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现的机会没有了, 扑在他身前的人, 也因危险解除,离开了他的怀中,宇文泓看那多管闲事的黑狗, 真是万分不顺眼地感到牙痒,而惊魂未定的萧观音, 看黑狗逮了耗子后,就冲出房门去了,轻轻舒了口气, 双眸流露出欣慰之意。
欣慰一瞬,萧观音忽地想到自己方才受惊,一转身正扑在宇文泓身前,这一举动, 甚是不合友人之礼, 不由面上有点发烧, 低对宇文泓道“我失礼了”
宇文泓愣了一下, 才明白萧观音这句“失礼”是指什么,想到他们从前做夫妻时,搂搂抱抱再寻常不过,哪像现在碰一下就是“失礼”,宇文泓心内不由发涩的同时, 将那害得他丢了丈夫名分的恶人, 在心中咒骂不停。
虽然难过没了丈夫名分, 宇文泓对萧观音来说, 最多就是个友人这一事实,但他不得不承认,丈夫这名分,好使极了,可让萧观音,只属于他一个人,可让他做许多许多唯有丈夫可做之事,可让萧观音不会时时谨慎守礼地与他保持距离这一名分,绝不能落入他人手中,一想到谁人占了这名分,就可获得萧观音的百般关怀,就可同萧观音搂搂抱抱、同床共枕,他简直可以气疯
之前,在一次宴席上,有纨绔子弟,根本不将他这二傻子放在眼里,醉酒之后,忘了他也在当场,搂着一歌姬嚷喊“观音娘子”,道要将萧观音娶回家去,夜夜笙歌,满口污言秽语,气得他动手将那人揍了个半死,这一揍,那些对萧观音心存觊觎的子弟,都消停些了,但他那慕色大哥,不是会被他这一举动,给震慑住的人
震慑不住、心存旖念亦无用,大哥有升平公主为妻,萧观音绝不会允许自己同大哥越矩,只怕大哥会在得不到后开始强求,放在萧观音身边的人手,还是再多些为好
还有,萧观音不会同有妻室的大哥有什么,但她那表哥卫珩至今没有娶妻,他有听耳目说,卫珩来这善庄次数不少,男未婚女未嫁的,本就有情,现在又没了阻隔,保不准过段时间,改嫁之事就提上议程了,得想办法给卫珩弄桩婚事成家,以萧观音的德行,卫珩成了家,应就能与这表哥无奈断情了
总之,纵是他暂时做不了萧观音的丈夫,这丈夫名分,谁也别想占去,谁也不能占去,在心中想得咬牙切齿的宇文泓,面无表情地随萧观音走进厨房,帮她点亮了房内的灯,看她在厨房内翻找一阵后,面含歉意地对他道“想来是因为夏天天气炎热,厨娘怕食物馊坏了,厨房内也没存放现成的吃食,要不,我现煮点粥给你吃吧”
宇文泓微讶问道“你会煮粥”
其实萧观音没煮过,但她知道煮粥就是水里加米,而后煮上几刻钟时间就可以的,没甚难度,便道“我可以试试,应该能煮成的。”
宇文泓倒不是贪吃一碗粥,但想这样可以同萧观音多相处些时候,便道谢点头,当下两人揭开了厨房米缸缸盖,却在第一步就犯了难,这米,应该取多少呢
纠纠结结地试取了半碗米后,淘澄完又在加水的时候,犯了难,不知淹没米面多少,才是正确的煮粥水量,萧观音倒水入锅的手,一时倾一时停,等看水像汪洋大海一样,在锅里溢开后,她心中原有的自信,也像被大水冲散了,暗暗忐忑地绕走到灶膛后,拿起了打火石。
宇文泓怎么能见萧观音为他烧锅,立道“让我来吧,我力气大,撅折柴火快,烧火烧得旺,能快些把粥煮好”,说着就直接坐在了灶膛后的小凳上,生火烧柴,不给萧观音拒绝的机会。
原说要煮粥给宇文泓吃,但到头来,却让客人自己动手烧锅,萧观音心中甚觉不好意思,可又不知该做什么,心里乱乱地在厨房转走了一会儿后,发现了一包干莲子,眼睛一亮,看向宇文泓道“我们可以煮莲子粥的,你想不想吃莲子粥”
宇文泓哪里会否定萧观音的话,闻言立点了点头,看她因为终于找到事情做,而有几分喜滋滋的,认认真真地清洗了好些干莲子,放到半开的锅中去了。
萧观音不知道煮莲子粥,要事先要将干莲子浸泡个把时辰,并进行去芯,就这么将之洒入了锅中的水米里,而第一次烧锅煮粥的宇文泓,不知道冷水煮粥,是先要用大火将水烧开,而后转小火慢炖的,灶膛里的火,被他烧得一会儿旺,一会儿小,甚至还有一阵儿,因为他悄悄看萧观音,而忘记添柴,熄灭了都不知道。
