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田觉得这天刚开始聊就聊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 又重新起了个头：“我的精神力强大, 可以变化无穷，但也会发生精神力逸散而失控, 变成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种情况以前在蓝星也发生过，我一直都不知道诱因，但是这一次的意外让我确定，巧克力是诱因。”
“巧克力？”
青田看着戚晗，半真半假地继续说，“对, 就是你做的那块巧克力慕斯诱发我的精神力发生混乱，我晕倒在草丛里，精神力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将我变成了一只狐狸。而且这种混乱不以我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必须等某些成分随着时间浓度降低, 我才能重新掌控精神力。所以, 变成狐狸非我所愿，恢复正常时我也毫不知情。戚晗, 你想想, 如果我是真的故意欺骗你, 怎么会在你面前恢复原身呢？”
青田的一套说辞让戚晗皱起了眉头，精神力混乱变成狐狸的说法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而且她确实也能自圆其说。
故意欺骗就不会露出这么多马脚，再联想她当时表现出来的惊慌，似乎是真的。
眉头舒展了三分, 却也没完全展平，他又开始懊悔刚才的质问是不是吓坏了她，态度软化下来：“你应该早点讲出来，我们就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了。”
瞧着戚晗几乎相信了自己的说辞，青田提着的一颗心也跟着放下来，谨慎地说：“因为没有办法用人类的语言表达，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太想提。”
戚晗沉默了一会儿，他自然希望青田能对自己敞开心扉毫无隐瞒，但是换位思考，这种事她当然有权力选择隐瞒，他开始为自己的冲动懊悔不已。
“刚刚……对不起，是我太过分了。”戚晗说。
“不，我也有错，”谎言之上还是谎言，青田内心对戚晗也是有愧，她觉得再这样聊下去，她又要编织更多的谎言来骗他，这让她于心不忍，“我有点困，明早还要去拜访刘院长……”
她还没有说完，戚晗连忙站起身，又是一叠声的道歉：“我领你去客房。”
别墅一共三层，除了戚将军的卧室还有书房和会议室，三层一共有五个房间，戚晗为青田挑选了向阳一面最大的客房，里面带着独立浴室和洗手间，比较方便女孩子居住。
“洗漱用品都是新的，你可以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再入睡，”戚晗走出房间，又嘱咐了一句，“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我。”
青田点点头，缓缓关上门。
戚晗倚在门口等了片刻，才回了自己房间。
青田洗过澡，在房间的冰箱里发现了一箱气泡酒，拎在手里，打开了阳台的门。
中央星的气候比青藤星要干燥一些，但在这个季节到了晚上仍旧是暑气未消，好在别墅周围种植了不少树木，风吹过时带着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
有点像戚晗身上的味道。
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青田懊恼地按按太阳穴，随即将气泡酒放在小圆桌上，打开一瓶，斜靠在躺椅上喝了起来。
是水蜜桃口味的，有点淡淡的甜。
半瓶下肚，青田才觉得浑身舒服了一些，她惬意地眯起眼，仰望着外面的一方星空。
五三系统也学着她的样子半躺着，一边抖着脚尖一边感慨：【你啊，就是太固执，管他什么人啊妖啊，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你现在这样，是打算孤独终老吗？】
青田喝了一口酒：【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事儿已经翻篇了。】
五三系统斜眼看她：【真翻篇了你在这借酒消什么愁呢？】
青田啧了一声：【哪里消愁，我这是消暑！】
五三系统一脸不相信：【宿主你就嘴硬吧！别忘了我是你的系统，你那点小心思我能看不透？要不我跟主神系统商量一下，把你的妖力收回去让你好好做个人？】
青田心头一动：【还可以这么操作？】
五三系统挑挑眉：【当然不能，我就是试试你。】
