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失措

    待人出了王府后, 忽见穆能往门外泼了一盆水, 秦宛不知是何意, 颇为奇怪, 长乐殷勤解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民间习俗, 不想九王叔也用这套规矩。”

    秦宛惋惜“九王爷也是舍得。”

    “他自然舍得, 林然小东西签了卖身契,不敢对穆凉不好。”

    “卖身契”秦宛久居深宫, 对这些极为不解,民间嫁娶一事本就规矩甚多,向往又极为羡慕,眼中神色陡现落寞。

    长乐想安慰一番,可大庭广众下又不可动手动脚, 只好道“我也可以给你写一份。”

    秦宛颇为嫌弃“长乐殿下心胸宽广, 哪里就喜欢我一人, 浮云楼内什么惊鸿落月彩蝶, 都是您的知己。”

    “秦大人莫要乱说话, 我可是为你守身如玉,多年只与你一人行过欢好之事。”长乐急忙辩解。

    说话间, 林家人已经踏上行程了, 秦宛踏上马车, 留下她一人站在府外, 不觉叹息, 她像是朝三暮四的人吗

    她也就爱赌钱罢了,其余的也无甚不好,再者她这么钟情的人,就看不出来吗

    新人入林府后,林然小心地引着穆凉入门,方跨过门槛就见到信阳只身站在屋檐下,她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情。

    她脚步一顿后,穆凉跟着停下来,她看不清眼前景象,心里担忧,低声道“怎么了”

    “宾客太多、你、你走慢些。”林然扯谎,牵着穆凉一步步往里面走去,她却不敢看向信阳的方向,她心里担忧又害怕。

    害怕信阳将此事揭破,将成亲的事闹砸了。

    长乐说阿凉不易,莫要辜负她,她如何不知晓。洛郡主用五年才让信阳殿下喜欢她,阿凉却用了十五年。

    人的一生何其短小,能有几个十五年。

    她感恩,又有喜欢。潜移默化的喜欢,日久生情,阿凉待她,也定是这样。

    就像今日抱阿凉出门,无兄长,那些结拜的兄长都不算数的,那么她与阿凉之间的关系也是不算数的。

    那些礼法就束缚不到她们,她与阿凉不算姨侄。

    入厅后,拜天地,上方穆能自觉坐在那里,旁边摆的是林氏父亲的牌位,他心虚地瞅了一眼信阳,唇角抽了抽,没好意思再笑。

    拜过父母后,林然看着站在身旁的阿凉,眉眼一弯,她终究娶回了穆郡主。

    今生都是她的人。

    林家没有兄弟姐妹,闹洞房一事也没有人去做,就连自认是穆凉姐姐的长乐都没好意思去闹,毕竟林然是她侄女,哪里有姨娘去闹侄女的洞房。

    会让人笑话的。

    秦宛在新人入房后,就已结束自己的职责,回宫去了,太子是流放是鸠杀,还未出定论。

    林然将穆凉送入新房后,先掀开盖头。千种风情饶眉梢,也不为过。她在一侧坐下,深深凝望着眼前熟悉的人。

    她为稚子时,她尚是及笄之龄,恰好最美貌之时。

    十五年风华,她失去得太多了。

    长乐苦等,也是因为她与秦宛的青梅之情。

    洛卿苦追,那是因为信阳殿下也是最动人之时。

    穆凉什么都没有,就因一句空谈的约定,等了十五年。

    她极重礼法,若是知晓这些旧事,知晓她该唤她一声姨娘,是不是就会一辈子都不搭理她了

    想到此,林然猛地站了起来,因动作太快而晃了一下,吓得穆凉眼睫一颤,也跟着起身去扶她。

    她不伸手还好,一伸手吓得林然后退,脑海里又想起那日的对话,阿凉是极为在意那些世人的看法她若知晓,又会怎么做

    是否该要坦诚

    她陷于苦苦挣扎中,不敢去看阿凉温柔的眼神,愧疚在心内蔓延,连带着四肢百骸都被附上愧疚感。

    穆凉摸了空,见她小脸苍白,也不逼她,温柔一笑“外间还有客人,你少饮些酒,我等你回来。”

