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之间的争吵都带着稚气,尤其是苏昭的故意挑衅让林然觉得哪里不对,她不再急着走,而是环顾这里的字画与摆设。
按理放满字画的宫殿不该无人看守才是,再者角落里的蜘蛛网,以及摆设上的落灰,让她想起王府里无人居住的西院,那里本是给戏子居住的。后来祖母不喜,就遣散了戏子,那里渐渐就无人去了。
因此,这里也该是无人居住的,只是苏昭作何引郡主过来,字画上又是何意思。
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她觉得熟悉,那次说与阿凉听,阿凉却生气了。
阿凉从不与她生气,那次竟然脸色都不对,可见这些画着各异姿势的画不是什么好物什,她道:“郡主不觉这里污秽肮脏吗?”
“是挺脏的,可我就是好奇字画上的人是何意思,林然,你可曾知晓呢?”
“这里都没有人来,我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看这里会不会有鬼,被缠上就不好了。”林然趁机抓着小郡主的手,拉着她就往外跑,一边喊道:“苏昭,你看你后面有个无头鬼……”
阿爹可是说了很多鬼故事,骗一骗人还是可以的。
眼见着两人跑走了,苏昭气得一跺脚,咬牙追了上去。
三人回去的时候才遇见被她们丢下的宫人,林然放开小郡主的手,默默地后退几步,尽量不惹人注意。
苏昭瞪她一眼,牵着小郡主的手往回走,远处楼阁上的长乐嘴角勾了勾,“苏将军处处针对我,可你女儿偏偏巴结我的女儿,你说到底是尊严还是权势重要?”
苏长澜神色莫测,“殿下说笑了,我何时针对你了。”
“莫要抵赖,我反正是不喜欢你,我觉得洛家姐姐温婉贤良,胜过苏将军千倍万倍,倒是你,招惹穆凉不说,又陷害洛家,待我阿姐回洛阳的那日,定将你千刀万剐了。你欠她的,可不仅是洛卿一命,还有那个孩子,可惜了。不用我收拾你,真好啊。”
她讽刺一笑,看着消失的几个孩子,三十万两银子可以做很多事了。
苏长澜照旧沉默不语,站立的姿势不变,见长乐愈发轻松,道:“信阳回来,你甘心?”
“自然不甘心,等她弄死你,我再赶走她,岂不快哉。”长乐坦然一笑,仿若看着跳梁小丑一般看着她,将自己的鄙弃与厌恶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来,悄悄说一句:“其实我知道你是无奈,陛下承诺你洛家灭门就将阿姐许给你,可是你想过没,她的性子能在千军万马中斩杀敌首,会屈服于陛下安排的婚事?真是一个猪头脑袋。”
她笑过一通,就走下楼阁,要去收银子了。
去紫宸殿走了一通,一身官袍的秦宛站在殿外,尚宫局改造的官袍显得她更为英气与沉着,红梅傲雪也不过如此。
她慢吞吞地走过去,习以为常地摸摸她的耳朵,“秦大人怎地不进去伺候,莫不是陛下有了新欢,忘了你这个旧爱?不急不急,本宫这里向你开放怀抱。”
“陛下接了信阳公主的奏疏,她欲回洛阳,陛下按住了,正在犹豫答不答应。”秦宛垂首,殷红的唇角抿作一条直线。
长乐还是一副纨绔之色,她收回手,低声道:“你就瞎操心,洛家的事才过去几年,信阳公主可是记得清楚,这个时候放她回来。她会先杀苏长澜,后拿刀弑君,你以为陛下是傻子?”
“殿下所言甚是。”秦宛冷若冰霜,待人态度也是一样。让长乐觉得她在装正经,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沉声道:“秦大人缺银子吗?”
秦宛知她意,道:“殿下直说。”
“一万两,给你上下换身行头,再买个宅子,够你快活一阵。也不需做什么,让陛下去我宫里坐坐,我对陛下想念得紧。”长乐笑意深沉,话里带着不一样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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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宛做事,迅疾如雷,翌日便将明皇请至长乐的上阳殿。
明皇性子谨慎,一人独居紫宸殿,东西配殿更是无人敢随意去,长乐性子与人不同。明皇虽喜爱这个幺女,却不会与她的宫殿相近。
一入殿,就听到里面的嬉笑声,她步子放慢了些许,还是被苏昭一眼看到,忙俯身行礼:“臣女苏昭见过陛下。”
长乐悠闲地起身,过去迎她,林然小步子挪着退到一边,由着苏昭过去巴结明皇。她掰着手指算了算,再过一日就可以回府见阿凉。
她喜滋滋地想着,却听到明皇说话:“近日里学些什么,可有进步?”
长者问话无非这些,林然装作未闻,一恍惚的功夫就听到小郡主说话:“昨日去了一奇怪之地,满是奇怪的字画。”
林然小心脏咯噔一声,这个郡主是不是傻?
明皇道:“奇怪之地是何人带你们去的?”