青田：【…………】
青田沉默了一会儿，心情低落地开口：【就算喜欢又能怎么样呢，没结果的……我不能这么自私，对他对我都好。】
五三系统又问：【如果人家不介意你们物种不同呢？】
青田自嘲笑笑：【怎么可能？】
青田说完，将喝完的易拉罐捏扁，嗖地一下投入垃圾桶里，又打开第二罐。
就这么一边望着星空发呆一边喝酒，垃圾桶里的空罐子越攒越多，按照往常她的度量，这点酒对她来说是小意思，可今天大概是开会过于疲惫，加之戚晗的事情让她心中郁结，她便感觉到有些醉意，身体软瘫瘫的一点也不想动。
她揉了揉太阳穴，转眸看见桌上还有好几罐，伸手又拿了一罐抱在怀里，冰凉凉的触感让她极为舒爽，就这么抱了一会儿，眼皮再也顶不住沉重的困意，挣扎了两下，便阖上了。
戚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把自己今天糟糕的表现捋了一遍又一遍，越想就越觉得丧气。
本来他的性格就不那么招人喜欢，现在又让青田看到自己不成熟的一面，希望好像更渺茫了……
所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戚晗心塞不已，想出门透透气，刚一打开阳台门，就看到隔壁房间偷出来的灯光。
他狐疑地转过目光，青田不是说困了么？怎么还没睡？
脚步不自觉地向隔壁阳台靠近了几步，一脸担忧地望了过去。
两个房间的阳台虽然不相连，但也就隔了两三米的距离，戚晗稍微一踮脚就看到了正蜷缩在躺椅上熟睡的少女。
她只穿了单薄的睡衣，两截小腿肚还露在外面，乖乖的交叠在一起。
怎么就在外面睡着了？
戚晗目露担忧，中央星的气候和青藤星不同，到了后半夜温度就会骤降，如果任由她在外面睡觉肯定要被冻出问题，戚晗连忙走到围栏前，轻声唤她。
可是一连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戚晗又折回房间，去隔壁敲门，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人应。
戚晗只好重新回阳台，目测了一下两边的距离，双手一撑跃上围栏，足尖发力，纵身一跃，轻而易举地落入青田的阳台。
悄无声息地落地，戚晗一眼就看到了垃圾桶里满满的罐子，他随手拿起桌上还剩的易拉罐瞧了瞧，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是不是把气泡酒当果汁饮料喝了？
怎么还喝了这么多？
戚晗见她怀里还抱着一罐，无奈地叹了口气，想把她抱回床上，又觉得不妥，便伸手摇了摇她的肩膀，“青田，醒醒，外面降温了，回房间睡吧。”
来回晃了三次，熟睡的少女才幽幽转醒，掀开沉重的眼皮看了看眼前晃晃悠悠的人影，辨认了许久，才咕哝着说：“哦……是你啊，要来一起喝酒吗？”
戚晗哭笑不得，看来她是真的喝醉了，伸手要将她怀里的那罐气泡酒拿出来，刚一触到，青田又用力夺了回去，皱着眉头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你自己没有啊，干嘛抢我的？”
说完，她手指一抠，将自己怀里的那瓶打开，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向着戚晗挑挑眉：“看我干嘛，喝呀。”
戚晗头疼地看着她，哄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去睡了，酒明天再喝。”
青田正处于睡觉被吵醒的烦躁情绪中，思绪有点混乱，脾气更不太好，她嫌弃地看着戚晗，从躺椅上爬起，抓过一瓶酒，干净利落地打开拉环，怼到戚晗面前：“喝！”
戚晗垂下眸子，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青田凉凉地笑了一声：“呵，你现在都不听我的话了。”
仿佛被打中了七寸的蛇，戚晗认命地接过易拉罐，轻轻抿了一口，抬眼看她：“这样可以了吗？回去睡吧。”
青田咕咚咕咚又喝了两口，翘起唇角眯着眼睛笑：“这点酒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倒是你，就喝那么一小口，是不是不给我面子啊？”
少女的一双猫眼半眯半睁，有种迷离的妩媚，戚晗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扬起头，一口气将一瓶全部喝光，空罐子往桌上一放，问道：“可以去睡了吗？”
青田有点头晕，但仍旧是强撑着伸手，将桌上剩下的两瓶酒分向两边，“你一瓶我一瓶，喝完了我就去睡。”
戚晗看了眼旁边的垃圾桶，摇摇头，将青田面前那瓶挪到一边：“你不能再喝了。”
“那你就帮我喝了，反正不喝完我是不会去睡的！”