    “好,你饿了先吃些东西。”林然避开她的眼神,慌张地跑出了新房,如临大敌。

    穆凉怔坐床榻,纤细的指尖抚摸着榻上的崭新被褥,心中引着她一步步走到如今,方才掀开盖头时,明明看见林然眼中的惊艳与压制不住的欢喜。

    她的小乖对她没有变心,只是一时间陷入困惑中,被礼法所迷惑了,待她想明白了,还会和从前一般。

    不会变的。

    就像她得知后,心中也有短暂的抵触,时日久了,心中的情爱就会将那些礼法抛去。

    前院里灯火璀璨,穆能也未曾离去,反拉着同僚饮酒,八王今日未曾过来,就连齐妗都没有来,只在今日凌晨让人送了贺礼过来。

    八王因昨夜之事,闭门不出,就连诸多老臣也是如此,今日能来赴宴的,无非是朝堂新臣或是胆大不怕惹事的,总之比起昨夜热闹的穆王府,林家显得冷清多了。

    纵是人不多,林然依旧未能逃过被灌酒,长乐早就离开了,反是六王家的次孙谢行拉着林然不放,一口一个小姑姑,叫的极为亲切。

    若是寻常,林然万分欢喜,这时听着尤其刺耳,她总是勉强一笑,没有往日的精神。

    找了个空隙,穆槐将她推回新房,外面的事就算交给旁人了,有王爷在,也无人敢闹腾。

    林然没喝多少酒,走路很稳,就连思绪都是很清楚的,她在屋外的树下站了很久,也不知如何面对阿凉。

    春末之际,蝉鸣偶尔响起,静静聆听,使人心神宁静下来。

    院子里挂满着猩红灯火,婢女大多下去歇着了,廊下稀稀疏疏站着几人,见她远远地站着,都有些不知所措。

    胆子大的婢女走过去,只当她喝醉了,担忧道“家主醉了吗”

    “无事,我醒醒酒,你先退下去。”林凉摆手示意她退下去,左右一想,知晓自己站在此处不入屋,阿凉也会觉得奇怪。

    退无可退,她硬着头皮走进屋,穆凉方沐浴出来,在铜镜前擦拭头发,连绵漆黑的秀发如鸦羽,她顿下脚步。

    穆凉闻声而转首,眸色浅浅蕴着笑,“前院如何了”

    “阿爹未走,穆师父在招待。”林然安静地坐在桌旁,不去屋内,以手抵着脑袋,也看不清她要做什么。

    她的态度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按照以往的性子,她早就走近趁机亲亲抱抱,今日成亲却很正经,让婢女都察觉出哪里不对。

    穆凉恍若不知,反走近,伸出纤细的手腕,在她额头处探了探“酒饮多了”

    她一碰,林然就坐正了身子,态度明显紧张。穆凉轻轻叹息,拉着她的手往榻旁走去,眼神示意婢女都退下

    婢女窃窃一笑,退出去将屋门关上。

    林然如木头人一般坐在榻上,像头乖乖待宰的羔羊,眸光落在穆凉尚算镇定的面容上,秀发将那双小巧通红的耳尖给藏了起来,她微微歪头,透着发丝缝隙就看到了那抹红色。

    她端正坐直着身子,不知所措。穆凉淡然自若,就像寻常说着家常事一般,只唇角微抿着。

    两人静坐不语,林然默然垂首,似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让人心疼又不知该如何宽慰。

    穆凉养她十五年,也算是知晓她心中事。在她面前本就是心思活络、爱说爱笑的人,竟不晓得说话了,就像是算珠,拨一下、动一下。

    她看着林然“是不是昨夜之事吓到你了”

    “昨夜我未在王府,反是你,该吓到了。”林然听着声音,忍不住悄悄掀了眼皮,入眼是屏风上满园春色,雨后的绿叶青翠欲滴,春色撩人。

    穆凉顺着她的视线去看,不过一座时景屏风罢了,有甚可好看的,她看着林然身上红色的礼服“该歇息了。”

    她习惯性伸手去解林然的腰带,这么多年,本就是轻车熟路的事,她未曾觉得哪里怪异。

    可她方碰到林然的腰际,林然就像被雷鸣惊到一般,遽然站起来,往后站起来,脸颊迅速蹿起绯色,“我、我”

    她欲言又止,面色红得烫人,穆凉叹道“你想多了,衣裳不脱,如何就寝”

