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田心情愉快地转过头, 跟陈瀚城告别：“教授, 那我们先走了。”
陈瀚城的目光落在戚晗抓着青田的手上，二人这幅样子似乎很是亲昵, 他只好嘱咐了一句：“那就拜托你照顾她了，戚晗同学。”
最后四个字，故意咬得重了些。
戚晗唇角一抖，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瀚城又看了眼青田，“别忘了明天去拜访老师，早上八点, 我在这里等你，”他顿了顿，又看向戚晗, “别迟到。”
青田应了声, 戚晗拉着她转身离开。
飞行器很快升空, 一路向西飞行，飞过了繁华的街道、高耸的建筑。
航线上每隔一段距离缀着一盏指示灯, 仿佛漫天星子坠落人间。
青田一直趴在窗口欣赏中央星的夜景, 当飞行器降落在一处独栋别墅门前, 青田才察觉出不对，他们已然出了中心街区。
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间或能听见一两声的虫鸣, 二人站在复古的铜制大门前，昏黄的灯光拉出两道颀长的斜影。
青田怀疑地看向戚晗：“不是说带我吃东西，这又是哪里？”
戚晗打开身份识别系统, 登入，别墅大门应声而开，“联邦给戚将军安排的公寓，他常年在前线，一直空着。我们晚上住这里安全些。炸鸡还是烧烤都会有，一会儿就送到。”
怎么觉得住你家还不如住酒店安全？
青田狐疑地看了戚晗一眼，心想这人应该不会做什么越界的事，于是跟着他进了别墅。
这里常年闲置，戚将军只有在回联邦述职时才会过来住一两天，平时就更没什么人来，只有保洁人员定期过来打扫卫生，是以房子虽然闲置，但依旧整洁，一尘不染。
客厅影壁墙上悬挂了一副巨型油画，一列星舰编队在浩瀚星海中航行，深邃的星海用色大胆，深蓝的海上漂浮着红色、紫色、青色的星云，形状各异，如梦似幻。明亮的光彩与银灰色的星舰形成鲜明对比，一边是绚烂，一边是冷沉，这种画面光感、色域、动静营造出来的视觉冲击竟然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人不由得热血沸腾、心生向往。
客厅地面铺了一层灰色长绒地毯，异常柔软，青田顾脱了鞋，光脚就踩在地毯上，跑到油画面前。
戚晗的目光在她细嫩的脚趾上一顿，蹲下身捡起拖鞋走上前去。
青田仰着脸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在星舰最不起眼阴影部分发现了一枚小小的徽章——原来是炽焰。
感觉到戚晗靠近了，青田头也不回地问道：“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征途。”
青田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喃喃自语了一句：“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征服宇宙的理想从来没有变过啊……”
“不是星辰大海，是交战区，这是十年前炽焰出征前线，攻打虫族的场景，十年后的今天，联邦仍未赢得这场战争。”
青田一时语塞，原来人类迁居到新的星域后，仍旧这么不太平吗？
她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和虫族的战争也只是在同学们闲聊的时候听过只字片语，她原以为不过是边境袭扰，没想到原来并非如此。
所以戚将军已经在前线呆了十年？
所以戚晗才会与他的父亲产生更深的隔阂？
也是，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在成长时期最重要的十年都没怎么见过父亲，这父子感情几乎约等于无了。
青田心中不由得又生出了几分怜悯来。
正出神时，忽然感觉到脚腕一凉，她低下头，看到戚晗正单膝跪地，拿着拖鞋要往她脚上套。
青田面上一红，瑟缩了一下，戚晗抬眼看她，她轻轻咬了咬唇，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戚晗停顿了一秒，松开手，青田连忙穿好鞋，摸摸耳朵，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中央星了？”
戚晗眸光转动，眼中带着暗暗星辉，声线沉了两分，“有件事想告诉你。”
青田毫不知情地问道：“什么事？”
戚晗微微一笑，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直直地看向青田：“我想告诉你，我的小狐狸找到了。”
青田心里咯噔一声。
脸上的笑容渐收，脸色变得极不自然，她心慌不已，不敢与戚晗对视，但仍是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故作镇定地挤出一个笑来：“是吗？在哪找到的？”
“在这儿。”
“什么？”
戚晗走上前，青田忽然感觉情况有些不太妙，下意识地转身向着大门跑去，戚晗两步就追上了，一伸手便将她抓住，双臂将她困在墙上，用身体堵住了她的去路，目光直直地撞进她眼底，又重复一遍：“我的小狐狸，在这儿。”
少年的眼睛又黑又亮，其中似乎暗潮汹涌，他周身散发出来一种极具侵略和压迫性的气息，让青田心生惧怕。
他一定是知道什么了，他是来找我算账的！
青田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脑子都不能正常思考了，但她仍旧有那么一丝丝侥幸心理，自己或许能够逃脱……她这么想着，伸手推了推戚晗的胸口，自然是没推动。
两人身体间的距离太近，他身上的热度笼罩过来，让她有些不安，她只能使劲儿贴着墙，吸气，与之拉开了0.01公分的距离。
她根本不敢看他，只是摇头否认：“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吗？
戚晗胸口酸涩，将青田歪向一边的脸掰正过来，让她看着自己：“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根据别墅视频监控，只有狐狸去过梅姨的房间，我在梅姨的光脑上找到了你的登陆信息，登陆时间恰好也是前天下午。”
青田抿着唇，一颗心逐渐沉下去。
“学校的监控我也查过了，你消失后狐狸才出现。”