“是林然,她说那处有趣。”苏昭抢话道,她心虚地看了一眼小郡主,示意她跟着自己一道说下去。
小郡主满目疑惑,正当不解时听到陛下开口:“如何有趣?”
问的是小郡主,她支吾道:“就是满是字画,画上并非梅兰竹菊。”
明皇奇怪:“何等字画?”
小郡主说不上来,苏昭替她开口:“回陛下,就是、就是那般未曾穿衣裳的,还有的是解开衣裳的,好生奇怪,画这些做什么?”
明皇脸色骤变,抬眸看着一旁不言语的林然,喜怒不行于色,“你觉得那里有趣?”
林然张了张嘴,欲辩驳却听苏昭又说话:“阿然说十分有趣,只是我们去了,只觉得一片阴森,就不那么有趣了,夜晚易做噩梦。”
“那倒是的。”小郡主陡然觉得她说对了一句话,开口符合。
长乐好整以暇地看着几个孩子,不觉笑出了声,明皇怒道:“你还有脸笑,瞧你选的什么人,旁人说的没错,小民确实低贱。”
“旁人是指苏将军吧,母亲莫要生气,既然不好,赶出去就是了。”长乐站起身,观望着林然的态度,受了冤枉竟一声不吭,是不想辩驳,还是吓得不知所措?
前者也算是有趣,后者就算是懦弱、不堪大用,她无奈摇首,听母亲道:“带坏郡主就这么饶恕了?”
“不如赶出洛阳城,永世不得踏入,母亲可满意?未免狠了些,九王爷护犊子的性子能拿刀砍上女儿的上阳宫,您是解气了,女儿可就背了黑锅,不值当。”长乐拒绝道,得罪林家,失去银子不说,与九王府敌对,她还没有那么愚蠢。
明皇气得戳她脑袋,“瞧你整日游手好闲,只知玩乐,办的是什么事。有错就罚,二十戒尺,赶出宫去。”
“尚可,别打废手就成,小十九的未来可就在您那二十戒尺手里了。”长乐勾了勾嘴角,扫了一眼在陛下身边欲言又止的女儿,心里陡生厌恶。
苏昭洋洋得意,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回头就对上长乐公主足以吃人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松开小郡主的手腕。
林然从头至尾不说一言,反坦然伸出双手,看了一眼苏昭,唇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手心骤然一痛,她回过神来,想起一事,不用再入宫了。
是否可以跟阿凉回林家了?
她眉梢一扬,抽在手心的戒尺也不觉得那么疼了,唇角抿了抿,只是今日这仇是记下了。阿爹总说怒气埋在心里,报仇一事不急,活着时日长久,总会成功的。
她忍着疼一声不吭,让长乐侧眸,眼神示意秦宛将陛下请走,又命心腹将林然送出宫。看着唯唯诺诺的女儿,她终是忍不住骂道:“被人牵着鼻子走,愚蠢至极,林然挨打,你们能逃过,翻倍的罚,另外将苏昭送出宫,本宫这里也不收。”
苏昭脸色一白,“殿下糊涂。”
“糊涂就糊涂,四十不够就八十,打残了本宫挡着。”长乐冷眼扫过廊下的婢女,苏昭背地里算计她,确实是好计,只是得罪穆凉的事,不能她一人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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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马车突然而临,穆凉出门去迎,瞧着林然就马车上跳了下来,她急道:“忙些,仔细腿疼。”
林然撇嘴,腿不疼,手疼。
她将手背在身后,蹭上台阶,未曾开口就听到上阳宫的宫人开口:“陛下有旨,林姑娘不用去宫里了。殿下让我与您说一声,改日给您道歉。”
“道歉?”穆凉眼神微冷,见林然神色躲藏,直接道:“劳烦姑姑说清楚,林然犯错了?”
宫人知穆郡主性子,详细将发生的事说过一通,最后添一句:“殿下也罚了郡主与苏昭,您就不要与孩子置气。”
穆凉却道:“传话与你家殿下,道歉一事免了,以后上阳宫的人莫要踏入九王府一步就是了,穆家迎不起。”
阿凉生气了?林然扬首看着她,伸手揽着她的腰肢,先道:“那个奇怪的地方是苏昭先去的。”
宫人欲再说什么,穆凉牵着林然的手腕转身回府,门人将大门合上,将一众宫人拦在府门外。
林然小跑着才跟上穆凉的脚步,气喘吁吁回屋后,才觉得哪里不对,她靠近着门槛,“阿凉你不信我吗?”
“殿上为何不解释?”
“祖母常说亲疏有别,郡主都说了,我再说,陛下如何会信,指不定还说我狡辩,不如不说。”林然抵着门板,又恐阿凉不理解,又添一句道:“阿爹曾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时候常记一句狗屁不通,如今稍微大了些,又是这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穆凉忽而觉得疲惫,道:“那你去找阿爹上药,让他给你出气,看你十年后还能不能报仇。”
“不要,王妃那里又会说我惹事,不去。阿凉,你看我被赶出宫,就可以回林家,多好。”林然害怕她真把自己丢给阿爹,踢着脚步蹭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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