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没有再废话,挽起袖子,迎着攻来的小流氓打过去,身手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以一对多,他居然丝毫不落下风,对方耍阴招,他也耍阴招,下手甚至还更狠。
鸡毛掸子被挥舞得猎猎生风。
有点帅,又有点说不出的好笑。
拔光教导主任仅有的几根头发,他也想不到,他的心头宝好学生薛庭动起手来,会这么狠,这么凶,这么阴。
像是割开裂口,平时被藏在平静的皮囊下的东西露出,有如刀锋般锐利,折射出刀光般冷与厉的雪亮。
童淮回过神,撇开杂念,跑过去帮忙。
有了薛庭助力,局面瞬间倒戈,像场单方面虐菜的秀。
紫发青年没参与战局,童淮目光一转,发现他偷偷捡起了被踹开的折叠刀,二话不说,猛地一脚踹到紫发青年的后膝盖上。
紫发青年毫无防备,扑通一下又跪了。
童淮抢过那把危险的折叠刀,薛庭也解决完了金发小青年,地上几个小流氓嗷嗷惨叫。
打完一架,他除了额发和衬衣有点凌乱外,整个人还是那副风轻云淡、不惊不扰的样子,呼吸都没乱一分。
童淮喘了两口气,忍不住竖拇指:“牛逼。”
薛庭心情不错,礼貌回答:“你也挺凶。”
童淮踩到紫发青年腰上:“你怎么在这儿?”
薛庭把捋起的袖子放下,扬扬下巴,示意他看墙角:“抄小道路过。”
只是没想到和这小卷毛这么有缘,抄个近路都能遇到他被打劫。
墙角停着辆自行车,自行车框里装着个西瓜,塑料袋子是附近那家叫“合合乐”的超市的。
童淮想起那天和俞问躲在货架后面,看薛庭挑的那俩破瓜,憋不住傻乐。
被踩着的紫发青年含混不清地坚强骂人:“……我操.你妈……”
童淮听不得别人骂他妈,一阵牙痒痒,脚下的劲道顿时更大了。
薛庭脚下也碾了碾,让他说不出话了,才掏出手机,拨出号码,冲童淮比了个“嘘”的手势,表情淡淡、语气惊慌:“警察叔叔,有人拦路抢劫。”
童淮:“……”
看不出您戏还挺多。
等薛庭把电话挂了,童淮纳闷地问:“你刚才怎么不报警?”
薛庭把自行车推过来,露出个无害的微笑:“报了警还能帮你打回去?”
童淮没忍住,跟着笑起来,觉得薛庭顺眼不少。
附近的民警来得挺快,到的时候,地上几人还在微弱呻.吟,爬都爬不起来,见了警察,齐齐露出求救目光。
民警看了看乖乖靠墙站着的两个男生,差点没分清谁才是受害人。
再艰难分辨了下紫发青年那张鼻青脸肿的猪脸,就明白了。
这几个小青年经常在这附近晃荡,逮住落单的人作案。
但他们从小在这生活,比警察还要熟悉巷子里的地形,一钻进巷子就像溜回大海的鱼,派出所长咬牙切齿下命令下次一定要逮到人。
这不,终于抓到了。
到了派出所,民警姐姐先给两个小弟弟倒了热水,温声询问俩人具体情况。
童淮毫不犹豫:“姐姐,我在小巷里迷路,他们几个打劫我,还拿刀威胁我,幸亏我同学路过。”他瘪瘪嘴,“我都要吓死了。”
薛庭想起他打人时凶巴巴的样子,眼里闪过点笑意。
童淮从小撒娇无往不利,眨眨眼就泪蒙蒙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很有说服力,民警姐姐看着都觉得心疼。
紫发小青年震惊了:“你都要吓死了那谁把我们打成这样的?”
薛庭不咸不淡地开口:“不是你们分赃不均才打起来的吗?”
童淮没料他还接腔,差点笑出来。
薛庭低眉顺目,迎着民警小姐姐怀疑的目光,淡定道:“我和我同学也小小地自保了一下。”
被揍得直哼哼的一个小青年气得发抖:“警官,你不要相信他们,他们不是什么好鸟,就是他、他用鸡毛掸子抽我!抽得那叫一个狠,我屁股都肿了!”
“没你们说话的份,老实待着!”
旁边捧着保温杯的民警大叔瞪了眼说话的人,转头瞅着面前俩乖乖孩子似的大男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小姐姐好笑地点点两人的脑袋,看破不说破,安慰着童淮做完笔录,提醒他以后不要再走小巷,随即代表分区派出所感谢俩人协助抓到人。
童淮嗓音细细的,睁大了眼:“姐姐,要是他们出来了报复我们怎么办?”
“别怕。”民警姐姐接触到小孩儿湿漉漉的目光,心都软了,“他们有案底,不会那么轻易就出去,就算出去,我们也会盯着他们。你记上我们所的报警电话,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说完还不放心,看了看时间:“要不我们送你们回家?”
