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话大冒险玩到最后, 十几号人醉得七七八八, 地上沙发上横尸遍野, 哼哼唧唧地叫嚣再来几瓶。
善后的又是乖乖班长吕子然、深藏不露林谈雅和没有表情的薛庭。
童淮喝醉了和平时不一样, 安安静静的,不发酒疯, 话不多, 给他一杯奶茶, 他就可以乖乖地坐在原地,慢吞吞地喝到有人来接他。
警惕性也高, 随意不给人碰,赵苟半醉半醒的,手贱凑过去,差点被他一个过肩摔撂倒。
照旧是薛庭和吕子然先把部分男生运走, 最后来领童淮。
童淮坐在沙发上啜了十来分钟奶茶, 看薛庭回来了,打了个小嗝,很自然地冲他张开双手。
见薛庭很配合地半扶半抱起童淮, 林谈雅露出个端庄的迷之微笑,说话时声音细细的,温温柔柔“你先带童淮回去吧,这里我和子然来就好。”
童淮醉醺醺的, 乍然听到学委的声音, 心理阴影涌上来, 吓得一个激灵, 下意识往薛庭怀里蹭了蹭,非常紧张“藏好我,别给她看到”
薛庭忽然对林谈雅产生了类似“感激”的心理。
他轻轻扯了扯唇角,压下笑意,淡定地点点头,把童淮带出了ktv“藏好了。”
等待约好的车过来时,薛庭垂下眸,仔细观察怀里的小祖宗。
直面心意后,某些事似乎就没那么光明正大了。
他拂开童淮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张醉红的俊秀脸庞,指尖下移,在他柔软的唇角轻轻摩挲,眸色深浓。
俞问是对的。
童淮的确需要离他远点。
童淮披着薛庭的外套,懵懵懂懂的,被他微凉的手掌一贴,恍惚醒过神来,吸了吸鼻子“薛哥。”
“嗯。”
“咱家的自行车呢”
薛庭很满意前面两个字“想骑自行车”
“想学,”童淮咕哝了声什么,“难学吗”
“你不会”
“不会,”醉后的童淮外老实,“小时候想学,看到有人把着后座的都会摔,就不敢学了。”
他小时候那么怕疼,破个皮都能干嚎半天,天塌地陷了似的,更别说学骑自行车了。
那时候他还在童老爷子和老太太那儿,也不能折腾老人家的身子骨,让他们陪练。
而童敬远每次回来,待的时间都不长。
童淮有很多想和他一起做的事,让童敬远给他读故事、去游乐园、一起画画、玩游戏、看动画片、拼乐高一桩接一桩,总是轮不上学自行车。
况且出门有接送的司机,节省那点宝贵的时间,让童敬远陪他玩其他的更有意义。
童淮就干脆没学了。
薛庭在这方面很敏锐,童淮只是说了一句话,他就能拨开话后的深意。
童淮说看到别人有人把着后座。
意思就是,没有人帮他把着后座。
童淮小时候是不是也和他一样
他想到小孩儿之前醉酒时的嚷嚷,心里泛着点酸酸涩涩的疼,声音柔和下来“不难。”
童淮微仰着头,眼里倒映着附近的霓虹灯光,好似盛着一泊五颜六色的星星“那等我学会了,你就不用老载我了。”
“你自学”薛庭当没听到后半句话。
“不行吗”
“不好。”薛庭认真地道,“会摔得很疼。”
“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自学的。”
摔倒过,知道会疼,你这么娇气,舍不得你再疼一遍。
童淮迷糊了一阵,醉后的逻辑不支持他思考太多,缓缓地哦了声。
他安静了一阵,浓密卷翘的眼睫一扇一扇的,差点靠在薛庭怀里睡过去。过会儿又醒过神,忘了之前在说什么,喃喃“你初恋是十七岁啊”
“嗯。”
“你对象怎么样”
童淮还记得薛庭的对象,他第一次听到薛庭柔和的语气,就是在医院里听到他跟他对象打电话,承诺会考回去。
就是很奇怪,他和薛庭同住半个月,也没见他和他对象打过电话。
他忍不住想,不会是感情破裂,分手了吧
薛庭这么好,分手肯定是他对象的错。
那分得挺好。
薛庭不知道童淮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揉了揉他的头发,沉吟片刻,声音轻轻的。
“脾气不太好,不过很好哄,很乖,但很娇气。”
嗤。
童淮小心思非常活跃,跳来跳去的,暗暗冷笑,他这种纯爷们儿最讨厌娇气的人了。
“那你喜欢她什么”
“很可爱,很漂亮。”薛庭一瞬不瞬的,望着他雾蒙蒙的漂亮眼睛,“我很喜欢。”
三个很。
这个颜狗。
所以没分手啊
童淮心里顿时又不太是滋味了,像是酸溜溜的,小声嘀咕“那你还说她坏话。”
薛庭闷闷地笑了声,没接茬。
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过。
俩小孩儿成天乱跑,薛老爷子也不管,给他们留了盏灯,先睡下了。
童淮醉得稀里糊涂的,在车上就扒着薛庭,枕着他的腿睡着了。
薛庭也不想把人弄醒,秉承“轻拿轻放”原则,将人抱上楼。
即使这样,被放到床上时,童淮还是醒了。
他往床上蜷了蜷,警惕地盯着薛庭看了会儿,似乎认出这是谁,又很放心满意地“嗯”地点点头,浅浅阖上眼。
薛庭指背抵着唇,忍不住笑了。
随即又有些说不出的郁闷。
这小孩儿对他毫无防备的,是真把他当好兄弟了。
童淮做了一晚上的梦,老梦见薛庭那个神秘又讨厌的初恋,隔天醒来又是大中午。
酒后脑袋疼,他浑身没劲不想动,缩在被子里一拱一拱的,并不很想起床。
翻滚了会儿,童淮打了个呵欠,还是强迫自己从被子里钻出来,换了衣服,顶着头乱糟糟的头毛等薛庭。
童淮的腿看着严重,其实只是皮外伤,恢复得快,崴得也不厉害。
现在走路不成问题,就是一瘸一拐的不太好看。
