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八个月时, 宗兰更是整日忧心忡忡,铺子里的事儿早撒手不管了, 总觉得肚子再这么一天天大下去, 自己命都要保不住了。
即便减少了饮食,断了补品, 可肚子还是又大了一圈。
这年代,产婆也不知靠不靠谱,也不知医院能不能接生。
这时大概已经有“手术”这回事了,只是不知有没有剖宫术……
宗兰也打听了一下,这春江市有一个圣玛利亚女子小学,怎么就没有一个圣玛利亚妇产科医院, 不过倒是有一个春江医院, 算是个西医院。
这一日, 宗兰实在心里发慌,便打算去医院打听打听。
天暖和了,宗兰便穿了青色单衣。
在白家住了这么久, 肤色也渐渐白了起来,孕期一直吃着补品,长了一层肉,皮肤也泛起了凝脂般的光滑。乌黑浓密的长发, 在后头挽了一个大大的发髻,又擦上口红。
这些日子,子墨看宗兰,总觉得宗兰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白肤、黑发、红唇。
中国女人特有的风骨与气质。
肚子大大地挺出来, 散发着一种初为人母的少妇之感,长了一张少女的面孔,却又有着母性的坚韧与隐忍。
子墨见宗兰这番捯饬,便问了一句:“准备出门吗?”
“嗯。”
“皮货行?别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想着铺子呢,你自己出去我心里不踏实,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宗兰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只是看子墨愿意陪她去,她便说:“也好啊,不过我不去皮货行,我去医院看一眼。”
“医院?”
“嗯,你开车?还是叫司机。”
子墨便叫了司机开车,他在后头坐着。
医院不大,倒是有一个妇产科,里面有一位年轻的女医生。
宗兰咨询了一下,说是医院可以接生。
而宗兰犹豫了一会儿,说出这话,也不知会不会吓到医生和子墨,但还是开口问了句:“医生,你听说过剖宫术吗?”
子墨惊呼:“剖什么?”
医生说,听说过,只是还没有实践过,春江市至今也没有一例剖宫产的先例。
子墨又赶紧拦住宗兰:“想什么呢!畜生生不出孩子才剖腹取子呢,你是打算杀鸡取卵吗?把肚子一剌,孩子取出来容易,你呢?这不是找死吗?”
听医生和子墨这样说,宗兰便立刻打消了剖腹产的主意。
只是又想,在医院生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是医院,总比在家里要卫生保健一些。
宗兰也拿不定主意,本准备离开,只是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坐了回去:“对了医生,你们医院可以输血吗?”
“可以。”
“你们医院是有自己的血库是吧?”
“没有。”
宗兰:“……”顿了顿,问道,“那有时候遇到需要输血的情况。”
“一般是从亲属那里……”
宗兰抢答道:“一般是从亲属那里现场抽血是吗?”
“嗯,可以这么说。”
宗兰便又问:“来都来了,我今天可以检查一下我的血型吗?”
医生听了有些惊讶。
这位太太可真进步,剖宫产都知道,还知道血型是什么。
医生道:“可以。”
宗兰又指了指身边那个人:“他的也一起检查一下吧。”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
宗兰是A型血,子墨是B型血。
宗兰只是摇摇头,想着——嗯,看来他是用不上的了。
子墨:“……”
回去的车上,子墨还余惊未散,看着宗兰连连摇头道:“你真是惊着我了!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是胆子大,啥都敢想!剖宫产。”想想都起一身鸡皮疙瘩,“你知道还真多啊,于家屯儿的姑娘,血型、输血,什么都知道!”
宗兰只是说:“反正我知道,我说过了,我知道的比你多。”
子墨:“……”
…
而回到家里,正好撞见佟妈从厨房端了一盘瓜子往西屋去。
宗兰便叫了一声:“佟妈!”
佟妈回过身:“哎?回来啦。二少奶奶的堂哥过来了。”
宗兰便想——就知道!刚刚看到那盘瓜子就没什么好预感。
进了屋子,见于二正坐在八仙桌前喝茶,看两人走进来,便道了句:“妹子妹夫回来啦?哟!这肚子!啥时候生啊?”
