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满月酒忙活了一整日。
中午吃完酒席, 送走一拨人,又剩两桌密友, 继续陪老爷喝酒谈天, 一直喝到傍晚才喝好了高高兴兴地离去。
自家人则饭也没吃好,一个个累个半死。
宗兰一觉醒来, 头昏脑涨,看了眼时钟,已经九点了。
望了望窗外——
庭院内冷冷清清,无人走动,只剩昨日欢闹过后的残余。
老爷给大家放了假,今早不必过去吃饭, 下人们也好好休息, 厨房十点之前准备好早饭送到各房即可。
宗兰支起胳膊看了一眼窗外, 便又躺下,想再睡一觉。
而一卧倒,刚要盖被, 身边子墨便一个翻身压了上来……
大长胳膊卡在她脖子上,腿压她大腿上,脸贴着她的肩头,可以感受到他睡衣柔软的触感和鼻尖轻轻的气息。
宗兰平躺在炕上, 丝质裤子滑上去了一些,露出一截小腿。子墨大长腿一折,也露出了半截小腿,贴着她。
过了一会儿, 宗兰觉着压得太重,把他的胳膊搬开,而子墨半睡半醒之间像是感觉到,哼唧一声再次压了上来,呢喃道:“抱我。”
“那这样。”说着,宗兰侧过身,与子墨侧卧相拥。
只是有些松松垮垮的,子墨便用力把她拢过来,她像是轻轻撞到了他身上。
子墨说:“这样才行!”说着,又抱紧了一些,便轻轻一笑。
宗兰则又把自己被压着的腿抽出来,叠在子墨上面。
调整好姿势,相拥呼呼入睡。
…
再次醒来已经是十二点钟。
佟妈不在——刚刚走进来,见两人睡觉的姿势,老脸一红,匆匆打了盆热水,沏了热茶,简单打扫一番便回去了。
厨房送菜,也只是轻手轻脚放到了桌上,用盘子扣好。
宗兰下了炕,趿一双绣花拖鞋,洗了脸,梳了头,正涂口红,炕上子墨才挣扎着抬起头,问了一句:“几点了?”
“十二点了,快起来吃饭吧。”
子墨这才挣扎着爬起。
下了炕,眼睛也睁不开,迷迷糊糊、晃晃悠悠走过来,从后头一把抱住宗兰,压宗兰身上,便又轻轻阖上眼。
梳妆台上的红囍字——前几日开了胶,有一个角掉了下来,佟妈又拿了几粒米饭黏上去——在此刻显得还挺应景。
新婚燕尔。
这两天,跟子墨之间,竟还有了点这个意思。
子墨又黏了她一会儿,宗兰便把他撇开:“好啦,吃饭!”
而下午时分,婶娘来了。
婶娘说是明天一早要回于家屯儿,下午没什么事便过来坐坐,而其实,也是想说说白家送来钱和衣服的事儿。
昨天那么多客人,也不好当面讲。
婶娘道:“你给我送衣服之前,白家已经派人来过一趟了,给我送了两件衣裳,还拿了五十块钱,叫我满月宴上给你们随礼,也是怕你脸上没面子。白家可真细心周到!宗兰啊,你可真是遇上一户好人家了。”
宗兰听了也觉得挺暖。
大家都在想方设法顾她的周全。
婶娘又道:“只是送来的衣裳,稍微艳丽了一点,也有点瘦,我就穿了你送来的那件。”
而宗兰,想起金镯一事,便问了一句:“对了婶娘,堂哥他……最近忙吗?”
婶娘有些欣慰地笑笑:“哎!我那个儿子啊,今天早上买了一只烧鸭、二两白酒回来,我问他哪来的钱?最近他那一个月一块的房租都快交不上了,房东天天来撵人。
“他说他这两天上米店扛活儿去了,说是掌柜的给他提前支了一个月月钱,他已经把半年房租都交上了!我说扛活儿能挣那么多钱呐?他说能!以后天天给我买烧鸭。
“烧鸭倒是不必了,你说他要一直这样可多好,可别再天天出去鬼混了,找一个地房安安分分干活,拿点工钱,好好过日子!”