童淮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家离这不远。”
后半段薛庭懒得开口,就看着童淮表演,闻声开口:“我送他回家。”
离开派出所时,童淮手里还被塞了几块巧克力和糖,是那个民警姐姐给的。他剥了颗塞嘴里,甜滋滋的,递给薛庭,薛庭接过来,也撕开包装纸塞进嘴里。
快凌晨了,城西这片区异常安静,大街小巷空落落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也只将附近衬得更静,仿佛从一开始就只有他们俩人。
童淮含着糖,琢磨了会儿,想起自己忘了说一句话,欲言又止。
“谢谢”这俩字在当时忘了说,现在有点过了时,别别扭扭地卡在他喉咙里,吞吞吐吐的,不太说得出口。
他对童敬远都很少说。
薛庭察觉到他瞟来瞟去的小眼神,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既然说不出来就别说了。”
童淮被一激,脱口而出:“谢谢。”
薛庭的嘴角轻促地弯了下。
第一声说出来,下面的话就顺畅了。
童淮快走几步,面对薛庭倒退着走。他穿的T恤有些宽大,风吹过来时勾勒出把瘦腰,笑起来还挺甜:“谢了,今晚不是你的话,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街上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着,在些微雾气中光晕朦胧,像列成长龙的萤火虫,整齐地延伸到更远更深的夜色里。
薛庭想嘲一句“谁让你那么冲动”,可目光一瞥,注意到童淮脸上的擦伤,话不知怎么就卡在喉咙间。他的舌尖慢慢舔了舔那颗糖,随意点点头。
童淮挠挠头,想说“你居然这么厉害平时都没看出来”,还想说“你拿着鸡毛掸子抽人的画面贼像我奶奶教训我爸”,张了张口,脸上忽然扭曲,停下脚步,弯着腰嘶了口气。
薛庭脚步顿住:“怎么了?”
“肚子痛……”
童淮声音都带着颤,掀开印了泥脚印的T恤低头一看。
路灯光下,雪白柔软的肚皮上青了一大块,是之前被踹的。
起初痛了一阵,似乎没事,就被他忽略了,现在神经放松下来了,又觉出痛了。
淤青与皮肤本来的雪白颜色对比太鲜明,甚至算刺眼,薛庭忍不住伸手碰了下。他指尖冰凉,童淮嘶嘶抽着气,噌地跳着退后了几步,满脸控诉:“你干嘛,好痛的。”
声音软绵绵的,不像生气,更像撒娇。
薛庭手指一僵。
面前的小孩儿清瘦,小卷毛耷拉下来了,娇气得要命。
他莫名有点后悔,觉得刚刚在巷子里下手还不够狠。
薛庭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愣了下,看童淮还在路灯光下一个劲地瞅自己的肚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他跨坐到自行车上,示意童淮坐到后座:“上来。”
童淮也没拒绝,委委屈屈地放下衣摆,坐上后座,怕坐不稳,巴巴地靠到薛庭背后,手伸过去抱住他的腰。
薛庭不习惯和别人亲密接触,拍开他的手:“别靠这么近。”
童淮又贴过去,吸吸鼻子,委屈得要死:“可是我肚子好痛。”
薛庭:“……”
他忍了忍,一蹬踏脚,准备尽快把这半路赖上来的祖宗拎回家。
没发现肚子上的淤青时,童淮能跳能蹦的,发现后就不一样了。
他从小有个毛病,没发现的伤不怎么注意,发现后就会自动把痛感提升十倍,所以不常跟人打架。
童淮呼吸都不敢太用力,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开始胡言乱语:“薛庭,我肠子会不会断了啊?”
“……”薛庭无语了,“放心,应该挺坚韧。”
“哦,”童淮又放下心来,安静了会儿,转而又担心起来,“我不敢呼吸了怎么办?”
“那就别呼吸了。”
童淮一拳捶他背上:“你这人好没同情心。”
薛庭被他叨叨得头疼:“肚子痛就少说话,闭嘴就不痛了。”
童淮闻言,果然乖乖闭上嘴。
他家离派出所确实不算远,骑自行车十来分钟就到了。老房子临街,和几栋老旧的居民楼挨挤在一起,童淮指了指其中一个窗户:“那是我家。”
又说:“闭上嘴也很痛。”
薛庭服了。
他把童淮送到居民楼下才放他下来,想起童淮说家里没人,仰头看了看,童淮指的那屋黑漆漆的。
薛庭转头问:“家里有药吗?”
这老房子搁置多少年了,哪会有药。
童淮摇摇头:“明天抽空去买。”
薛庭好像只是随口一问,点头:“回去冷敷一下淤青处。”
童淮这时候格外听话,小步小步地朝居民楼走去,又不太放心,回头一看,薛庭跨坐在自行车上,一条长腿斜斜点着地,在路灯下立着,懒洋洋地注视着他,漆黑冷漠的双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不少。
他没来由有点开心,小幅度挥了挥手:“路上小心,明早见。”
薛庭又嗯了声,也不管童淮听不听得见。
他等在路灯下,看童淮转回身上了楼,又等了片刻,童淮指的那扇窗溢出暖黄的灯光。
小孩儿安全送到家了,薛庭转回头,带着西瓜蹬着自行车,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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