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逞骄纵

    府里人惊掉了下巴,不知道这峰回路转是怎么回事。

    安夫人忘记了赵敛的恐怖传闻,喜得喊了两天的阿弥陀佛。

    临行那天,安栖云和崔知意并排站在马车之前,对着安太守和安夫人拜别。

    因为江陵多战事,崔家姐弟商量了一下,也让崔知意去上京。

    而傅祁,没有缘由地,忽然说也在上京有事,便一同走了,也是有个照应。

    安太守站在风中,依旧严肃庄重,安夫人红了眼角。

    等安栖云和崔知意进了马车后,安夫人忽然说:“等一下!”

    她被搀扶着,躬身进了安栖云的马车,摸了摸安栖云的头:“女儿,去了北边,可万万不能骄纵任性,要万般小心,不要处处强出头。”

    安栖云口头答应着:“女儿晓得。”

    安夫人从怀中掏出一件青鱼玉佩,塞到安栖云手中:“这是安家的护身玉佩,你带着,万事小心。”

    安栖云将玉佩握在手心,微微用力。

    另一架马车上,崔知意放下帘子,脸上因离别而现出的愁容又多了几分意味,她身边的侍女寒玉说道:“安夫人表面上一碗水端平,实际上心都不知道偏向哪去了。”

    崔知意不知在想着什么,若有所思地说:“别说了,毕竟她们是亲母女。”

    安夫人下了马车,终于,车队慢慢行动了起来。安栖云坐在马车中,摸着青鱼玉佩出了神。她打开帘子,看着渐渐远处的故乡,然后目光坚定地看着即将走去的路。

    她开始细心考虑,如何转变前世的命运,让一向骄傲的世子改变主意,娶了自己?她还没有完全想明白,忽然看到一个身穿青色对襟短衣的男人跟着车队走。

    她倏然回过神来,眼前的麻烦还没有解决。她看到的这个男人,叫王五,从小就□□掳掠,无所不为。不知走了什么门路,投到安府来,虽然现在还是安家家丁,可是后来投奔了崔知意,在她手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还记得的前世在燕王府的时候,崔知意为了污蔑她,在她洗澡的时候,差使这个王五,企图夺了她的清白。

    那次是她的侍卫林枫救了她。她将长清叫到跟前:“车队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林枫的少年?”

    长清回答:“是有。”

    安栖云吩咐:“把他叫来,我有事问他。”

    名叫林枫的少年,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尤为难得的是,他对安栖云很是衷心。前世的时候,他数次就安栖云脱难。

    “姑娘,您找我?”

    林枫似乎比安栖云还要小个一岁,个头却很高,笑起来有一个小小的虎牙。

    安栖云摸着手中的玉佩,说道:“我听说你有些功夫在身,从今天起,就跟在我身边。”

    林枫有些激动,又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

    安栖云又嘱咐了他几句,正要放下帘子休息,林枫有些犹豫地开口说:“我落在后面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但是师傅们都说我看错了,”他摸了摸头,又转口说道,“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安栖云忽地顿住了。

    说到面具男子,安栖云马上想到了自己清醒过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当时的情景有些奇特,她几乎把这件事当做是梦。

    那个男子究竟是谁?

    她本来对赵敛有所怀疑,但是赵敛是往东边走,而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却跟在她的身后。

    安栖云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手臂上。她回想起来,虽然那男子没有恶意,但是她却觉察到了冷意和危险。

    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抖了一下。

    安栖云还在思考,马车忽然停了,她听见长清说话:“姑娘,到了驿站,歇息一下吧。”

    长清和渌水一个打帘,一个扶着她。

    安栖云下来,随意一瞟,看见崔知意和傅祁走在前面。

    崔知意走得较为靠前,傅祁略微站在后面,有一点距离,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位翩翩公子对前头的这位佳人含蓄的殷勤。

