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两人侧过身, 胸贴胸,相拥而卧。

    聊了有一个小时,聊得两人都有些嗓音嘶哑, 之后便只是无言地紧紧相拥。

    他们那方面很和谐,每次做完, 都会流露那么片刻小情侣似的恩爱,会说一些平日里不太会说的掏心窝子的话,只不过下了床, 恩爱又很快消散, 两人又恢复老夫老妻、柴米油盐的模式罢了。

    沉默了一会儿, 宗兰疲惫得有些昏昏入睡, 而身旁, 子墨抻着脖子看了宗兰一眼, 见她快要睡着,便道:“等一下。”说着, 把宗兰的脑袋轻轻从自己胳膊上挪下去,坐在床沿, 捞起了四仰八叉扔在木质地板上的裤子穿上,起身, 背对宗兰系腰带。

    宗兰抬起脑袋看他:“你干嘛?”

    子墨系上了腰带, 提了提裤子道:“收拾东西,晚上回去睡。”

    宗兰道:“干嘛,不在这儿睡啊?”

    子墨“嗯”了声,往前走了两步, 又捡起刚刚他随手扔到沙发上的衬衫穿上,一边系纽扣一边道:“想孩子想得受不了。没事儿,你先睡会儿,我先收拾东西,一会儿等你醒了再回去。”

    宗兰:“……”

    有人在旁边等着,她哪里睡得下,还不如趁早回去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便也下了床,穿戴好,和子墨一起收拾行李。

    子墨在外头住了这么些天,给自己买了一堆物品,什么红茶、绿茶、洗护用品,一切都按家里的配置来,他才不会委屈了自己。从家里拎出来的一箱子物品,转眼就变成了两箱子。子墨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要带走的衣服、物品装进了箱子,把箱子和上,对宗兰道了一句:“走吧。”便潇潇洒洒出了房间。

    宗兰回顾了一眼房间。

    沙发上扔了一双袜子,茶几上放了一包茶叶,洗手间里还放着一堆香皂、牙膏之类的物品,宗兰便问:“这些都不要啦?”

    子墨道:“装不下了。”

    宗兰觉得有些浪费,念念叨叨了一句“装不下,拿手上啊”,便从其中挑挑拣拣,抱了一怀的零零碎碎出了房间,对走在前的子墨道:“你能不能帮我拿一点啊?”

    子墨懒懒道:“反正我不想要了,你想要你就抱着呗。”

    宗兰抱了一堆茶叶、牙膏之类的物品,都是好东西,干嘛不要,如今工业也不发达,物资也很紧缺,还能用的东西为什么要丢,好多人牙膏、牙刷用都用不上,便自己抱着,又质问了他一句:“你哪儿来这么多钱?谁给的,爹?娘?快如实招来!”

    子墨:“你猜。”

    宗兰追问:“给了多少?”

    子墨只是奸诈一笑,不语。

    爹给了一百,宗兰又给了十块,房费也不用自己掏腰包,大手大脚花了这么些日子,手头上还剩七十多,不过他才不会跟宗兰说。

    上回銮禧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对他说:“表哥,你也该攒点私房钱了,有钱才有话语权,有钱才能爱谁谁,你说呢?”

    他觉得銮禧说的有道理!

    他现在兜里揣了七十块钱,只觉得心里有底气得很,宗兰问的话他也不回了,任她在后面跟着,反正不管宗兰下月给不给他月钱,他都照样有钱潇洒。穿了件黑风衣,拎了个小皮箱,一副富家小开扮相,出了春江饭店便优雅地招了招手道:“黄包车。”

    宗兰:“……”

    两人一前一后坐上黄包车,子墨先到,便在白府门口等了宗兰一会儿,两人一起进去。

    游廊上,子墨道:“晚上把孩子抱过来一起睡呗。”

    抱来一起睡倒也好,只是有孩子在,两人都别想睡安稳就是了,宗兰便问:“抱过来睡,那大半夜的你给孩子换尿布、喂奶?”

    子墨爽快道:“换尿布可以啊!有啥不行的,喂奶我倒是想喂,主要我没这功能!”

