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乌篷船

    赵敛带着安栖云走,却没有折返到燕王妃所在的彩帐内,而是扶着她走进了一叶乌篷船上。

    这乌篷船从外十分简陋,揭起青布幕,半间屋子大小,一股清冽苏合香飘散,里头地上铺了细密的银鼠毛毯子,一只楠木案几,上面摆着一副残棋,一壶清酒。

    赵敛对她说:“雨下得大,从这里走到帐子里,就算有伞也护不了周全,先在这里避避,等雨停。”

    安栖云点头,她没有意见。她像是才想起来,将斗篷解了下来,递给赵敛。赵敛的目光扫过安栖云。

    雨水一打湿,她的身材都藏不住了,腰肢太细了,赵敛怀疑自己一把就能捏断,而往上的地方却又太会长,让人不得不深思她吃了什么才能生得这样好。

    赵敛蹙着眉头看她一会儿,说:“穿好。”

    语气有些凶巴巴,不知道在掩饰着什么。

    安栖云可怜巴巴地重新系上了斗篷,她憋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赵敛推她:“外面雨还没停,进去。”

    赵敛看她实在冷得不行,略微迟疑地开口说:“里头有一套我的崭新衣裳,把你的湿衣服换下吧。”

    安栖云感动得眼泪汪汪,她还没说什么,就被推进了舱里,赵敛关上了门:“没换好之前不要出来。”

    安栖云:……

    难道她还能轻薄他赵敛?

    安栖云走进里面,从一扇屏风之后发现了一套月白色的衣衫,她缓缓褪下了自己的衣裙,换上了赵敛的衣服。

    她推开门走了出来,看见赵敛在船边上垂钓,在他开门的瞬间,一条鲫鱼扑腾着摔到了她的脚下。

    赵敛的目光从她的脚下看到了她的脸。安栖云不自在地看向了湖面,硬着嘴说:“你没见过别的女子穿男人衣服,都是不好看的。”

    她担心赵敛的一身衣服让自己的美貌受损。

    赵敛一瞬间不知道该说她单纯还是说她虚荣。

    他只想到,这身本该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毫无阻隔地披上了她的身上。她的肌肤,她的柔软,浸染着她常用的香料,契合了她动作的褶皱。

    赵敛不由得咳了一声。

    那条鲫鱼适逢其时地开始蹦跶,安栖云找准时机,娇声叫了一声,扑进了赵敛怀中。

    赵敛一剑剁了鱼头,然后从容自若地推开了安栖云,然后三下五除二地将鱼杀了,用半个葫芦从湖中舀了水,将鱼打理干净。

    安栖云惊奇地发现,船头有一只小炉子,在熊熊地烧着火,上面烧着一锅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热气腾腾。

    赵敛往锅里洒了一把盐。

    赵敛吩咐她:“去,把酒拿过来。”

    安栖云抱着酒壶出来,看见锅中最上面一层已经烧出了鲜奶一般的乳白色。赵敛简易地布置了一下,席地坐下,将鱼汤端了出来。

    安栖云从船舱里面拿出一对小巧玉碗,一对酒盅。安栖云就要倒满酒盅,被赵敛抢了过去,将酒壶放在小炉子里烧。

    安栖云想,赵敛一个大男人应该是不怕冷的,他现在的这番动作难道是都为了她?

    她暗暗地笑了。

    现在的赵敛看起来同传闻中的那个恶煞有些不同,他自是王孙贵公子,可是他却在这简陋的乌篷船上,在船头煮了一锅沸腾的鱼汤。

    安栖云想,十六岁之前的赵敛,那个默默无闻的赵敛,那个母亲是胡人女子的赵敛,是不是习惯于这种生活呢?

    赵敛抬头,看见安栖云的目光变得柔软,语气生硬地问:“你在看什么?”

    安栖云想起来赵筠的话,她盯着赵敛的黑色瞳仁,探究着。赵敛的眸子墨黑如漆,渐渐地,他眼中幽光更深了。

    安栖云仿佛看见了他瞳孔中的光芒。

    目光相触,如同粘腻的焦糖缠绕,哗哗的雨声在耳边响起,一点绛唇近了又远了,带着独有的口脂妩媚的柔情蜜意。

    赵七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世子,世子。”

    赵敛将安栖云推开。

    安栖云低头整理了头发,实际上她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她的脸红红的,眸光带着究极的娇媚,仿佛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赵敛站起来了,将安栖云挡在后面。

    安栖云偷眼瞧,看见赵七划着一只小船,飘了过来,边飘边喊:“世子,可找到你了。”

    赵敛依旧把安栖云挡得严严实实,问他:“何事?”

    “燕王妃问起来世子和安姑娘,不知道世子和安姑娘在哪里,差小人来问问。”

    赵敛淡然地说:“我已经找到安姑娘,你先去回话。”

    赵七答道:“好勒。”

    他摇了一下桨,狐疑地看了回去,难道安姑娘在船舱里?那可是太了不得了。

    但是他转身,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到赵敛森冷的眼神。赵七打了个哆嗦,将桨摇得更快。

    赵敛转身,低头看着安栖云有些尴尬,安栖云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说:“我不能穿着你这身衣服回去。”

    赵敛对她说:“舱里有一只熏笼。”

    安栖云放下心来,可以把衣服熏干了再回去。

    她跪坐下来,拉着赵敛也坐下来,说:“不急,先尝尝你这鱼汤。”

    她为赵敛舀了一碗,斟上了酒,依照着样子给自己也满上。她举起酒盅:“敬鱼汤。”

    赵敛露出极为细微的一点笑,他一口灌下了酒,说:“这时节不算顶好,要到寒冬腊月,江上白茫茫的一片,那时候也没有人,用炉子暖烘烘地烧着炭,钓上鱼来,就着远山和冰雪,加一壶浊酒,才是人生滋味。”

    安栖云接得很顺口:“那我们冬月里来。”

    赵敛没有接话,安栖云抿嘴一笑:“我好了,我进屋去熏衣服了。”

    她弯着腰进了船舱,找到了赵敛的熏笼,拨了拨里面的一层银灰,取了云母片,搁在银炭上,再从荷包里捡出一颗香丸,放在里面烧。

    她从屏风后拿出自己湿漉漉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放在上头烤干。屋子里霎时间一股融融暖香。

    等了不知多久,她的衣服终于干了,她重新穿戴好,想了一想,将一条绣着牡丹花样的丝帕子扔在屏风后面。

    她走了出来,怀中抱着赵敛的衣服,说:“你的衣服,我替你洗一洗。”

    赵敛没有拒绝。

    船就要靠岸,赵敛先跳上了岸,安栖云站在船头,有些踌躇。赵敛无奈伸出了手:“步子大一点,没有什么可怕的。”

    安栖云就跳了过去,她身形不稳,只往赵敛怀里撞。赵敛被这温香软玉撞得满怀,他闻着幽幽的香气,感受着她的娇弱。

    她像是一只小猫一般瑟缩在他怀里。他忽然伸出了手,将安栖云搂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时,安栖云已经推开了他。

    安栖云对着他一笑,他没有领会到这是什么意思,就看见安栖云带着他的衣服和伞走远了。

    赵敛回到船舱,发现整个屋子都充斥着一股甜美的暗香。屋子里暖暖的,似乎因为女子的到来,增添了一抹温暖的艳丽。

    他转到屏风后头,看到地上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方手帕。他迟疑了一下,缓步走了过去,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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