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 高二六班教室结束了自习。
学生们都懒洋洋的收拾东西, 季澄跟着一起也在收拾书包。
他带的资料主要是奥数方面，老刘让刷的题已经全部做完，手中几本是汪明浩推荐的经典题库。
楚天野学习了一整个晚上，这会儿也觉得困乏, 他伸着懒腰看着季澄，“晚上不在教室多呆了？”
前几天晚上，季澄都跟高三年级一起下自习，回到了宿舍直到熄灯都不肯睡觉。
他为了即将进行的奥数竞赛有多努力，他看在眼里。
季澄点点头, “我今晚得回家一趟, 你呢？晚上还住宿舍吗？”
楚天野摇头，“我送完你也回家，宿舍的床太硬了，明天早上我要是起来晚了就不来学校了啊……”
季澄停下收拾书本的动作，蹙眉看着他。
楚天野闷笑出声, 伸手刮了他鼻子一下, “逗你的, 我现在可是好学生, 怎么可能做出迟到逃课的事情！”
他懒洋洋的回身，看着班上同样打着呵欠的同学，眉眼倏然冷厉，“你们都给我小心了啊，明天的随堂测验, 谁要是基础知识再丢分，谁就等着跟我谈话！”
跟楚天野谈话什么意思？楚天野是能动手就绝对不动口的人，所以跟他谈话就意味着除了被他用言语侮辱，还得承受身体上的伤害。
众人戚戚焉，尽管大家都不希望高二六班解散，但是大佬，你这样多管闲事的做法是不是过了？
见季澄收拾完书包，楚天野才拎起他的书包往教室外面走。
他腿长走的快，季澄得小跑步才能跟上他，“你晚上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可以回家。”
楚天野回身，睨了他一眼，“怎么？不想跟我单独相处？”
季澄自然得否认，“不是……”
楚天野勾唇笑了笑，“那就别废话了，快点跟上，天天学习我脑子都要变大了。”
身后王胖子几个跟了过来，“野哥，晚上我们去网吧开黑吧！”
楚天野丢过去一个嫌弃的眼神，“约我这种好学生去网吧开黑，你这脑子是不是发育缺失？”
王胖子被噎了一下，回头看着凡冲和屈让，“你们俩呢？你们俩也变成好学生了吗？”
凡冲打了个呵欠，“我要回家睡觉，每天被逼着学习，从小到大我都没这么艰难过！”
屈让也摆了摆手，“走了，走了，我也回家了！”
王胖子约不到人，只能委屈巴巴的走了。
楚天野和季澄并排往地铁站走，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发现耿渊在门口等他。
季澄顿住了脚步，楚天野也看见了耿渊。
几天不见，耿渊身上那飞扬跋扈的劲儿似乎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小可怜般的眼神。
他看了看楚天野，又看看季澄，接着低下了头。
楚天野走了过去，拍了耿渊肩膀一下，“怎么了？小子，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
耿渊摇了摇头，季澄回头看楚天野，“天野，你先回家吧，我跟耿渊一起走就可以！”
楚天野颔首，将季澄的书包挂在耿渊的肩膀上，“照顾好你哥，有事打我电话！”
他转头看向季澄，“晚上早点休息，别再熬夜了，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季澄点了点头，楚天野这才离开。
耿渊嗫嚅着开口，“哥，我妈已经帮我办了退学手续，我要跟我妈去广城生活了……”
季澄一惊，“为什么？”
想到了何秋雨和季长恒的情况，他又觉得何秋雨离开这个城市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耿渊才考入港城一中，刚刚开始往正路上走，这个时候离开，对耿渊好吗？
他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眸光澄澈的看着耿渊，“阿姨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耿渊点点头，领着季澄去了学校附近一家旅馆。
何秋雨从季家搬离之后，为了方便，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里面。
这种旅馆八十块一晚，处于地下室阴暗的环境之中，卫生状况堪忧，但是热水空调倒是齐全。
耿渊带着季澄走过前台，拾阶而下，走到了廊未，拿出钥匙开了房门。
何秋雨正在屋内用电饭锅煮面条，她手中拿着一双筷子搅动面条，听见声音抬起了头，一见季澄来了，顿时愣住。
她脸色难看的放下了筷子。
季澄开口，“阿姨，我来替我爸说一声对不起。”
提起季长恒，何秋雨的眼眶红了，她不愿意在孩子们面前流泪，摇了摇头。
季澄从书包中拿出了那张银行卡，将银行卡递给何秋雨，“阿姨，这些钱你拿着！”