“还有一个多月吧。”说着,宗兰走过去坐下,知道这个于二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便问了句,“什么事儿啊?”
于二便道:“这么个事儿!我啊,来春江买东西来了。家里房子正盖着呢,预计再过两个月完工,我娘这段日子一直在你们家原来那个茅草屋住着呢。我娘说,之前剩下的三十块大洋,你还没拿给她,我就想顺道过来一趟。妹子你大着肚子,回去一趟给我娘送钱也不容易,派司机,司机也劳累,要不我顺道替你跑一趟?”
看到于二,宗兰只是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这些日子,她就为自己能顺利生产,确保万无一失而劳神……
宗兰问:“房子盖的怎么样了,砖瓦房?”
“砖瓦房!”
“砖墙砌了吗?有了砖墙,能安全点儿。”
“正砌着呢!妹子你放心,保准盖一个气派的大房子!”
宗兰又问:“花了多少钱?”
“到现在为止,一共花了四十多块吧,后期还得再费点钱。”
宗兰只是想,他说花了四十多,那大概就是花了二十多吧。
当然,这也不重要,甭管他昧下多少,能盖一个砖瓦房出来就成。
顿了顿,宗兰又问了一句:“婶娘最近忙吗?”
于二道:“不忙。今年也不种地了,这不你给那七十块钱,我拿了六七块给我娘,我娘自己也吃穿够用了。”
宗兰便道:“我在想,要不把婶娘接过来住一段时间,反正房子也没盖好,婶娘自己也没事干。我马上要生了,家里人手也不够……”
总觉得生产时,身边若没一个娘家人,心里不大踏实。
那时朋友生双胞胎,她有时间便去医院陪伴,感触良多。
生孩子这种事,是最考验人性的了。
朋友婆家人都还不错,至少不奇葩。
当时朋友剖宫产,正值冬天,医院暖气给的太足,病房内十分燥热,使人烦躁,朋友公公便要开窗透透气。
朋友的母亲眼泪当时便掉下来,说刚生完孩子要坐月子,怎么可以大冬天的开窗子。
朋友婆婆说:“剖腹产,是个手术,也不是顺产,应该没有坐月子这么一说吧,不过还是别开了,以防万一。”
挺小的一件事。
但宗兰却切身体会到,婆家人跟娘家人,到底不同。
她忽然明白,非常之时,会拼死了向着你的,只有是血肉至亲。
亲人向着你,是人的本能。
婆家人能不能向着你,考验的却是人的道德。
而事实总是告诉我们,本能往往比道德要强大有力得多。
于二道:“也行……我回去问问我娘?”
宗兰便道:“要不我今天让司机跟着去,如果婶娘愿意来,就直接接过来,到我这儿住一段日子,跟宗惠、宗盛一块儿住。三十块钱,也等婶娘来了我再亲手交给婶娘。”
于二缓缓点点头道:“也行吧。”
宗兰便对佟妈说:“佟妈,问一下司机现在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到于家屯儿去一趟。”
佟妈应了一声出门去,过了一会儿回来说:“司机说行。”
于是,司机便去了一趟于家屯儿。
婶娘一听,便知道是宗兰快要生了,希望身边能有一个娘家人陪着,宗兰命苦,哪里有什么娘家人,也就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婶娘了,觉得义不容辞,便立刻收拾了东西,坐上车赶到了春江来。
那段时间,宗兰还挺幸福。
有了婶娘在身边,总觉得心里头又踏实了那么一点。
婶娘把宗兰照顾得无微不至,比佟妈还要体贴一分。在长辈眼里,晚辈永远都是个孩子,婶娘对宗兰说话,也是对孩子说话一般的温柔语气,明明只是一位相识不久的妇人,但在婶娘这里,宗兰却觉得自己还可以安心当一个孩子,心安理得受人照顾。
而子墨和佟妈看在眼里,心里便有些难受。
尤其子墨。
总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却还是比不上一个婶娘让宗兰幸福。
子墨便说:“要不让婶娘一直住下吧,还能照顾宗惠、宗盛。”
而宗兰却很向着婶娘:“干嘛,留下来当使唤吗?那可不行!婶娘家的新房子也快盖好了,等我生下了孩子,婶娘回去享清福就好了。留在这儿,住也住不踏实。”
婶娘也觉得回去的好。
宗惠、宗盛在白家常住,她最近又在这里住,而她在这儿,于二便又三天两头往这儿跑,把娘家人都招进来——现在是宗兰临盆,所以白家容忍些,等孩子都生了还这样,白家肯定是要不高兴的。
…
这一日,三太太见宗兰肚子实在太大,总觉得是双生,她生过,一个孩子肚子哪能那么大,便把产婆叫到府上,产婆经验丰富,见过的孕妇多,让产婆帮忙看一眼。
产婆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妇人,看了一眼宗兰这肚子,说:“指定是双生!”
