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洛闻歌稳住身形,低头跟眼眸里杀意未散的萧毓岚对视。

    须臾,萧毓岚收回手,嗓音有初醒时特有的沙哑慵懒:“做什么?”

    “回府。”洛闻歌回答,赶在萧毓岚再问前,主动交代,“今日我当值。”

    萧毓岚任由他坐在床沿边,弯腰伸长手穿鞋,看他毫无防备的背影,萧毓岚藏在锦被里的手无声张开。

    “对了,你多小心檀瑜。”洛闻歌套上鞋子,站起来穿衣衫,回头随意道,“他明面上是我的人,背地里究竟帮几个人做事,我可就不知道了。”

    萧毓岚的手又握上了,眼尖瞧见他将自己那枚玉佩胡乱塞进袖子里,很不看重的模样,不好在说正经事时说些琐碎私事,皱眉道:“你动用檀瑜的时候,没将人好好查查?”

    “用也只是一时,不可能指望他一辈子。”洛闻歌道。

    萧毓岚在这点上看法和他截然不同:“那你不担心他将你交代之事告诉他人?”

    “他若是说了,就得重新排队投胎。”洛闻歌再次被束发打败,不想浪费过多时间,急匆匆要走,“陛下心里有个数就行,来不及再说,我先走了。”

    走了没两步,似想起很重要的事又折返回来,郑重其事:“那晚说的影卫此时便派给我吧,我需要他。”

    萧毓岚看不出他想玩什么花招,上赶着求影卫监视,如此倒让人迟疑了。

    “你快点安排。”洛闻歌等不到萧毓岚回答,撩起衣摆快步离去。

    萧毓岚神色冷然,看他熟练搬凳子推窗跳出去,冲自己露出个漂亮笑容,再关上窗户,人影彻底消失,却并无脚步声传来,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好一个断尾自救,因昨夜檀瑜试探失败,今日便将人推出来做障眼法,洛闻歌确实有点小难缠。

    萧毓岚翻了个身,面朝墙壁,他当自己不知道沈爵到底向着谁吗?

    最为可笑的是,昨晚他还让自己说实话,难道他不知道,死过一次的人最相信的只有自己。除此之外,与谁相交都心怀三分警惕,再者他不说实话,为何偏要自己说实话?再想挖坑给人跳,也得瞧瞧这人是谁。

    萧毓岚视线飘忽,终落在洛闻歌枕过的枕头上。

    越看越觉得不是滋味,猛地伸长手一把抓过丢在地上:“祸国玩意儿。”

    丢到地上还不算完,萧毓岚翻身盯着枕头看,像是要将枕头看得多出几枝花,半晌低声不耐烦道:“帮朕捡起来!”

    暗处闪过一道黑影,眨眼功夫,被丢出去的枕头安然无恙摆放在原位,像从未被动过。

    *

    从后宫溜出来的路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洛闻歌跑得更快,站在官道上,望着拐弯地方,手抵下颚:“影卫?”

    四周静悄悄,无人应答。寒风刮得更猛烈了,吹得洛闻歌脸皮发僵,他搓搓手呵了口气:“你若是在,就给点儿动静,我好放心往外走。”

    还是没动静。

    洛闻歌搓着脸轻笑了声,顺着官道往宫门口走,心里盘算怎么把影卫引出来,确定对方武功高低后好做准备。将来计划顺利,他必定能离开这里,千万不能在影卫上跌跤,那真是一摔就摔个狠的。他还想过个潇洒小日子呢。

    守宫门的依旧是昨早那两位,爱搭话的看见他格外惊诧:“洛大人这是又宿在宫里了?”

    探究视线在他衣领与靴子处特意停留少顷,像是确认什么。

    洛闻歌装作没看见,胡乱编:“哪能啊,是我昨日酒醒的不够彻底,以为今日要早朝,急慌急忙的。这不从殿外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吗?”

    此时寒冬,又得在半夜三更起来上早朝,许多官员会在官服外面披上厚重的裘衣,遮挡风寒。

    洛闻歌身上便披着黑色及脚踝的狐裘大衣,除去领口与靴子,也确实别无他处可看。

    “洛大人是贵人事忙,千万要多注意身体。”爱搭话的客套道。

    洛闻歌连连弯腰点头:“多谢,我这就回去让厨娘炖碗汤,好好补补。”

    话音将将落下,他朝爱搭话的伸出手:“这个天当值也是个要人命的,我啊,没别的意思,等换班了,你哥俩寻个地方吃个热乎的,再喝上点小酒,好休息。”

    爱搭话的瞪大眼睛,摆手拒绝:“洛大人,这使不得,哪能、哪能让你掏腰包?”

