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么说, 凌易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这一次, 他的神经反射弧比以往都快了两分,“你说他会不会是鬼上身或者中邪了”
宋瑾妍抬起头,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清黑的眼珠中像是燃起了两簇火焰,“你也这么觉得”
其实方才凌易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没大过脑子,但此刻见到宋瑾妍这个样子, 神色反倒变得认真起来。
“我觉得这种专业的问题还是要找专业的人来解决。”
谁是专业的人, 不言而喻。
宋瑾妍捏着手里的报告,起身站了起来。
“走吧, 我们去五味馆。”
五味馆的饭粥五天一换,今天正好是菠菜虾仁粥, 雪白的米粒中飘着一抹翠绿, 淡粉色的虾皮像是雪花似的飘在周围,口感软糯又带着清鲜, 在配上一叠泡胡萝卜和拌双笋,一个人成年人能连着喝三大碗。
宋瑾妍和凌易到的时候早峰的客流已经散的差不多,妖娆美艳的朱八娘正在弯腰擦着桌子,动作利索, 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收拾好了两桌。
见到他们之后,脸上的表情十分淡定, 还自然的打了一个招呼, “你们来了。”
语气平淡的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你知道我们会来”
宋瑾妍眼神一闪, 脑中那个不确定的念头渐渐变得坚定,“我弟弟”
朱八娘抬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朝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周围还有人。
宋瑾妍闭上了嘴,沉默的坐在了她刚收拾好的桌子上,直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她才按捺不住的问道,“你们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情报”
朱八娘看见一向精致高雅的姑娘难得素面朝天的露出了最真实的状态,因为一夜未睡,眼底浮上了一层淡淡的青黑,脸色也略带憔悴,不复往日的光鲜亮丽。
不过她底子好,即便素颜也比普通人出众,这样不施粉黛的样子反而多了几分少有的清纯和稚气。
“宋权被人下了傀儡符。”
“什么”宋瑾妍呼吸一急,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傀儡符这个名字一听就很不祥,再联想到弟弟反常的行为,她大胆猜测,“能控制人的行为”
朱八娘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将麻雀精听到的信息说了出来。
“怎么可以这样。”
听到是陶知明为了救自己的妻子故意制造车祸想要取得人家姑娘的心脏,宋瑾妍的尾椎骨就爬上一抹寒意,像是冬天下雪后结成了寒冰,冻得她不寒而栗。
一个人,良心怎么能黑成烂泥呢。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点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朱八娘倒是没有多大感觉,论阴谋诡计心狠手辣,他们妖怪其实要排在人类后面的说。
“宋权身上的傀儡符是谁下的”
杜若派麻雀精监视陶知明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他给什么人傀儡符,也就是说,他是在被监视之前就将傀儡符送了出去。
这一场精心布置的杀局,早在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这就要从他的身边之人查起了。”朱八娘道,“车祸既然是在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么傀儡符不出意外就是在昨天被贴上的,只要查出他都接触了什么人,然后一一排查不难找出陶知明的帮凶。”
只要找出了帮凶,再顺藤摸瓜,说不定这一次陶知明也在劫难逃。
“不过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朱八娘见她拳头紧握,义愤填膺的样子,多说了一句,“商陆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去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宋瑾妍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显然还是没消气,凌易见状难得机灵了一次,跟涂荼要了一杯蜂蜜柚子水,递到她身前。
“消消气,降降火,相信队长的能力。”
宋瑾妍自然是相信队长的,她只是气不过对方会用这么阴邪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刚毕业的孩子。
是的,在她眼中,宋权还是一个大男孩。
端起杯子,仰头豪放的灌了一大口蜂蜜柚子水,酸酸甜甜又清凉的液体划过喉咙,仿佛在心头下了一场毛毛细雨,慢慢抚平了焦躁和愤怒。
“你们老板去哪了”
火气稍微平复下来后,宋瑾妍的理智也跟着回来了,既然对方使出了玄门手段,那么作为专门处理这类事件的管理者,杜若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果然,她听见朱八娘说,“她去医院了。”
“要办陶知明,或许还可以从另一个人身上下手。”
医院中。
陈明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张刚拍好的片子,对面坐着一个中年妇女。
“医生。”妇女看着陈明久久不言,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您拿反片子了。”
“哦,哦,对不起。”
陈明回过神,低头一瞅,果然见手里的片子是反的,他脸色一红,连忙道歉。
中年妇女脸上已经带出了几分不悦,但想到这好歹也是一位专家,自己还要找他看病,便忍耐下来。
“我的情况怎么样”
声音不咸不淡的。
陈明认真的看了几眼片子,然后道,“恢复的很好,处方药可以停了,后面多吃点补钙类的营养品就行。”
听到他这么说,中年妇女的脸色终于好了些,嘴角也带出了笑意,“谢谢陈医生。”
“不客气。”
