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接下来的数段回忆, 让顾长安更加不明所以。
顾长安看到孤儿院的一些小alpha们, 在自己分化为oga时受到影响, 变狼暴走,它们攻击自己试图进行标记, 并且毫不留情地互相撕咬。好在自己及时打晕了这些小alpha们, 没有让他们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还有进入先锋营后第一场独立指挥的战役,当时的战术布置和指挥过程,以顾长安如今的眼光看,能找出好几处值得提升改进的地方。不过瑕不掩瑜,顾长安看着战场上镇定从容的自己,心里还是颇为满意的。
顾长安还看到走上营墙和自己搭话的谢廖沙。原来那次,廖沙的表现是这么笨拙而害羞的吗?那时的自己, 并没有察觉。
虫族挑衅、章鱼先生、Death星球……最后的记忆, 是他们在征服号度过的平安夜。
这些记忆是按照时间顺序的, 但又很零散,把顾长安记得、不记得的事情都挖了出来,简直像是给他做了一份人生总结。
顾长安不禁怀疑这并不是一个梦。
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又为什么一直回忆往事?
正思索着, 顾长安眼前一暗,再次看到了伊芙嬷嬷和自己在天台跳绳的画面。
重播?
这个忽然想起的词, 令顾长安有些想笑。
眼前的画面停滞了一瞬,霎那间就换成了同样顺序的下一段回忆。
顾长安确定自己并非身在梦境。
而这一次“重播”,受伤的狄其野、随血液弥漫开的薄荷香、伊芙嬷嬷伤心的表情和泪水……无论是细节还是全方位的感知,这一切都太过真实, 完全没有梦境或回忆的模糊。
这几乎让顾长安怀疑自己回到了过去。
但记忆还是按照顺序一段段“重播”着,顾长安悉心观察,每当自己对记忆没有产生什么感情波动,或者不小心走神了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就会停滞,然后迅速变为下一段。
就好像有人在反复试探自己的情绪变化点。
长期的专业训练让顾长安更为警觉,他不禁怀疑自己是被注射了逼_供或策反用途的药物。
但这一轮“重播”过后,顾长安再次失去了意识。
他再睁开眼,眼前是忽远忽近的天空,他开心的大笑着,抱紧了伊芙嬷嬷的脖子。
伊芙嬷嬷陪他玩跳绳,他好开心。
“是哥哥,”伊芙嬷嬷对他说。
他看到了躲在天台看书的狄其野。
他对温柔微笑的伊芙嬷嬷渴望道:“找哥哥一起玩!”
……
征服号中,被银沙埋到膝盖的顾长安,忽然变幻为七岁孩童的模样,他身上穿着孤儿院的制式春衫,绣有“星尘孤儿院”中英文字样的白衬衫、背带西装短裤、到膝盖的长筒袜和室内软鞋。
七岁的顾长安比成年版矮太多,整一个埋进了银沙里,可穿透心脏的长尖刺并没有移位,感受到顾长安开心的情绪,渗入主控室的银沙向顾长安聚拢得更快了。
顾长安潜意识里察觉不对,不禁挣扎起来,缠绕他的银色藤蔓不断收紧,藤蔓中的顾长安从七岁模样变为八岁模样,然后年岁不断增长,军校生模样、先锋营士兵模样……
最终,他又恢复为前几天征服号上的大校模样。
银沙兴奋地围着他翻涌起来,片刻后,藤蔓缠身的顾长安,变成了一副从没见过的模样。
他穿着先锋营少校军服,就是顾长安刚才回忆起第一场独立指挥战役时的那一身。
但此时的军服是残破不堪的,顾长安浑身是伤,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垂在身侧,右腿的砍伤深可见骨。他嘴唇干涸,像是数日滴水未进。
而幻境中的顾长安睁开眼,铺天盖地的自责几乎要将他压垮——这是他第一场独立指挥的战役,他失败被俘,属下们伤亡惨重,十不存一。
他被绑在敌军军营中,那些敌军像是发现了十分惊愕的事实,围着他大声疾呼:“他不是人!”“他是狼!”“烧死他!”“杀了他!”