    “我还没有沐浴,你、你先睡,我、我去沐浴。”林然又是仓皇出门,衣袂带起一阵风,就像是冬日里突然起的风。

    寒冷而刺骨。

    穆凉心中微凉,唇角又是一抿,心中许多话都难以启齿。她知林然的心结,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此事本就荒唐,宛如鸿沟的距离。她为长,难道她先跨出这一步

    如此,林然又该如何想她

    林然跑去浴室里,靠着门剧烈喘息,看着上空中蒸腾的雾气,慢慢滑下来,她忽然痛恨信阳。恨她为什么要揭开这些事,她宁愿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一辈子不知情。

    那些旧事就像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包袱,落在她的背上,压着她去承担这些事,也不问她是不是愿意去接受。

    信阳要的是什么

    她不知,也不想去问了,人或许生下来就有自己的责任,可也有自己想要的,她要求不多,与阿凉光明正大在一起罢了。

    该承担的责任,她都会去承担。

    并非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选择阿凉,也不会背弃自己的身份。

    她在浴室里磨蹭了一个时辰,水凉透之后才出去,进屋时,阿凉都已歇下了。昨夜闹得人心惶惶,多半是一夜未睡的。

    小心地熄灭灯火后,她躺在外侧,榻上就一床被子,她往外挪了挪,躺在榻沿上。

    寂静的夜晚,总是让人容易入睡,阿凉睡着了,她却无法入睡,脑子里就像一团乱麻。她翻过身子,望着阿凉平静的睡颜,悄悄地挪了过去。

    今夜的阿凉,是她的人了,她却高兴不起来。

    她在昏暗的光线里睁大了眼睛,努力看清阿凉的样子,唇角不觉弯了弯,阿凉睡觉的模样极为安静,纤细的优美的玉颈,清冷的五官,眉梢处凝着淡淡的美好,她忍不住凑近了。

    她心里忽而忐忑起来,这样美的阿凉是属于她的。

    可那件事情一旦揭开,天下人尽知,到那时,阿凉还会不会同她过下去。

    成亲也是会和离的。

    阿凉这般看重礼法的女子,性子也有几分刚烈,多半会觉得羞耻的,想到这里,唇角的笑意就慢慢止步了。

    她贪婪靠近着,细密纤长的眼睫轻轻一颤,她想着就伸出手,或许在阿凉知道前,她还可以与她琴瑟和鸣的。

    手心轻轻地落在阿凉的肩头上,如落叶般轻轻触碰,心里的欢喜掩盖过羞耻。凭着这个轻轻的动作,她宽慰自己,将那些忘记。

    她还是林然,穆凉还是她的阿凉,这些从未改变过。

    抛开这些想法,她安然入睡,呼吸渐渐均匀。

    林府总是很安静的,无人来打扰,林然一觉至天亮,醒来时早就一切安静下来了,醉酒的宾客在昨夜就已离开,就连穆能也走了。

    前院狼藉的筵席有人在打扫,穆凉清晨起就在核对成亲所需的银子,除去聘礼外,也没有多少开支。

    她合上账目,吩咐道“给管事的赏银都要准备发下去,另外府内这个月的月钱都加一倍。”

    婢女们自然欢欣,屋内的林然被喜悦的气息感染,扬了扬眉梢,在榻上翻了翻身,耳畔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穆凉饶过屏风就见到她惯常扬起的眉梢,这才像平日里的小乖。

    林然见到她眼中满满柔情后,顿时一惊,眉梢上少年意气顷刻间就散去,她怅然若失,兀自垂首,在一旁找到自己的衣衫要穿上。

    她的情绪变幻都被穆凉看在眼中,明明是欢喜的却不知想起什么,又变得怏怏不悦。

    “你想吃什么”她主动上前去拿起外袍,林然穿好里衣后,朝她伸手“我自己可以穿。”

    “你我已成亲,我伺候你,也是应该的。”穆凉温和一笑,顾盼生辉,恰是林然心中最倾城之色,可林然愧疚得没有抬首。

    错过后,林然才抬头,几乎生硬地从她手里夺过衣裳,转移阿凉的视线“太子一事,可会连累到穆家”

    穆凉依旧不在意她的拒绝,唤人送来热水,也不去招惹她,静静看着她洗漱,一双手在水中不断摆动,就像入水的鱼儿。

    林然面对她,几乎可以说是手足无措,连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她不想说那些旁的事,可又不得不开口“我也不知,此事还在审理,太子被关入刑部了。”