戚晗不知道青田喝多了脾气怎么这么倔，他也不想再和她争来争去，只得认命地将两瓶全喝了。
酒喝得有点急，戚晗轻轻皱了下眉，背过身打了个嗝，这才对着她道：“这次可以了吗？”
青田倒过两个罐子，果然见一滴都不剩，这才恹恹地说了声好，趿上拖鞋，晃晃悠悠地扶着椅子站起来回房间。
戚晗有些担心地护在她身旁，本想让她先躺回床上他再离开，结果她却执意要送他到门口，戚晗怕她摔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按到床上。
青田挣扎无果，等到戚晗松了手，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戚晗把她按回去，她又固执地坐起来。
戚晗头疼地抓着她的肩膀又按回去，瞪着她：“别闹了，快睡。”
青田动不了，又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我睡不着，要不咱们再聊一会儿。”
戚晗抿了抿唇，心道再聊我也睡不着了，但总是不忍心拒绝她，叹了口气，道了一声好。
青田盯着他，突然清醒了许多，叹了口气：“戚晗，别再对我这么好了。”
戚晗目光一凛，“你又在乱说什么醉话？”
“我没醉，”青田目光瞥向一边，“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别爱我，没结果。戚晗，我们没可能的，你值得更好的。”
戚晗按在青田肩膀上的手一松，他猛然站起身，脸色沉静地可怕，“你喝多了，你说的话我没听到。”
说着他转身就要逃，青田坐起身，又说：“就算是明天、后天、大后天，我还是会这样说，抱歉……如果之前我的某些行为对你造成困扰，请你……原谅我。我们不合适，我也没办法接受你。”
戚晗的脚步生生顿住，胸口的抽痛感让他半个身子都麻痹了，他胸口剧烈起伏，将眼底的泪意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半天才缓过来一口气，转身看向青田。
她的表情坚毅，脸色早已不复刚才的红润，看起来似乎是冷静又无情，可是她的手指却紧紧攥着床单，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就连指节都泛白了。
戚晗僵硬地转过身，向着床边缓缓挪动了两步，沉声问：“为什么不合适？”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没有任何理由。”
“我不信，你骗我。”
“戚晗，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已经说得很明白……”
青田的话还没说完，戚晗一个箭步又冲到床边，眼中俱是痛色，“青田，今天的事是我做的不对，是我错了，你别因为这样就否定我好吗？”
青田摇摇头：“这跟今天的事无关，其实是我的错，我应该早就跟你说清楚的。”
“我不信，除非你给我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戚晗近乎恳求的语气让青田心里难受得厉害，鼻子也跟着酸涩起来，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垂下头，闷声说：“我跟你不一样，我会变成狐狸。”
戚晗以为她是说精神力逸散的事，他摇了摇头：“没事啊，我不在乎，只要你以后不再触碰诱因……”
“我的意思是说，我是一只真的狐狸，”青田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唇角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看向戚晗，“对不起，我又骗了你，精神力疾病的事也是假的，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我的秘密。既然你执意要一个理由，那我就告诉你，戚晗……真正的陆青田已经死了，而我……是个冒牌货。”
戚晗的瞳孔骤然紧缩，他一时间根本无法反应过来，只是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冒牌货？”
“这样说出来……比我想象的要轻松多了，”青田笑了起来，眼中却是哀伤，“几个月前，陆青田因为受不了继母一家对她的霸凌吞药自杀，而我机缘巧合之下从数千年前的世界来到这里，我生活的星球，是银河系和仙女星系还未融合前的蓝星，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古蓝星。”