    宗兰便道:“那可以啊,把孩子抱过来,你换尿布,我喂奶。”

    晚上,两人铺好炕,便一人一个地把孩子抱到了西厢房,宗兰睡左侧,子墨睡右侧,兜兜袋袋放中间。好像从孩子出生以来,他们一家还是第一次这样齐齐整整地排排躺下来睡。

    宗兰下了炕准备关灯,一回头,看到炕上并排铺下的四套被褥,忽然之间,便有了一种“一家四口”的家的感觉。

    见子墨侧过身,用胳膊支着脑袋,一直笑看着孩子们的睡颜。子墨一笑起来,看着比不笑时更加天真开朗,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有了孩子当了爹,慢慢也蜕变出了一副男人面孔,不过那男孩面孔一直掩盖在男人面孔之下,时不时还是会不甘寂寞地流露出来就是了。

    宗兰捏着开关:“我关灯了?”

    子墨一直看着孩子,看也不看宗兰一眼:“关。”

    宗兰便“啪嗒—”一声关了灯。

    夜里,睡到一半,袋袋便“嘤嘤嘤”地哭闹着醒了过来,宗兰听到了,知道大概是尿了,不舒服才会哭,只是迷迷糊糊中不太想管,想让袋袋把子墨哭醒,让他兑现自己的诺言。

    只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子墨那儿有什么动静。

    这种事,说白了就是比谁心大,比谁更没心没肺,谁没心没肺谁就赢了。宗兰没他那么心大,自己受不了,只能自己起来帮袋袋换尿布,又瞥了一眼袋袋旁边那位,果然,睡得正香呢。换完尿布,又喂了奶,这才把孩子哄睡。

    第二日,子墨醒来还道了一句:“孩子昨晚睡得挺稳啊,没醒过吧?”

    宗兰:“……”

    没醒你个头!

    不是孩子们睡得稳,是你自己睡得稳。

    *

    日子一天天四平八稳地过下去,而这一日,却忽然传来陈老爷子病重的消息。

    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吃晚饭,电话铃便响了起来,是鸢儿去接,说是陈家打来的,转给了老爷。只见老爷接起电话“嗯”“嗯”了几声,最后道了一句“好,我过去看看”,说完,便挂断电话,拿上外套,叫司机备车准备出门。

    三太太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老爷道:“老陈吐血了,情况不大好,我过去看看。”

    听到这一句,三太太也只是“哦”了一声。

    大家谁都没在意,毕竟陈老爷子的病一直反反复复,这两年来,靠中药勉强吊着半条命,中间送了两回医院抢救,大家都以为陈老爷子应该不行了,没想到“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年轻时心机耍尽的陈老爷子,每一回都坚韧地吊着半条命,活着出了院,老爷子求生欲又强,差管家散尽家财四处求医、求良方,一直那么吊着半条命,大家便以为这一次也只是虚惊一场。

    老爷也总是说:“那老陈命硬着呢,哪儿那么容易死。”

    这回老爷去瞧了一眼,回来摇摇头道了一句:“不行了,估计活不过这两天了。”子墨和宗兰听了,也都没往心里去,回了屋该洗漱洗漱、该睡觉睡觉,总觉得姑父那命,还能再吊个三年五载。

    子墨还说:“宗兰,我们晚上把兜兜、袋袋抱过来睡吧,我负责换尿布,你负责喂奶。”

    宗兰道:“省省吧你,还你负责换尿布,想跟孩子睡,你自己到隔壁屋睡去,一沾枕头睡得跟头死猪似的,他俩哭,你能醒来看一眼我都谢天谢地了。”

    子墨:“……”

    宗兰睡眠浅,像是在凌晨三点,隐约听到正房电话铃刺耳地响了起来,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紧跟着,隔壁屋内的兜兜袋袋便惊醒,开始“嘤嘤嘤”地哭,过了一会儿,像是乳娘、王婆把孩子哄睡了,孩子才安静下来,宗兰便也翻了个身继续睡下。

    正房点亮了灯,那灯一直亮了很久。

    迷迷糊糊中,宗兰便已经意识到那位姑父或许是不行了。果然,第二日一早醒来,便听到陈老爷子病逝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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