宗兰听了只是想——
大概是把镯子当了,付了房租,又买了烧鸭和酒吧。
这个于二可真是个问题。
正经营生不干,每日鬼混,混得房租也交不起,现在连他外甥的镯子都偷上了,还不如趁早回于家屯儿种地。
本来也是跟她不相干的人,只是心疼婶娘摊上这么个儿子。
且那镯子,是兜兜、袋袋的姑姑送他们的礼物,就这么丢了怎么行。
宗兰说:“婶娘,你让堂哥这两天有空到我这儿来一趟。”
婶娘问:“怎么了?”
宗兰只是说:“没什么事儿,就说我这儿有好东西要给他。”
真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听宗兰这样说,婶娘心里也没底,又问了一句:“怎么了呀?”
宗兰想起前些日子,子墨扔下许多西装、衬衫、领带,说是不要了,便随口一说:“也没什么,子墨这儿有好些不穿了的西装,都是好料子,扔了可惜,要不让堂哥拿去,要么改了穿,要么拿去卖,也能卖点钱。”
婶娘这才踏实了,说了句:“行,我让他这两天来一趟。”
宗兰又问:“对了婶娘,最近生活费还够不够啊?”
婶娘道:“够!那三十块,我几乎一分不花全留着呢。我跟于二说了,那是我的养老钱,他一分也不能动,他也就没跟我要钱,我自己也省着没花,都留着呢!”
宗兰这才放心了,说:“行,那婶娘,你就让堂哥这两天来一趟吧。”
…
到了晚上,大家才聚在一块儿吃饭,只是人人脸上都显出疲态。
老爷问了白齐一句:“这次满月酒,收礼收了多少钱了?”
白齐说:“一共一千六百三十块,主要是陈大少爷随了有五百块,另外还有些珠宝首饰。”
大家便都不说话。
看老爷要如何处置这笔钱。
白蕙兰一边夹菜一边留意。
当初她公公给她大儿子办的满月酒,收的钱,都给了她的。
到了二儿子这儿,满月酒是她自己张罗办的,钱自然也都自己留着了。
白蕙兰便提了一句:“要不都给了他们吧,让他们小两口自己折腾去。孩子也有了,他们屋子也该独立自己的花销了。”
老爷也想了很久——
这笔钱,是直接给了他们,还是自己先保管着,等日后他们真正独立出去了,或是有了什么急需,再给他们。
听大女儿这么说,又看孩子的娘也是会过日子的,便对白齐道:“白齐,你把这些钱都换成票子,再凑个整,拿个安全点的小盒子,能上锁的,拿去给宗兰。”
白子墨脸上笑开了花儿:“谢谢爹!”
宗兰则感到有些突然。
知道这笔钱可不是零用钱,不是拿给他们花的,是让他们独立的资金。
就是到了手上,轻易也不能动。
老爷说:“可别高兴的太早。你们成婚也快一年了,孩子也有了,也该自己独立了,现在两个铺子收成怎么样?”
宗兰说:“还好,这个月比上个月要好一些,足够我们屋里的花销了。”
老爷便说:“行,那以后你们就自谋营生,万一子墨考上了,这份学费、生活费我来负责,伙食,我来负责,剩下的,什么置办衣裳、出去玩,一律你们自己解决。”
宗兰又道:“还有我们房里的佟妈、喜儿,她们的月钱,我们也自己付吧。”
佟妈十块,喜儿六块。
自己付月钱,自己也就有了处置权。
喜儿若又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儿,到时也不必再留了。
老爷道:“也好。”
所以他们算是要自立了。
宗兰微微感到有些压力。
毕竟同自己工作养活自己时不同,如今是要养活一大家子。
子墨倒挺开心,回去的路上吹起了口哨,道:“一千七百块,我这辈子都没摸过这么厚的票子,这么多钱,能让你安心一点了吗?”
宗兰道:“不能。”
子墨惊掉下巴:“胃口这么大?那你说,你要有多少钱你才能安心?”
宗兰只是说:“这个钱没数。”
与钱多钱少无关,说白了,她自己一个月十块也吃穿够用,她想要的是在这个世界里站稳脚跟,在这个世界里安身立命。
日后,无论老爷在也好,不在也好,她跟子墨过也好,不过也好,这世道是天下大乱,还是盛世太平,她都有能力应对。
一千七百块,花起来,指不定能花两年还是三年,还是得拿去干点什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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