    “都是为陛下做事的,哪来能不能?”洛闻歌笑弯眉眼,话说得客气,将银子塞进对方手里,“今早这事儿有点丢人,还望两位老哥帮个忙,别告诉旁人。若陛下问起,二位可如实回禀。”

    这话里意思,守门的听懂了,加上有钱财在手,自是连连应下。

    洛闻歌道谢后转身离开,笑容于一瞬收起,就让他看看萧毓岚对他有多关注。

    待洛闻歌裘衣衣角消失在宫墙边缘,守门两个护卫偷摸说起话。

    “你说他昨早出宫门穿的衣衫有问题,今日这身,我真没瞧出不对。”爱搭话的说。

    “他又不是傻子。”另一个说,“今日这般早肯定还有问题,不然也不会收买你我。”

    爱搭话的摸摸腰带里的银子,严肃点头:“说得对,你说陛下真会召见你我?我在这宫门口守了八年,还没得陛下一句问,听他口气,陛下必会问。”

    “别想那么多。”另一个劝诫,“免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爱搭话的后脖颈一凉,安静不吭声,心里却在想:抛开洛闻歌不得圣心,博学多才被封大理寺少卿无实权外,长得真没话说,就是好看。乡下老爷们没读过书,只知道好看已是形容世间最绝色。

    洛闻歌比昨日早点回到府内,翻出官服穿上,绯色上身,衬得人精神奕奕。

    他边整理袖子边顶着头毛躁躁的长发去找洛荣,路过丫鬟小厮皆忍笑不已。少有能见到他这般衣衫不整时,又怕脸露笑意被呵斥,只得俯身低头行礼,遮掩表情。

    洛闻歌一概做看不见,到前厅看见洛荣,松了口气:“洛叔,快来帮我束发,我赶着要去大理寺。”

    洛荣转身瞧见自家公子的模样,惊愕片刻:“公子这是……”

    “急。”洛闻歌道。

    洛荣不敢再多问,吩咐丫鬟送来束发要用东西,先让他站直,将不周正的腰带重新整理,忙碌着嘴上还不停:“公子,前两日有人托人送来了样东西,声称是您之物,完璧归赵。”

    “什么东西?”洛闻歌顺着洛荣的动作坐下,感受对方轻手轻脚的束发,脑海在回溯洞房花烛夜前后的事。

    眼前忽然多件莹白色东西,他定睛一看,是个圆形玉佩,刻着对翩翩起舞的蝴蝶,玉佩并非一体,而是两块。

    谁会没事给他送这种一看就是定情之物的东西?

    还说是他的,如今是完璧归赵。原书里没提过反派有心仪女子,也没有婚约,从头到尾只撩过萧毓岚,最后还是权力占据反派心头之最。

    他伸手接过一分为二的玉佩:“没问是谁让送的?”

    “老奴问了,那人说只要你看见玉佩便会知晓。”洛荣利落将他头发冠好,又取过乌纱帽给他戴上。

    侧身退到旁边,见他沉思模样,不由得察觉出点不对来:“莫非,这不是公子之物?”

    洛闻歌拿着玉佩的手缩了下,收起情绪:“洛叔,再过几日藩王入京,人多眼杂,府门别开那么早。”

    这是低调行事的意思,洛荣听懂了。

    “老奴明白。”

    “玉佩一事,知道的人不多吧?”洛闻歌又问。

    洛荣回答:“公子放心,除我之外,再有洛安知道。”

    洛安是洛闻歌的随从小厮,萧毓岚大婚当日被派出去安顿徐锦媛,待徐锦媛被藏好,洛安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他多了个帮手,也多了个需防备的人。

    “别再让他人知道。”洛闻歌觉得这对玉佩有别的故事,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

    他穿书而来,占据的并非优势,从眼前局势来看,与他看过的原书已有偏差。

    偏差最大的还要数那位重生后难以揣测的萧毓岚。

    “是,”洛荣答,见他起身要走,连忙跟上去,“公子,吃罢早饭再去大理寺吧。”

    洛闻歌看一眼还未彻底亮起来的天,略沉吟:“让他们上快些,我有急事。”

    “哎。”洛荣得了指令,赶紧让丫鬟准备上早饭。

    用罢早饭,洛闻歌上了马车直奔大理寺。

    到大理寺门口,寒风呼啸得更厉害,洛闻歌裹紧狐裘,快步往里走。

    许是他来的刚好,寺内人到了很多,见着他收起说笑面容,毕恭毕敬行礼。

    “洛大人安好。”

    一时间问好声起此彼伏,洛闻歌一笑而过,往里面走。

    堪堪走两步,有小官快步跟上来,低声急语:“大人,都察院谢大人等你许久,像有要事。”

    谢温轩?

    洛闻歌不动声色道:“嗯,下去吧。”

    小官行礼退下。

    洛闻歌走到门口,一眼瞧见孤高冷傲的身影。

    是来送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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