而且他怕痛,不乐意折腾自己金贵的腿。
薛庭推门进来,打眼一看,又糟心又窝心,下意识别开视线,又转回来,声音微绷。
“衣服穿好。”
“啊”
童淮低头看了看,才发现t恤没完全拉下来。
半截纤薄白皙的腰明晃晃地露着。
他随便扯了扯,嬉皮笑脸地伸出手要他扶自己“都是男人嘛,睡都一起睡过了,还介意这个呢。”
薛庭的手指无意识摩挲了下门把手,顿了顿,闷声不吭地走过去,把他的衣服仔仔细细理了理,一把把他抱起来。
童淮愣了下“哎,没让你抱算了。”
经过这一阵,他已经从抗拒到习惯了。
他心大地掠过这一点,继续嘚啵嘚啵“婷婷啊,有时候我怀疑你身体里住着个小姑娘,就跟你小名一样,看我掀衣服要叫,看我衣服没穿好也要闹”
薛庭“”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启启合合的嘴,一瞬间冒出股直接堵过去的冲动。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能把这小卷毛养成这副没心没肺的德行
反正肯定不会是童淮满口鬼话里的“老爸欠款跑路,几个月才能躲过黑老大的视线跑来看他一次”。
洗漱完,童淮下楼先喝了解酒汤,整头蔫哒哒的卷毛顿时再次焕发神采。
他模糊记起了昨晚的一段对话,边吃饭边试探着问“薛哥,我仿佛记得,你好像说要教我骑自行车”
薛庭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点点头,下一句“等你腿好了再说”还没吐出来,童淮金贵的脚顿时不痛了。
他飞快扒完饭,兴冲冲地拉着薛庭跑到院子里。
已经十一月份,往年临岚早早就飘了雪,今年的雪却迟迟未到。
不过也方便了童淮学骑车。
他的右脚还不太能使上力,幅度不大地动动还好,重心偏移就痛得站不住。
薛庭把他扶上自行车,顺便掂了下重量太轻了,瘦得骨头硌人。
挑食又娇气,难以饲养。
还是不爱吃饭的锅。
喂胖点,捏起来手感好。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完全没在想怎么把人教会骑车的事,把住后车座,语气倒是很冷静,跟自己有多认真似的“握紧车把。”
童淮紧张地应了声,试探着把脚踩到脚踏板上,摇摇晃晃地踩了下。
自行车骨碌碌一转。
他右腿还没好全,平衡性不是很好,整个人顿时往右一倾,吱哇乱叫“啊啊啊救命啊婷婷”
薛庭听到这称呼就脑仁疼,不过还是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他“再来。”
薛老爷子泡了壶热茶,搬着椅子在门口看薛庭教童淮骑自行车,惊异于孙子的耐心和温和,笑得见牙不见眼。
童淮平时耐心不佳,草稿纸多半不是打草稿用完的,而是写题写得心烦气躁了乱写乱画消耗的。
为了学骑车,他倒难得沉心静气,断断续续地练到下午,总算能短暂地脱离薛庭的护持,晃晃悠悠地骑上一段了。
薛庭想到他说“以后就不用你载我了”就心烦气躁,嘴角拉得平直,跟热情的薛老爷子一起鼓掌。
然后童淮不知道怎么刹车,嘭一下就撞墙上了。
薛庭就跟在旁边,及时把他一把拎回来。童淮没摔着,不知道疼,趴在薛庭怀里傻乐“我是不是很聪明”
“”薛庭看了眼横杠被撞弯的小四,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顺着他的意答,“嗯。”
笨死了。
周末一晃而过,临岚的气温跌破零度,北风呼呼狂刮,跟把刀似的,专往人露出的皮肤上割。
天气预报每天都在预报会下雪,然而老天爷非常不给面子,一星半点的雪子儿都没。
这个天气当然不再适合骑自行车上学,童淮也不想再一大早被挖出被子,磨蹭了会儿起床,吃完饭回家拿围巾和帽子陈阿姨送过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护得妥妥帖帖的,见薛庭依旧里面卫衣外面校服,担心他冻坏了没人教自己写作业,出来等公交时把长长的围巾解下来一截,踮脚给他系上“你不冷吗”
薛庭藏着点自己的小心思,眼底神色温暖,把他往身边带了带,风轻云淡“挺暖的。”
到学校进了教室,童淮才把全身防护摘下来,犹自沉浸在学会了骑自行车的快乐中。
赵苟苦逼兮兮地抄完了作业,转头见童淮情绪挺高,对这浓眉大眼的背叛者心生不爽,恶意调侃“童哥这是谈恋爱了吗,这么高兴。”
陈源一唱一和“这你就不懂了,咱童哥浪漫着呢,要到初雪那天再表白,没见今年还没下雪啊”
“那咋办,要是今年不下雪,小童不就失恋了。”
“滚滚滚。”
童淮一颗少男心被玩弄,恼羞成怒,暴起扇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薛庭望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幕,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初雪吗
活了十七年,他第一次幼稚而殷切地希望,赶快下雪。
又不要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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