那肥美的猪肉羊肉,还是选择放弃——布庄里三十两还抵押在官府,过两天才还回来。
所以她买了几条鱼,去鱼鳞掏鱼肚,塞进捣碎花椒、蒜瓣、八角,用酸菜与荷叶垫底,加水蒸,等香味出来了,在外层淋上一层大酱。
鱼肉滑嫩,汤底鲜美,舀一勺淋在白饭上,连米粒也颗颗饱满多汁。
钟苓苓弄完这些,刚坐下来吃饭,就看翠翠狂奔而来:“夫人夫人!爷醒啦!”
钟苓苓分出两条肥鱼,还有一碗熬得粘稠易食的粥,道:“醒了刚好,你把这个鱼端过去。”
翠翠摆摆手,着急说:“不是,夫人,爷好像又……疯了!”
钟苓苓愣住——什么叫又疯了?
康梓岳刚穿过来时的疯狂之举仍历历在目,钟苓苓顾不得吃饭,连忙到顾骁房中,她跨过门槛,一眼看到站在屋中间的顾骁。
他脸色苍白,额间滑下一滴滴汗,睁大眼睛观察周围,目光触及她们,带着十分明显的戒备。
这种戒备,钟苓苓从没在康梓岳身上看过,他那人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她?
她心下疑惑,刚迈动脚,只见顾骁接连后退三步,克制又警惕,声音沙哑,问:
“你是何人?为何将我带到这里?”
钟苓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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