“我还找到了集训队的视频，你在副本里变过一只狐狸，跟我捡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戚晗每说一句，心脏都要狠抽一下，直到全部说完，胸口的酸涩几乎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垂下眼看着青田，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还要否认吗？”
青田用牙尖咬着嘴唇，在这么多证据面前，她的否认已经没有了意义，她认命地苦笑一声：“既然你都知道了，我无话可说，狐狸是我。”
戚晗深吸一口气，他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可一开口，声音中的颤抖还是压不住。
“你……不想对我解释什么吗？”
青田攥紧了拳头，又重复了一遍：“我无话可说。”
“陆青田！你为什么要骗我？！”戚晗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质问声瞬间拔高，可他看见少女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又心疼起来，俯下身，掌心着她的肩头，轻声与她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一时有些失控，青田，我只是太喜欢你，我只是希望我在你心里也有那么一个位置，和别人不一样，可是……”
说到这儿，戚晗红了眼眶，哽咽了片刻，才张口：“可是直到现在才发现，我……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我还是不死心啊……陆青田，你能不能给我一句实话，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青田看向眼前的少年，眼中墨色浓郁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其中隐隐的水光让她终究是狠不下心，刺破此刻他捧到她面前的一颗真心。
他不再是往日那威风八面的孤狼，那眼眶红红的样子像一只被人丢弃的小兽，孤独又彷徨，渴求她赐予他一丝温暖。
她想抱抱他，并非是怜悯，而是喜欢。
她喜欢与他亲近，她喜欢他，但这却是她恢复妖身后才明白过来的事。
如果……如果再早那么几天，或许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但如今这份心意已经不可能再说出口了。
青田慢慢收紧了手指，指尖几乎要刺入掌心，她努力让保持冷静，目光平和地直视着他：“戚晗，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
“我问的不是这个。”
“我……”
青田刚起了一个头，还未说出口，忽然门铃响了。
青田顿时感觉松了一口气，急忙改口：“我们的晚饭是不是来了，我去开门。”
说着她就想溜，戚晗单手撑住墙，“你先说完。”
青田立刻露出可怜的眼神，小声说：“可是……我饿了。”
戚晗顿时没了脾气，他懊恼地甩了甩头，拉着青田的手腕走到门口，打开门，果然见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店员捧着巨大的保温箱站在门口。
“先生，您定的晚餐，”店员将保温箱递过来，又继续说，“我们店里过两天有周年庆，全场八折，还有抽奖活动，先生你有没有兴趣参加？充值有好礼……”
“砰！”
店员的一套说辞还没说完，别墅大门毫不留情地甩上。
“噢哟，现在的年轻人好没有耐心的呀……”店员默默吐槽了一句，转身离开。
戚晗将保温箱放在桌上，抓着青田的手依旧没有松开，“好，人走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
青田讪讪一笑，弱弱地同戚晗道：“那上断头台前还得让人吃顿饱饭呢，总得让人吃饱了才有力气说吧。”
“…………”
戚晗看出来了，她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现在的气氛也不适合再质问，于是他松手妥协，自嘲地笑笑，“你说得对，判死刑之前，总得让我也吃饱饭再上路。”
青田噤声不敢说话，默默打开保温箱，将炸鸡、烧烤摆了满满一桌。
“你怎么点了这么多。”青田默默啃着鸡翅问。
“怕你吃不饱，”戚晗慢条斯理地吃了点土豆，又补了一句，“每次都吃到走不动，还赖着要我抱着你上楼。”
青田被噎了一下，她知道他说的是狐狸，但还是忍不住羞耻起来，埋头苦吃，不敢说话。
戚晗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别墅里安静得很，两人都不说话，只能听见咀嚼食物的声响，而且那声音还是青田自己发出的，她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吃得小心翼翼。
戚晗虽然饿了一天，但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吃了一点就饱了，垂眼看着她还在吃，忍不住出声问：“你是打算把自己撑死，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不用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青田：“…………”
她没想撑死，只是想说吃多了胃疼装装病糊弄过今晚，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识破了，呜……他怎么这么聪明。
吃是没法再吃了，青田只好放下食物，擦干净嘴和手指，决定自己要先发制人，占据主动权。
她清咳一声，打好腹稿：“好，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解释一下，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实话告诉你吧，我有一种精神力疾病。”
戚晗眯着眼看过去，冷笑一声：“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青田：我得了绝症！
戚晗：是每天不亲亲抱抱举高高就会死的绝症吗？
青田：…………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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