三太太惊呼:“真的!”
“是,这才八个多月,如果只有一胎,肚子不会这么大。”
三太太心里是高兴的,一直盼着宗兰能生个儿子,若果真是一胎两个,那么能有一个儿子的可能性便直线升高。
而宗兰听了,只觉得喘不过气。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听产婆这样说,还是有些不想接受。
一胎两个,难产的几率便要翻倍。
三太太又问:“那现在能不能看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产婆仔细瞧了一眼,说:“一般肚子小而尖的是儿子,肚子大而圆的是女儿,是儿子的肚子,看上去要利索一些。不过因为二少奶奶是双生,所以现在还看不大出来。”
三太太便点点头。
产婆又道:“一般双生子,早产的情况颇多,虽然现在还不到九个月,但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三太太道:“明白了。”
宗兰则又问了一句:“张婆,您之前有过接生双生子的经验吗?”
张婆道:“有过两回,母子平安。”
产婆看上去经验丰富,又很稳重,看上去还挺让人信服。
去医院?
找产婆?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宗兰许久。
直到这一日——
宗兰坐在炕上缝衣服,是她跟白齐要了料子,自己缝着玩的。
马上要生产了,老爷、太太、子墨,都为孩子置办了好些东西,小衣服、小被子、小枕头、虎头鞋、拨浪鼓……
装了满满两个箱子。
婶娘亲手缝制了两个红肚兜。
一个上面用金线绣了“平平安安”,一个上面绣了“长命百岁”。
大少奶奶也送了一对金镯过来。
她这个当娘的,一分钱没花,什么都有了,也乐得省钱。
但总觉得要为孩子做些什么,便自己试着缝了件衣服。
只是袖子、领子都缝的歪歪扭扭的。
怡婷看了,只是说:“嗯,勉强能看出一点衣服的形状。”
总之,是没法给孩子穿上身的了,只是觉得好玩,才继续缝下去。
而缝完了一个袖子,正准备穿线,把另一个袖子也缝上去,便感到腹部隐隐作痛。昨天半夜肚子便偶有痛感,以为要生,只是一会儿又没事了,便没大在意。
过了一会儿,宗兰下炕倒茶,肚子便又一阵阵痛了起来。
宗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把着桌子,站了好一会儿。
弯着腰,肚子重重地垂下去,更是难受。
子墨看到便问了句:“怎么了?”说着,连忙跑过来扶宗兰坐下。
宗兰坐了好一会儿,又好些了,只是喝下一杯茶后,腹部便又开始痛了起来。比上一次要强烈一些,痛得宗兰眉头紧锁,紧闭双眼,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子墨慌了,问道:“怎么了宗兰,不会是要生了吧?”
而宗兰,已经痛得话也说不出来。
子墨起身,一把将宗兰横抱起来,走向炕边,而这一抱,才发现宗兰腿上已经濡湿了一大片,也不知是汗水,还是破了的羊水,连忙让佟妈铺了炕,让宗兰平躺下去,问道:“是不是要生了,宗兰!”
宗兰道:“好像是……”
女人生孩子的事儿,他哪里知道,心头一阵慌乱,便大声喊道:“喜儿!快!快去喊我妈!说宗兰马上要生了!”