“我借用了陆青田的躯壳重生，所以你们眼中的陆青田才会性情大变，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人啊，”青田看着已经呆住的戚晗，又道，“说是人也不太确切，我其实是只狐妖，就是你们听说的那种古蓝星神话，狐狸成精，虽然我修炼出人形，但本体还是只狐狸，就像你之前看到的那样。”
戚晗屏住呼吸，往日里的那些画面如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转过，理智告诉他青田说的是实话，那些以前对不上的古怪和疑惑，现在全部都说得通了。
狐狸和青田的身影重叠到一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开来，就像是钝刀子割肉，生疼生疼。
见戚晗沉默不语，青田眼中仅存的一点点火光也黯淡下去，她轻轻捂着胸口，微微扬起脸，背过身，努力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落下来：“你是人，我是妖，这个理由……够了吗？”
戚晗半天都没有回应，青田平复了很久，才将眼泪憋回去，转过身来，看向他。
少年的脸色如白纸一般，衬得那一双眼更加黑沉，似乎是看见她回过身来，才慢慢转动了一下。
青田垂下眼睑，自嘲地笑笑：“正常人听见这种话也都会吓傻了，戚晗你回去吧，我现在是真的累了。”
说完，她也不再管他，用毯子蒙住头脸，背过身躺下。
眼前重归黑暗，再也没有人知道她此刻是什么表情，青田终于可以任由眼泪汹涌而出，一滴一滴浸透了枕巾。她用牙咬住毛毯，防止自己哭出声，一点一点地吸着气，胸口仍旧是疼得厉害。
戚晗站在原地，看着青田蜷缩在床上，正在一下一下地颤抖，他的心也跟着一下一下地抽痛，她以为她伪装得很好，可是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这短短几分钟，他想了很多，但是无论怎么翻过来覆过去的思考，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她，还是不想放弃。
或许他就是着了魔吧。
戚晗俯下身，单膝跪在床边，伸手拽了拽青田身上的毛毯，柔声道：“你别哭了。”
感觉到床垫微微塌陷了一块，青田连忙胡乱用毛毯擦擦脸，闷声答：“我没哭。”
戚晗抓着毛毯将青田翻转过来，想要把她盖在脸上的拉下来，青田立刻用力拽住死也不放。
“我还有话想说。”
青田闻声松了松手指，戚晗顺势将毛毯扯了下来，果然……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眼中还泛着潋滟的水光，分明是刚刚哭过的样子，戚晗伸手抚了抚她湿润的眼角，无奈地叹了口气：“被拒绝的是我，你哭什么？”
青田心虚地岔开话题：“你要说什么？”
戚晗黑色的眸子缓缓转动了一下，声音喑哑：“除了这个理由，还有别的吗？”
青田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个理由在我这里不成立，你是人也好，是妖也罢，我不在乎，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的身份，”戚晗说着，唇角露出一点轻松的笑意，“青田，除非你能想出更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否则，我不接受。”
青田眨眨眼，“不是……你怎么可能不在乎。人妖殊途，戚晗，你清醒一点。”
“我现在很清醒，青田，现在不清醒的人是你，刚刚为什么要哭呢？是不是因为拒绝我你也很难过？是不是因为你也很喜欢我？”
青田与戚晗四目相对，少年眼中燃起的炽热火光让她不敢直视，别开眼，继续倔强否认：“我没有。”
“没有哭还是没有喜欢我？”戚晗俯身直视着她，“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青田顿时噤声。
戚晗笑了起来：“那就是哭了，也喜欢我。身世的秘密都敢告诉我，为什么这些又不敢承认了？”
青田鼓了鼓腮帮子，打算破罐子破摔：“没结果的事承认不承认还有什么意义？对，我是喜欢你，你不介意但是我介……唔……”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了一天卡了一天文，始终在想到底要不要青田这个时候说实话，但后来觉得到了这个情绪点，两个人还是要坦诚一点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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