将人送走后,陈明头疼的按了按眉心,最后给外面的护士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停了他后面的约诊。
挂断电话后,他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像是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心跳也噗通噗通的跳的厉害。
陈明咽了咽口水,焦躁的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转了好几圈后,他用力的跺了跺脚,打开门走了出去。
十二楼的特护病房的走廊里,几乎没有一点杂音。
气氛安静又井然,和下面普通病房的嘈杂忙乱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陈明走到宋权的病房前,一个护士刚巧从里面出来,见到他后一愣,紧接着叫道,“陈医生。”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陈明看出她眼神里的疑惑,心头一哽,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听说市长家的公子在里面”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全,给对方留下了充足的遐想空间。
护士果然自己脑补出了后续,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他现在各方面都很正常,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宋权的身份不是秘密,从昨晚送进来开始,就不断的有医生过来探视,毕竟要是能在对方面前混个脸熟,那也就四舍五入等于和市长签上关系了。
所以医院里和陈医生抱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是以护士也没多想,自觉的让开了位置。
陈明本来只是想隔着玻璃看一眼,现在这个情况倒是有些骑虎难下。
“陈医生”
见他站在门口不动,护士狐疑的问了一句。
陈明嘴角牵起一抹僵硬的微笑,点点头走了进去。
病房里有两张病床,却只有宋权一个病人,另一只是陪护床。
陈明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仪器,上面的数据都很正常,看来昨晚的手术很成功,他恢复的也很好。
见到他没事,他的心就放下了一半,剩下另外一半晃晃悠悠的荡在空中。
因为不安,他很快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一路魂不守舍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陈医生,你办公室里面有人找。”
一个端着托盘里面放着针头等医药用品的护士和他差点撞上,她稳住了手里的托盘,担忧的问,“陈医生,你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没什么,昨天没休息好。”
陈明先是道了一声歉,然后皱着眉问了一句,“我方才不是说了不接门诊了吗”
“对方好像不是来看病的。”护士道,“她说是你的朋友。”
“朋友”
陈明闻言挑了挑眉,心中惊讶。
他记得今天没有约朋友过来呀。
怀着疑问,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里面站着一个年轻秀气的女孩,眼眸清亮,肤色白皙,脸上带了一点婴儿肥,看着像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
“你是”
许是那张脸太具有迷惑力,陈明心中虽然疑惑,却并未防备。
直到对方轻飘飘的说出一句话。
“我叫杜若。”
“是来找你谈谈关于上官溪手术的事情。”
听到她的话,陈明往座位上走的动作一顿,后脊梁瞬间绷直,一双眸子像是鹰隼般发出了锐利的精光,“你是谁”
他又问了一遍。
声音紧绷,充满了戒备。
“你若是不想跟我谈上官溪也行。”杜若拖过一把椅子坐下,双手环胸,以一副轻松随意的姿态道,“那我们就来谈谈金兰和宋权。”
陈明眼皮一跳,喉咙滚动,一滴冷汗从后脑勺落了下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指了指门口,下来逐客令,“恕不远送。”
然而那个姑娘却坐的稳如泰山,一点想起来的意思都没哟。
陈明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忽然感觉到了棘手。
“两年前,是你给上官溪做了换心手术,那颗心脏就是金兰的。”杜若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作为主治医生,你不会这么健忘吧。”
陈明“你也说了我是主治医生,对病人的信息自然要保密。”
“呵呵。”杜若勾了勾嘴角,笑容充满了嘲讽,毫不客气的道,“你若是这么有医德,又怎么会和陶知明狼狈为奸。”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杀人取心。”
陈明的心彻底慌了,呼吸也乱了。
额头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一滴滴滚落脸颊,打湿了衣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定了定神,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乱,“请你出去,不然我就要叫保安了。”
杜若摊了摊手,十分无赖的道,“你叫啊。”
陈明“”
陈明脸色一沉,转身握住了门把手,一转。
然而大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被轻易的打开。
他神色一变,下意识加大了力道,再次转动。
大门就像是被人从外面锁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陈明急的鼻子都红了,使出了吃奶的劲,然而大门还是一动不动。
事情这么诡异,陈明又是心中有鬼的人,他当即转过身,靠在门板上,警惕又戒备的盯着她,“你做了什么”
“陈医生。”杜若弯了弯眼睛,静静的看着他,说出的话却再次让陈明炸了毛。
“你对这种情况似乎并不怎么意外呢。”
陈明眉心剧烈一跳,下意识咽了口口水,他扯了扯领口,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我这只是合理推测。”
他死鸭子嘴硬道。