    安栖云还没做什么反应,渌水就挡住她的视线:“姑娘累了吧,先歇息一下。”

    安栖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安栖云略微歇息了一下,就已经到了傍晚。

    她下了楼,看见傅祁和崔知意两人已经坐在下头了。

    崔知意侧坐着,只露半张脸,微微低头和傅祁说着话,傅祁有些心不在焉,手指间或敲一下桌子,然后往楼上一瞟。

    恰好碰上了安栖云的目光。

    傅祁立刻移开眼睛,专心致志地和崔知意说话,崔知意脸上的红晕更显眼了。

    安栖云想,傅祁大概是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以前总是这样,安栖云只管胡搅蛮缠,傅祁就不断往后退。

    安栖云的眼神落在崔知意的脸上,看见崔知意虽然红着脸,可是眼睛不时悄悄地向安栖云看过来。

    安栖云下了楼,自己找了位置坐下。

    傅祁崔知意两人热热闹闹,周围聚了一圈人,说笑话,讲故事的,都去惹崔知意高兴,俨然一副众星捧月的样子。

    安栖云身边跟着林枫,她小声问他:“听说附近有个南王墓?”

    林枫点头,不知道安栖云为什么要问这个。

    安栖云正和林枫说着话,崔知意站起身来,拉着安栖云;“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安栖云避开了她,崔知意的手放在半空中,有些尴尬,她像是求救般地看向了傅祁。

    傅祁走过来,扫了一眼安栖云身边站着的林枫,然后冷冷地看了安栖云一眼。

    安栖云不怕他,也冷冷地回看了过去。

    崔知意别有深意地打圆场:“安妹妹不喜欢热闹,我们别打扰她。”

    傅祁发觉掌握之中的东西,似乎在不受控制地失去。

    他语气更加冰寒,却不对安栖云说话,反而对崔知意说:“你不能总忍让她。”

    崔知意心下的一点怀疑消除尽了,说:“你也对她好一点,安妹妹是心高气傲的人,受了你的冷落当然不高兴。”

    安栖云没理他们,坐下,伸手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

    渌水如临大敌:“姑娘别生气,爱惜自己的身子!”

    安栖云和林枫说完话,吩咐林枫在晚上不要睡觉,等待自己的调遣。她开始回想起前世的事。

    江陵一直流传着宝藏的传说,只是谁也没有当回事。而崔知意,遍翻古籍,真的被她发现了宝藏的下落。

    南王墓是它的掩盖。

    而宝藏的钥匙,在安栖云身上。

    前世崔知意在上京发现了这个秘密,将钥匙哄骗走了,这次安栖云绝对不会让她得逞。这驿站离南王墓不远,她也叫好了帮手,今晚南王墓,她一定要去。

    前世她知道真相之后很不甘心,对那本古书的记载烂熟于心。那地方不太危险,只是很隐蔽。

    她仔细想了想计划,没有发现什么纰漏,然后她放松打量了下周围。

    王五殷勤地为崔知意忙进忙出,脸上带着酒醉般的红,似乎和其他忙着讨赏的下人没有什么不同。

    崔知意向酒家买了一坛子酒,眼下王五正扛着走了进来,安栖云细声细语地说,顾念他辛苦,这酒是给他的。

    安栖云眼珠转了转,一拍桌子,趾高气昂地指着王五:“你,过来!”

    王五走了过来。

    安栖云摸出一点散银,说:“这酒我买了。”

    王五却不接,看着崔知意。崔知意沉吟片刻,说:“既然安妹妹要,你便给她罢。”语气中隐隐有委屈。

    王五不甘愿地将酒放在安栖云的桌子上。

    安栖云叹息,还差一把火。

    她继续装作一个撒泼小姐的样子:“我突然不想喝,你把它撒在我脚下。”

    王五脸上闪现一丝狠厉,但是很快被怯懦隐藏住了。

    安栖云看着他,王五揭开盖子,一点点地将酒倒下。安栖云余光一撇崔知意,看见她露出一点貌似悲悯的面孔,却在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

    直到王五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的时候,她才走了过来,将王五拉在身后,对安栖云说:“安妹妹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何苦为难他?”