何秋雨不肯接，“我不要，你爸给的赡养费我也没有拿一分，我原本就身无分文的带着耿渊嫁给你爸，现在离了，也无经济纠纷，挺好！”
季澄将银行卡放在床头柜上，“这不是我爸给的赡养费，这是我给你的，我没资格挽留你们两个，这些钱算是谢谢你对我这些年的照顾！”
何秋雨这才肯抬起头正视季澄，“这些钱算是我替你保管，你日后若是需要，就随时来找我！”
她伸手拿过了银行卡，珍而重之的放进贴身的钱包内。
季澄见何秋雨肯收钱了，这才转身告辞离开。
耿渊送他，一路上哥俩都保持沉默，直到家门口的时候，耿渊才开口，“哥，离开了你，我不知道要怎么活……”
以前的时候，浑浑噩噩，任何人的话他都不肯听，可是自从季澄救了他以后，他就视季澄为依靠。
现在依靠没了，他不知道他以后该怎么办……
季澄握了握他的手，将他拉入怀中拥抱了一下，“小渊，江城和港城离的并不远，你要是有事，也能随时找哥，哥会一直照顾你！”
耿渊眼睛红了，“真的吗？哥，他们离了，你还会照顾我？永远不嫌弃我？”
季澄点了点头，耿渊这才哭了出来，他又觉得大爷们哭的太没出息，笑着抹了一把眼泪，“那我周末就回港城找哥，哥你继续给我补习功课！”
季澄颔首，耿渊这才开心的跟季澄挥手告别。
季澄心里的阴霾被耿渊的笑容驱散了一些，他背着自己的书包往家里走。
刚刚进门就听见了家里一个清脆的女音，“你们都小心一点，那是我的梳妆台，弄坏了你们赔不起！”
“钢琴放那里，哎呀我说你们怎么做事的，我说钢琴放书房那里，你们听不懂吗？”
家里有七八个搬家工人正在搬运东西，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颐指气使的站着。
看见季澄进门，女人微微一愣随即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容，“小澄，你还记得阿姨吗？小时候阿姨还抱过你。”
季长恒在旁边露出了一个尴尬的表情，他上前拉住了女人，“你跟小澄说这些干什么？”
他转头看向季澄，“小澄，这是你汤阿姨。”
季澄微微点头，“汤阿姨好！”
他转身要进自己房间，却见女人继续指挥，“那是然然的书桌，你们将然然的东西全部搬上二楼……”
二楼？那里一直都没有住人，季澄好奇上去过，发现那里放了很多原身母亲的遗物，他以为季长恒是为了纪念母亲，没想到，季长恒会让这女人的儿子住上二楼。
有搬家公司的员工拿了一张遗像下来，“夫人，小少爷嫌弃这个放屋里晦气，让我们扔掉。”
那是季澄生母的遗像。
遗像中，女人十分漂亮，像是黑白相片里的奥黛丽赫本。
季澄遗传了女人的相貌，所以英气中带着几分俊俏。
他盯着遗像站在那里没有动，遗像中的女人似乎看着他在笑，微微翘起的唇角欲语还休。
汤芙蓉不以为然的开口，“小少爷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那个女人的一切东西统统扔掉，太晦气了！”
季澄忽然觉得，这有些像恶毒继母搬来家里欺负灰姑娘的剧本。
但他不是灰姑娘，他也不会按照剧本的套路站出来保护生母的遗物。
他是季澄，现实社会中一个无父无母，甚至有些薄情寡义的季澄。
盯着那张遗像被搬出家里，他动了动嘴唇，“爸，汤阿姨，我回房休息了！”
季长恒点了点头，“小澄，你先休息，明天我再跟你聊聊！”
季澄点头，下了楼梯往自己房间走。
只是照片中母亲的遗像，不时在脑中浮现，他拿起题库想要刷题，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挣扎了半响，他还是出门捡起了那张遗像，最后将相片挂在自己房间。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不等他说话，房门被人打开，门口站着一个言笑晏晏的少年。
少年白衬衫黑长裤，短发下是一张明媚却阴柔的脸，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种迫人的魅力，让人将视线不能从他脸上移开。
季澄脸色倏然一白，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少年。
少年红唇轻启，“哥哥……”
他叫他，“哥哥。”
季澄坐在那里没有说话，裴然身后响起了女人的笑声，“然然，你倒是嘴甜，连哥哥都叫起来了，你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应该相互都认识了吧？”
季澄没有说话，他无话可说。
季长恒走了过来，“小澄，你汤阿姨想要吃宵夜，你去吗？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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