“你非要这么说也可以。”杜若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笑的十分无害,“那我只能继续陪你坐在这里等了。”
“等什么”
“等你坦白。”
陈明“”
“你以为能困住我一辈子”陈明看向她的眼神满是荒诞,“这里是医院,我要是长时间没有出现,大家自然会进来寻我的。”
他说的笃定,神色也不由放松了几分。
他觉得自己有些高估对方了。
“那就试试呗。”
杜若笑眯眯的道。
不见棺材不落泪,受点挫折就知道了。
陈明“哼”了一声,越过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余光瞥见办公桌上的电话,他心神一动。
对呀,怎么将这个给忘了。
他出不去,可以叫人进来呀。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子。
只见那个女孩正拿着手机打游戏,一点也没往这边看。
说不出是轻松还是沉闷,陈明心情复杂的拨出了电话,然后满心满意的等着接通。
时间慢慢的流逝,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听着电话那头始终如一的“嘟嘟”声,陈明黑如锅底的脸上扭曲了几下,咬着牙愤愤的盯着前方的女孩,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只能用力的扣上了电话泄愤。
“哒哒哒。”
他看着桌子上的时针从九走到了九,外面的天色由亮转黑,再转浓墨,最后化为一抹鱼肚白。
他的房门始终没有人敲响。
这个房间像是被人遗忘了似的,孤寂又充满了死气。
不过一天,陈明就受不住了。
“你到底想怎样”
他冲到了杜若身前,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肩膀,却在将将碰触到她的时候,被那双清亮的眸光给摄住,讪讪的收回了手。
然后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安全距离。
这个女人不是普通人,她是玄门中人
再次在心中提醒了一遍自己,陈明眼中的愤怒稍退,但怨恨却有增无减。
杜若自然看到了他藏在眼底的恨意,但她不在乎。
一个注定会将牢底坐穿的人,不值得在心中留下痕迹。
她取出一只录音笔,抬了抬下巴,“将你和陶知明之间的交易说出来。”
“不可能。”陈明想都不想的拒绝。
若是说了出来,那他下半辈子就完了。
他还有大好年华,锦绣前程,不能就这么断送。
“那就没办法了。”杜若也不催促,继续拿起了手机,“那就靠着吧。”
看谁能靠过谁。
陈明“”
陈明阴冷的看了她一眼,焦虑和不安将他的精神折磨的愈发薄弱,像是随时都能崩断的毛线,眼神明灭不定,最后全部沦为了黑暗。
他走到一旁的茶几,从下方的抽屉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推开了刀鞘,刀刃锋利的光芒照亮了他的眼睛,平添了一分肃杀。
陈明握着刀,一步步朝杜若靠近。
对方似乎毫无所觉,视线盯着手机,玩的忘乎所以。
“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做这种蠢事。”
就在陈明举刀即将刺下的时候,杜若忽然出声了,她没有抬头,但是陈明却感觉自己被一双清亮的眼睛注视着。
那目光无处不在,让他无处可藏。
陈明眼睛通红,他咬破了舌尖,刺痛感和血腥味一并从口腔里冒了出来,“那也比在这里等死要强。”
他举着道,神情疯狂的刺了下去。
对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可惜,又像是有些遗憾,杜若仍旧没有抬头,只是轻飘飘的伸出了两根手指,云淡风轻举重若轻的夹住了灌注了全部力道的刀锋。
然后在陈明陡然变色的神情中,轻轻一扭。
“咔嚓。”
雪白锋锐的刀片断成了两截,从空中话落,掉在了地上。
陈明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一眼刀片,又抬头看了看仍在玩游戏的杜若,一张脸憋成了西红柿,“不”
他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尖叫。
弯腰从地上捡起刀片,被刀刃划破了指尖都没在意,像个疯子似的再次朝着杜若的眼睛挥了过来。
杜若这次终于抬起了头,她的身子往后轻轻一仰,避开了刀芒,然后抬手握住了陈明的手腕,用力一捏。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
陈明吃痛的松开了手,染着血的刀片再次掉在了地上,他却没有了再捡起来的勇气和毅力。
握着自己被捏断的手腕,额头大颗大颗的冷汗滚落,他疼的脸色煞白,像是抹了最白的粉底液,看向杜若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我的手。”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剧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再也不敢乱动,“你把我的手怎么了。”
因为恐惧,他已经丧失了理智和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本能在支撑。
“我不能没有手。”
作为一个心胸外科的大夫,一双灵活的手就是他的第二生命,那是他赖以生存的支柱。
现在支柱塌了。
他也崩溃了。
“我说,我都说。”也不知识痛的还是悔的,他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小心翼翼的捧着自己的断手,哀求道,“只要你治好我的手,我什么都告诉你。”
杜若扫了他一眼,“真的”
“真的。”
陈明点头如捣蒜。
“不会隐瞒”杜若再次问。
陈明就差指天发誓,“绝对不会。”
杜若佯装思考了一会,最后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那行吧。”
陈明脸上露出一点喜色,忙不迭的将断掉的手腕递了过来,对方却看都没看一眼,转了转手里的录音笔,“不急,先录完了口供再说。”
陈明“”
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打碎。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悻悻的垂下头,像是斗败的公鸡,精气神一下子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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