如此“夫妻”二人合作出来的一道莲子粥,熟透散香时,萧观音揭盖看去,见锅里的粥没有特别粘稠或稀薄,暗松口气,以为大功告成,拿了一只碗,将之盛出,等变凉一些后,捧与宇文泓,又洗了一把小瓷勺,塞到他手中。
接过碗勺的宇文泓,以友人身份,道了一声“谢谢。”
说出这两字的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怪怪的,而从未见宇文二公子对她这般客气过的萧观音,也怔了一怔,方慢慢道“不用说谢谢的,我我是此地主人,当尽地主之谊。”
缓缓说出这句客套话的萧观音,声音渐低,想起从前在长乐苑时,她每次向宇文泓道谢时,那个大男孩一样的宇文泓,总是隐有不满不甘地望着她道“不用说谢谢的,我是你丈夫啊”,好像嫌她客气到见外,觉得她说一句“谢谢”,是与他宇文泓她的丈夫生分了。
但,不是丈夫了早不是了
萧观音坐在另一张小杌子上,望着身边这个与她再无夫妻名分、也转易了性情的宇文泓,看他这样捧着粥碗、乖乖坐着的模样,倒有几分从前的影子,让她对“新宇文泓”不习惯的感觉,褪了不少。
手碰了碰碗壁、感觉粥已温凉的萧观音,想宇文泓好久之前就已饿到来找她要夜宵吃,这会儿定是越发饥肠辘辘了,催促他道“快吃吧,粥不烫了。”
宇文泓“嗯”了一声,舀了一勺入口,立刻感知了苦莲与白米等量熬粥的威力,下口如饮药汤。
萧观音看喝粥的宇文泓眉头忽地一抖,惊问他道“怎么了粥很难喝吗”
“没有没有挺好的”,宇文泓面不改色地大口喝粥,希望赶紧将这碗苦粥喝完,而萧观音看他大口大口饮粥的模样,同今日晚饭吃得特别斯文的宇文泓很是不同,更像是从前长乐苑里餐餐都用得很香的宇文二公子,唇际不由浮起笑意。
看宇文泓嚼吃莲子吃得很“欢”的萧观音,想他真的很爱吃莲子,不无惋惜道“要是厨房里有素肚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可以给你煮莲子素肚汤,不必煮粥了。”
话说出口,才觉得似乎不太合宜,毕竟,莲子素肚汤,是做夫妻时煮给宇文泓喝的,现在身份不同,这样提起过去的事,似是很不妥当。
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被拘着的感觉,令萧观音心里泛起涩涩的感觉,一直涌至舌尖发苦,不说什么了,只是微低着头,绞着自己的手,而正吃神奇莲子粥的宇文泓,因萧观音提起莲子素肚汤,回想起那久违的神奇味道,混着现在的莲子粥口味,在这寂静的夏夜里,于他口中无声酿了一会儿,竟似酿出点儿奇异的甜来,在他想着过去的事,望着身边的萧观音,用着她为他亲手熬煮的莲子粥时。
丝丝的甜,让他本来苦得发僵的唇角,都不由悄悄浮起,在这星子满天、凉风轻拂的夏夜里。
宇文泓想,他面对萧观音时,心总是很大又很小,很大,要她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要她只能同他一个人好,只关心他一个人,心里也像他一样,只容得下他一个人,可又很小,小到他心底对她的希冀有很多很多,就像天上的星星数不清,可现实中,只要她肯对他稍微好些,肯对他笑一笑,肯给他一点点糖,他就已经忍不住地要弯起唇角了。
心思各异的片刻沉默后,萧观音忽地想起,莲子粥盛出锅后,是应加糖再用的,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宇文泓碗中都用了大半了,讷讷问道“粥是不是有点苦啊,要不要加点糖”
“不苦”,宇文泓道,“莲子清甜,我很喜欢。”
萧观音松了口气,话也随意了些,“喜欢的话,下次来时,再煮给你喝好了。”
说罢一怔后即想,朋友之间,相邀做客,最是寻常,并无什么不妥的,释然的萧观音,静静笑看着宇文泓,看他又喝了两口粥,看了过来,望着她道“我过段时间要过生辰,我有个朋友那天正好也过生辰,可不可以,一起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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