喜儿应了一声“哎”,便脚步匆匆跑了出去。
而三太太听到,便惊呼:“要生了!快!快去把产婆请过来!打电话!给老爷办公室打电话!说宗兰马上要生了!”说着,鸢儿便跑去叫司机,三太太则给老爷挂了个电话,“老爷!您快过来吧!宗兰像是马上要生了!”
老爷:“什么?!”
立刻坐车,同白齐赶回了家里。
而三太太挂了电话,则又一路小碎步赶去了西厢房,见宗兰眉头紧锁,卧在炕上,看上去十分痛苦,子墨则蹲在地上紧紧握着宗兰的手。
三太太道:“子墨,你先出去。”
“我不!”
“女人生孩子,你在这儿待着干嘛?出去,你去叫厨房煮鸡蛋,有多少煮多少,吃了鸡蛋才有劲儿生孩子。”
子墨这才跑出去,叫厨房煮鸡蛋,而后又回到了屋子里,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盒巧克力糖:“这个吃了也有劲儿。”说着,往宗兰口中塞了一块。
子墨一直赖在屋子里不走,直到产婆着急忙慌跑了进来,看了一眼宗兰的状态道:“大概是要生了。太太,待会儿这屋子里不宜留太多人,只留两三个,太太您看……”
子墨记得宗兰说过,生产时要婶娘陪在身边,而佟妈也是真心实意伺候宗兰的,鸢儿则会看脸色,反应快,便不等太□□排,开口道:“鸢儿!佟妈!你们留在屋子里,喜儿!你去把婶娘叫来,说宗兰马上要生了,其他人,全部都出去!”说着,把他娘也给拽了出去。
没一会儿,婶娘便带着弟弟妹妹从耳房匆匆赶了过来,而后婶娘走进屋里,弟弟妹妹则留在了屋子外头。
宗兰腹部一阵阵的痛,一直持续了许久。
倒不是不可忍受,宗兰只是躺在床上,用力咬牙忍耐。
产婆说:“少奶奶再忍一忍。”说着,又道,“鸢儿姑娘,去打一盆热水过来。”
而此时,老爷和白齐已经赶到,几个人站在门口等了许久,见鸢儿出来,子墨便连忙拦住问了一句:“怎么样!生了吗?”
鸢儿道:“还没开始生呢!”
三太太道:“这估计得晚上才能生出来,你别心急。”
只是嘴上这样说,自己又忍不住心急,恨不能一分钟孩子就生出来,甚至一分钟都不想等,一直焦躁地走来走去。
老爷也是一样。
一会儿焦急地皱眉,一会儿想到要抱孙子了,便又忍不住垂头一笑。
过了一会儿,鸢儿又跑出来。
子墨又拉住问:“怎么样!要生了吗?”
鸢儿道:“产婆说,现在还早,叫老爷太太少爷不要在门口等,先去吃个中饭,少奶奶也得先吃点东西才行。”
子墨一听还没开始生,便猛地推开门闯了进去:“宗兰!”说着,走到她旁边,温柔道,“还疼吗?有好一点吗?”
宗兰道:“还好。”
子墨握住宗兰的手,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我马上要当爹了,你也马上要当娘了,我们一起把孩子好好抚养长大!我会好好爱你们的。”说着,往宗兰手背上亲了一口。
宗兰:“……”
过了一会儿,鸢儿从厨房端来煮熟的鸡蛋和一碗鸡汤,子墨便剥下一颗鸡蛋,喂给宗兰吃,又一勺一勺喂她喝鸡汤。
老爷太太则回去吃了个中饭。
是到了下午三点钟,产婆才说:“差不多了,少奶奶,一会儿我叫您用力您就用力,我叫您放松您就放松。咬着这个,别再伤了牙齿。”说着,往宗兰口中塞了一块干净的毛巾。
而屋外的人便听产婆在屋子里咬牙切齿道:“用力——!”