    “我晓得了。”林然背对着她,匆匆将脸擦净,往外走去,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与穆凉道“我今日去铺子里看看,午饭就不回来用了。”

    她想去林肆处问问当年洛家的事,太子被废,或许是个契机。

    穆凉阻拦不得,眼中满是落寞,口中依旧道“好,你小心些,让穆师父跟着你,遇到急事去寻父亲救助。”

    “晓得了。”林然头都不回,急匆匆出府,连早饭都没有吃。

    穆凉久久叹息,她不知这样的局面,是不是信阳殿下想要的。

    她更不知,信阳为何要在成亲前一日将事情揭开,难不成是心有不甘,还是记恨她。

    记恨她明知与林然不同辈的关系,还是铁心要在一起,她靠着迎枕,想着林然瞬息变幻的情绪,心口觉得一阵疼。

    她养大的孩子,她如何不心疼,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来,若连自己心里的坎都过不去,如何面对信阳,如何面对天下人。

    林然未曾去商铺,而是饶道悄悄去了浮云楼。

    林肆恰好在吃早饭,见到她乍然又来,心口一跳,就连眼皮子都在跳着不停,一旁的赵九娘欲言又止,笑意都有些勉强“家主吃了吗”

    “没有。”林然扫了一眼林肆桌上的八宝粥与蒸饺,随口道“给我来一份,劳烦九娘给我看着门,我想安静地吃完这顿早饭。”

    赵九娘脑壳子都疼,忙让人去准备,自己在门口等着。

    林肆手中的筷子拿不住了,他多年未见林然,有些摸不清她的性子,尤其知道这些惊天秘密,任何少年人都无法平静下来。

    他张了张嘴巴“家主,想知道什么事”

    “也无大事,就想问问洛家谋逆一事,想想可有解决的办法。”林然施施然在他对面坐下,正襟危坐,周身上下毫无新婚的喜悦气息,反带着肃然。

    她行事素来谨慎,林肆也不再隐瞒,放下筷子,苍然一笑“小乖想知道什么”

    林然闻及小乖二字,乍然一惊“阿凉上次好奇是何人给我取名小乖,我道是林家父母,听你这么一唤,想必是洛郡主。”

    “我也只当是,可并不是,想来是信阳殿下取名的。”林肆略一思忖,那日信阳的话,无不是逼迫他承认小乖的身份。

    奈何阿姐有言,明皇不死,天下不姓陈,不能让信阳知晓小乖的身份。

    他保守秘密至今,信阳数次逼迫,都不敢露一丝风声,一旦明皇知道小乖的身份,洛家几百人的牺牲就白费了。

    提及信阳,林然就沉默了,须臾后,赵九娘端着早饭入内,担忧地看了一眼林肆。后者朝她微微摇首,示意无事。

    林然喝了口粥,面无表情,问道“舅父说说那些旧事,洛王爷为何私自调兵”

    “私自”林肆蓦地冷笑,“当年太子与父亲在临出征前密谋,到达指定地点后就带兵回援洛阳城,太子起兵,与他里应外合,逼迫陛下退位,还陈氏江山。”

    “那为何事发后,太子无事”林然咬着粥的牙齿发酸,心头已是一番惊悚,又问道“后面为何兵没有到洛阳城”

    “太子的密令只有父亲知晓,两人私下密谋。父亲敬重他,丝毫未曾怀疑,洛家只三万兵马,与太子里应外合非,也不会太引人注意。可是谁知道,父亲刚带着人转移,陛下圣旨来了,道洛家谋逆。更在此时,突厥兵从天而降,与洛家打了起来。”

    “这不可能,突厥不可能在此时深入大周内部,且信阳殿下死死守在城门,他们如何进来的。”林然极力反驳,眼中一片猩红。

    林肆却是很平静,怅然道“是啊,突厥兵如何来的,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明白,怎么来的阿姐道是苏家兵假扮的,是太子与苏长澜谋划的,或者是苏长澜利用太子,总之父亲对抗突厥兵战死,对于那场谋逆之事,一字辩驳说不出。”