    安栖云看到,王五看向崔知意的眼神中多出来了一点额外的东西。

    安栖云冷笑,像是要把火越少越大,绕过崔知意扔过去了一锭银子,看见王五接了,露出轻蔑的一笑。

    王五眼神忽然凶光闪现,林枫向前走了一步,很警惕地看着他。

    忽然从楼上传来一道极冷的声音,隐隐带着戏谑的笑意:“姑娘,你这刁奴欺主。”

    安栖云被这声音一惊,这时才发现,小小的驿站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堆满身肃杀之气的男人,虽然穿着灰扑扑的黑衣,但是气势惊人。

    她抬头一看,二楼栏杆之后有一个面具男子,他站立在那儿,像是深夜生长于怪石上的孤松。

    她一瞬间打了个激灵。

    毫无疑问,这个面具男子和驿站里的肃杀之人是一伙的。

    他的年纪似乎很轻,但是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令人难以忽视,他仿佛是黑暗中出鞘的寒剑。这里的神秘黑衣人隐隐以他为尊,安栖云猜想,他一定是哪个势力的少主人之类的角色。

    那面具男子的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安栖云的脸上。

    安栖云十分确认,他就是那个深夜,将她捞出水的人。

    安栖云感到寒毛竖起,那男子对她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笑意,朝着她走了下来,每迈一步,都让底下的人产生拔腿就跑的冲动。

    安栖云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下来。

    他站在安栖云身旁,伸出手指,似乎要摸安栖云的脸,安栖云一时间呆了,竟然没有动。幸好这个男人没有动手。

    他余下手指一放,坠落下来一个白玉令牌。

    “此令牌赠予姑娘,这些黑衣人听从姑娘调动。”

    屋子里更静了。

    那群肃杀的黑衣男人本就稀疏的低语完全消失成静默,而傅祁和崔知意那边也奇怪地安静下来。

    驿长结巴地说:“换……换一双筷子。”

    安栖云看过去,傅祁面前有一根已经断成两段的筷子。

    安栖云装作淡定地说:“渌水,收了。”

    渌水抖着手,将令牌拿了下来。

    奇怪的面具男人认真地看她半晌,又是别有深意地一笑,终于离开。

    面具男子进了屋子,摘了面具,正是燕王世子赵敛。赵敛一副很是愉悦的样子,赵七知道赵敛的恶劣性子,猜测着他的用意。

    难道是为了安姑娘撑腰?

    赵七摇了摇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这位安姑娘十分跋扈,世子是捧着她的性子,想让她到上京来才会吃大亏,如此顺利解除婚约。

    赵七抖了一抖。

    大堂中。

    安栖云站起来,让渌水拿着令牌,就要上楼,忽然听见渌水的一声惊呼,安栖云回头一看,傅祁站在长清的一边,而那令牌被撞在地上。

    白玉令牌被撞成了两半。

    安栖云还没有反应过来,角落里的黑衣肃杀男子们嘶了一口气。

    安栖云回头一看,看到了傅祁,傅祁的面色很是奇怪。

    崔知意站在傅祁旁边,看了看傅祁,又看了看安栖云,眸光闪了一闪。

    安栖云不想在这里现眼,对长清说:“收了,快走。”

    到了晚上,寂静无声之时,安栖云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下了楼,放心地看见林枫正在等着她。

    林枫被安栖云一声像模像样的黑衣唬了一下,等安栖云下来后,小心地问:“姑娘,您到底要干什么去啊?”

    安栖云一摸腰间的宝剑:“去南王墓。”

    林枫:“你要盗墓?!”

    与此同时。

    夜已经很深了,赵敛一个独骑一马,在黑暗中奔驰着,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南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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