门外几人,便纷纷攥紧了拳头,忍不住一起跟着用力。
屋子里一阵混乱,能听到宗兰咬住毛巾的压抑的叫声。
屋子外也都焦躁难安。
而如此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听屋子里传来“哇—哇—”的婴儿啼哭声,产婆喊了一声:“生了!生了!里头还有一个!是双生!”
三太太便大呼:“生了!是双生!”说着,紧紧握住老爷的手。
而子墨,听到那一声啼哭,只感到心间狠狠颤了一下。
那是他和宗兰的孩子!
出生了。
没多会儿,佟妈便用被子裹了一个娃娃出来,一脸汗水,几乎痛哭流涕道:“太太!少奶奶生了,是个男孩儿!”
太太当场便掉下眼泪:“老爷!是个男孩儿!是个男孩儿!我们白家两代单传,如今终于要有后了!”说着,从佟妈手中把孩子接过来,给老爷看,又给子墨看。
子墨把孩子抱过来——
因为是双生,孩子出了奇的小,也就顶男人一个手掌大。
近乎透明的红彤彤的皮肤,一双眼睛睁也睁不开,一双紧握的小手高高举起,贴在额头两侧,脸上皱巴巴、毛茸茸的,甚至有一瞬间会让人怀疑那是一个婴儿,还是别的什么刚出生的小动物。
看到孩子的瞬间,子墨忽然便哭了,一种感动中混杂着喜悦的泪水,又把孩子凑给宗惠、宗盛看,道:“我儿子!宗兰给我生的儿子!”
三太太道:佟妈!快把孩子抱到正房里头去,别再在外头受了凉,叫王妈、张妈两个人一起看着!好生看着!”
而佟妈正要走,子墨便拉住问了一句:“宗兰现在怎么样?”
“少奶奶还好,第一个生的还挺顺利!只是不知道第二个如何……”
听了这句,子墨便稍稍放下心来,只是没多会儿,便听里头宗兰咬着毛巾,发出一声比一声更撕心裂肺的嘶吼。
听着声音,子墨只感到自己的心也狠狠揪到了一块儿。
宗兰在里面受苦受难,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嘶吼声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子墨能感觉到那声音在逐渐地虚弱下去,直至最后,断断续续……
他似乎感觉到——
宗兰,是不是快不行了?
子墨几次三番想冲进去,都被三太太拦下,太太道:“你一个男人进去了能干什么?你是能替宗兰生,还是能替张婆接生,进去了也是碍手碍脚,老实在外头等着吧。”
而很快,宗兰虚弱的嘶吼彻底消失,换之以婴儿有力的啼哭声。
产婆道:“生了!生了!”
屋子里一阵混乱。
而过了许久,鸢儿才抱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走出来。
鸢儿满头汗水,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道:“恭喜老爷太太,是位小姐,恭喜二少爷儿女双全。”说着,眼泪却滚滚而下。
那不是感动的泪水……
子墨从鸢儿的表情中看出了异样,来不及看一眼女儿的模样,便抓住鸢儿的胳膊道:“怎么了?宗兰怎么样了?”
“二少奶奶……”说着,鸢儿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二少奶奶大出血,快不行了!”
…
宗兰只记得自己全身脱力,意识时有时无,产婆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断断续续地传过来:“少奶奶,您坚持住!用力!这一胎胎位也是正的,情况很好,您用力!”
而旁边,一张几乎滚烫而粗糙的手掌一直在握着她的手。
是婶娘。
她只感到一个温暖的乡间在微笑着召唤她,她靠自己最后一丝理智在苦苦坚持,因为她知道,若在那一刻放弃自己,任自己坠入那温暖的地方,她便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产婆用力拍她的脸,挥手的动作,像是在抽她耳光,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痛,产婆说:“少奶奶!您坚持住!马上出来了!”
她却感到自己快要坚持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之间,她又感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用尽全身力气,用力,紧跟着便听到婴儿“哇—哇—”的啼哭。
产婆道:“生了!生了!”
而紧跟着,便有温热而浓稠的液体,顺着她的大腿滑下来。
她以为是羊水。
而其实,那是一大片的血。
只记得那之后,婶娘便一直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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