    “是啊,死无对证,直到今日都无人会说他是清白的,可实际上他确实不清白,阿姐知此事无解,愧疚难当,动了胎气后,提前生下了你。她对信阳愧疚又恨,洛家保的是陈氏江山,可落得满门被灭,她若与信阳没有结亲,苏长澜不会得逞,她对洛家、对父亲又是愧疚,唯有一死,才可让洛家人的愤怒熄灭。”

    林肆眼前一片迷茫,他在林然身上又见到阿姐的影子,那个被愧疚掩埋的女子,那个对心爱人憎恨的女子,最终,什么都做不了。

    唯有自焚,忘记那一切的悲哀。

    林然木然地吃着蒸饺,口中填满精细的馅料,囫囵吞枣将一盘饺子吞入腹内,“如今太子一死,洛家永无翻身的机会,可他不死,他会承认自己是主谋吗纵然他是主谋,可洛家依旧是从犯,脱不掉谋逆的罪名。”

    “此局无解,阿姐解不开,也没有人给她时间解,信阳殿下解了十五年,依旧解不开。小乖,我不想你去解,此事作罢。你若喜欢穆郡主,就好好待她,江山姓什么,莫要去管了。”林肆掩面而泣,铮铮铁骨在瞬间崩溃。

    林然站起身,眸色幽暗,凝视那个哭泣的男人“舅父,我试试吧,你莫忘了,我身上也有陈家一半的血脉,江山若姓陈,我也要去争一争的。”

    “林然”林肆惊恐地嘶吼,从轮椅上跌坐下来,双手撑着自己,努力想要站起来,“你娘亲说过,明皇不死,苏氏不灭,江山不姓陈,你就不能认陈知意,这是她的临终嘱咐。”

    “明皇不死、苏氏不灭、江山不姓陈”林然重复他的话,如木头人般低眸看着地上挣扎的人,“她就不想洛家雪恨”

    林肆费力地扬首看着她“如何解局,洛公本就是推翻明皇之心,这是事实,这就是证据”他心中的恨意在此刻将自己掩埋,“林然,你如何解阿姐若能解,如何甘心撇下你,你哪日生辰,她便是哪日自焚而亡。”

    “她含恨死的”林然伸出去的双手顿在空中,眸色迷蒙,“她不爱信阳殿下了”

    “她的爱毁了洛家满门,到死那刻,都不敢提起那份爱,实在是太重了。”林肆放肆一笑,看着眼前的孩子,“你与她不同,穆凉待你很好。”

    “信阳待她不好吗同样的道理,信阳殿下十多年来守身如玉,为洛家的事奔波。舅父,那个局不是无法解,而是洛郡主身在局中,没有时间去解了。我想知道,你是亲眼看着她自焚的吗”林然蹲下身子,眸色狰狞,“你为何不拦着”

    “她不死,我就无法带你走。”林肆痛苦地闭上眼睛,她不死,穆能就无法交差。

    “我是她的累赘,晓得了。”林然晃悠悠地站起身,推开门,走廊里同样一片昏暗,就像黑暗即将到来一般,心底的黑暗在此时瞬息就涌了上来。

    出了春字楼,见到朝阳时,她不适地眯起眼睛,心内一阵翻滚,将方才吃的吃食都吐了出来。

    赵九娘吓得忙上去去拍了拍她脊背,“是不是不合家主胃口,属下让人给端些热水来漱口。”

    “不用了。”林然扶着墙壁,胃口吐空之后才觉得有些舒服,空空的,却不再那么难受。

    她站起身,接过赵九娘递来的帕子,将唇角擦了擦,叮嘱她“莫要让郡主知晓我来过。”

    她早就猜到浮云楼是林家的产业了,可惜笨了些。

    两人往曲桥走时,信阳迎面走来,赵九娘暗道不好,曲桥之上实在是避无可避,她急得不行。林然依旧是默然,见到信阳后抬袖行礼。

    “你怎地在这里”信阳蹙眉道。

    “问些旧事,听到洛郡主临终前一句话。”林然麻木道。

    信阳心中一动,追问道“什么话”

    “明皇不死,苏氏不灭,江山不姓陈,永不可认你。”

    四个不字让信阳猛地后退一步,不受控制地退去,身子靠着栏杆才稳住身体,失声道“我不信。”

    “信与不信,与我无关,洛郡主解不开的局,我来试试吧。”林然俯身一礼,踏着急促的步子离开浮云楼。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