顾长安感到一丝不对劲,他明明是无法自主变幻巨狼形态的oga,怎么会被人轻易看出是狼?而且abo人类不是人吗……?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眼前的惨痛一幕压了下去——他的属下们被拖出来,在他面前一一斩_首。
自责的痛苦再度将他淹没,伤口的痛楚、鞭打和散乱砸来的石块,都无法将这种痛苦消解一二。
他没能保护他的属下,他失败了。
他没能保护人类。
他存在的意义被否定了。
主控室中,银沙兴奋翻涌,银色藤蔓更是将顾长安缠得不留缝隙。
在恍惚中,他被救出了敌营。
救他的是一个树人。
顾长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将眼前的生物分类,它看上去是人的形状,但填充这形状的,是无数纤细的浅棕色的木藤。
这些木藤甚至完美地仿造出了鼻梁的弧度、眼睛的构造和灵活的手脚。
但它将外形构造仿造得越像人类,就越让人从心底泛出恐惧和恶心。
它全身不断活动着的木藤,那双木色的“眼睛”,再明显不过地昭示了它非人的事实。
顾长安向它道谢,并询问自己身在何处。
它不会说话,似乎也并不知情。
它只是扶着顾长安前行,不知想将顾长安带去哪里。顾长安无法自主行动,干脆也不问了。
他们进入深林,考虑到这似乎是敌军所在地,远离人烟的选择并不难理解。
树人照顾顾长安,给顾长安找水喝,给顾长安喂食不知从哪打来的猎物。
甚至,随着它和顾长安相处时间的增长,它越来越像个人类,它甚至给自己伪装出了一身皮肤,它的“眼睛”也变得灵动起来,好像真的是用“眼睛”视物似的。
数日后,它看上去就完完全全是个人了。
尽管还不会说话,它已经是一个总是抿嘴笑着的、羞涩的男孩。
顾长安没有特别惊异的表现。
在敌军追来时,它挡在顾长安面前,为顾长安受了伤,它的手被武器炸断了。
顾长安潜意识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不得不动容。
它撒娇一般投入顾长安怀里,给顾长安看自己的断肢,断口处纤细的木藤缓慢地生长勾连,渐渐又恢复成手臂的样子。
它眨了眨眼睛,眼睛里甚至蒙上了一层雾气,它张嘴“啊啊”了好一阵,然后才找准音调,对顾长安说:“痛。”
顾长安踌躇了片刻,像是先锋营战友行动前表示确定一样,拍了一下它的肩膀,诚恳道歉:“对不起。麻烦你了。”
它抿嘴笑了起来,仅仅是顾长安这样的表现,就让它很害羞很满足的样子。
顾长安走神地想,廖……廖什么……廖沙?
廖沙是谁?
它忽然抬头,想去吻顾长安的唇。
顾长安为了避开,不惜摔倒在地,然后看到它哭了起来。
顾长安看着它,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些水是从哪来的?你需要喝水吗?”
它难以置信地看了顾长安一眼,非常受伤的样子,跑走了。
顾长安松了口气。
不论它将外表伪装得多么像人类,它都是木藤,一截人形木藤处处表现出喜欢他的样子,真的好奇怪啊。
顾长安强撑着走到了一棵大树下,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可是越想越觉得奇怪。
战场坐标?不知道。交战对手?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片广袤的深林?不知道。
这里究竟是哪里?
不知道。
顾长安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强制进入休息状态,为接下来寻找夜晚栖身之地而存蓄能量。
它悄悄地回来了。
它看着入睡的顾长安,趴跪在顾长安身边,伸出了手。
顾长安猛地睁开眼,死死抓住了它的手:“你干什么?”
它又哭了,它抽抽噎噎地说:“我爱你。”
爱?
顾长安觉得匪夷所思。
顾长安疑惑地说:“爱是人类对彼此的情感。在地球环境下,地球的动植物遵循着相似的生命机制,吸取养分——成长繁衍——衰老死亡。在这种情况下,地球动物多少拥有与人类共通的情感,人类爱上动物,除去个别异常交_媾癖好之外,也只是对猫狗等动物由陪伴产生的非同类情感。地球植物与人类生命不同之处更多,而且植物是没有情感的,人类对地球植物的爱,除去那些幻想植物化作人类的传说,就更和人类对彼此的爱不同。”
“所以,你怎么会爱我呢?”
“你不是人类,你和我的生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你能模仿出眼睛,却没办法真正地去看,所以,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从根本上就毫不相同,即使我们感知到同样的东西,也无法产生同样的感受。生理构造和生命模式注定了我和你之间的差异,这是无法更改的。你无法真正认识我,真正理解我,我也无法真正认识你,真正理解你。你说的爱,是什么呢?”
它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反问:“因为我不是人类,所以你不会爱我?”
它哈哈大笑,木藤突破人形躯壳疯长,低头对顾长安诡异低语:“那谁又会爱你呢?”
顾长安警惕看着它,没有再说话。
下一秒,顾长安失去了知觉。
顾长安睁开眼,眼前时狼化的谢廖沙。
白色狼毛黯淡脏污,被血染红,谢廖沙龇出狼牙,怒吼着:“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顾长安一怔。
他愣愣地抚上心脏。
主控室中,颓唐许久的银沙前所未有地翻涌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玻璃胃造_反,等我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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