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江天派人来接骆深去往牡丹楼,骆深换好衣裳往外走,“别跟别人说我的去处。”
都是老规矩了,家仆答道:“小人懂得。”
出门之际他又问了两句迎风阁的情况。
仆从答了两句,骆深想了想,交代道:“好好伺候着,如果迎风阁的客人问起来,可以如实回答。”
“是。”
他穿了一件半蓝偏紫的浅灰色纱罩,能露出来里面织锦的浅色长衫,袖口领边都绣着月色花纹,腰间束着平坦精致二指宽的腰带,上头细密绣着暗色纹路,隐约是寥寥几笔牡丹花。
腰间吊穗玉佩一块,精巧香囊一个,另别着一块半环白玛瑙玉兰腰配,底部镶着一枝金梅,约有个三四朵金色花苞落在上头。
乍一眼看去只觉得干净体面、细节讲究,若细看,便能察觉到这一身的价值连城。
待到了牡丹楼,人还不算最多的时候,要等到亥时,新节目开场,才是最繁华的时候。
守在敞口门边的小奴撩开幔帐纱帘,请他进去。
江天已经等在里头,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寂寞喝着酒。
骆深走过打个招呼,自顾坐在凌空架起的美人靠上,望了一眼楼下场地正中的景象。
这楼坐北朝南,东西宽,南北窄,这处是东面三间夹在正中的那件,正对着清台,算是视野最好的客间。
“今天什么节目?”骆深问。
“你的产业你问我吗?”江天反问了一句,想了想,还是答:“新□□的鼓妓,还有个飞天舞女。”
他说完笑了笑,“这舞女儿与之前那个纤瘦的不同,能唱能跳,身材又惹火,算是今晚的看点。”
骆深收回视线,饶有兴致的笑了笑,看不出太多情绪来。
江天看了他一会儿,心里打好了腹稿,才问:“深深,那个韩将军,你想好了怎么追了吗?”
骆深轻轻“啊”一声。
他一向是有事‘深深’,无事‘骆少’,骆深心如明镜,知道他有话要说。
江天果然道:“我回去想了想,若是这人真值得,人品没问题,那你就尽早出招把人搞到手,以免夜长梦多。”
骆深眼一眨,垂下视线,彻底放松的靠在了栏杆上。
窄腰长腿,长相漂亮。
随便一停就是一幅画。
看他淡定从容的模样,江天疑惑道:“你不打算追吗?”
他有些可惜自己不好男色,他心中愤愤的想:不然凭借着青梅竹马的感情,还有门当户对的缘分,这人早就是我的了,还有别人什么事?
“不打算追。”骆深终于开口道。
江天口中含酒,颠倒数次才咽下去,“啊?”
台下热闹起来,热场的节目要开始了。
骆深垂眸看了一眼台下。
江天冲天他一举杯,自己先喝了一杯酒,舔了舔牙,“跟兄弟说实话,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兄弟帮你。”
骆深摇了摇头,然后垂着视线轻轻笑了一声,磊落坦言道:“让他追我。”
江天想了想,有些摸不着头脑。
骆深唇角含笑:“老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尤其他从军多年,估计快憋疯了,不用做什么,稍作暗示,甚至只要勾勾手指就来了。”
说的通俗一点,叫撩。
江天给自己倒满酒,要给他倒,才发现他的杯里还满着,于是朝他抬了抬手催他喝下。
骆深一口喝了,分几次才咽下去。
“你酒量最近不行啊。”江天说。
骆深“唔”一声,伸出细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胃。
场中节目开演,爆发出了第一拨掌声。
骆深在不绝于耳的叫好声与口哨声中随手扯下腰间别着的玛瑙玉兰环,一扬手,扔了下去。
价值连城的饰品落在铺着红绸缎的海绵垫上,往上弹了两次才不再动,反射出柔和润泽的光。
“好——”
“阔绰!”
全场立刻沸腾起来,引发了第一波高潮。
江天望着楼下熙攘人群,端着酒起身同他一起趴在栏杆,递了一杯给骆深。
他皱了一会儿眉,才出主意道:“要我说,你就压着那三万两银子,拖着不给,一来而去熟了,日久生情,你再给钱。”
骆深接过酒杯来,喝了一口,抿嘴咽下去。
喉咙上下一动,醇香酒气盈满口腔,慢慢道:“添了点数目,现在已经是十万两了。”
“十万两!”
江天呛了一口酒,咳的眼泪都要跟着飞出来:“咳咳咳咳……”
骆深眉梢微挑,云淡风轻看着他。
江天:“说真的,现在有些人,给他十万两,别说让他出卖身体,让他出卖老婆都可以。”
“我觉得韩将宗不是这种人。”骆深道。
“唷——”江天长长叫了一声,“都能直接叫将军的大名啦!”
骆深一眨眼,轻轻笑了笑。
韩将宗整个下午无事,在房中休息半日。
骆深中午时说去找他也没有去,仿佛只是客气了一下。
一等到了晚上吃饭,韩将宗皱了皱眉,不爽的说:“这骆家是什么待客之道,竟然不请客人去正厅吃饭吗?”
刘副将看着一道接一道的菜流水一样上来,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来请了啊,我给推了,自己吃饭多自在,人多了吃不爽。”
韩将宗无奈的看着他。
刘副将无所察觉他的心思,一心放在饭菜上。
半晌,韩将宗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起当了十年副将,我能封将军,而你还是个副将吗?”
刘副将拿起来酒壶,只觉那瓷瓶滑不留手,如上好的白玉膏,因此多揣摩了几下,才站起来将小酒杯搁在一旁,给彼此取了两个大碗倒满酒。
“因为你长得更帅一些,出来办事更有面子,皇上喜欢。”刘副将槽道。
然后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对面人的俊脸,又摸了摸自己的糙脸,“每天用同样的水洗脸,吃着同样的饭,怎么你皮肤显得那么干净呢?”
与其说他皮肤干净,不如说是五官长得好,眼窝中的双眼锐利有神,略显深色的嘴唇形状明显深刻,面中鼻梁挺拔而起,结实硬朗的线条将整张脸牢牢撑起。
但是他阅历和年纪在此,因为也不显得太有攻击性,反而周身气质沉甸甸的,像酝酿多年深埋在地下的一坛酒。
浓郁,醇厚。
“单看我也挺帅的吧。”刘副将嘴里吃着菜,还要叹气,虽然并没有多难受:“对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就知道吃。”韩将宗道。
刘副将平白挨了怼,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还夹了一块鱼肉搁在了韩将宗的碗里,“世上只有两样东西别人拿不走,一是吃到肚子里的饭……”
“二是脸皮。”韩将宗接口道。
刘副将:“……”
他总算发现,韩将宗心情有点不好。
但是美味佳肴就在眼前,有什么事不能吃完饭再说呢?
刘副将以为他担心军饷,吃了几口劝道:“有了骆少爷支援的十万两,够应急三个月不成问题,三个月后,朝中军饷就拨下来了。”
这是多么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刘副将觉得心中大石消失,整个人都轻快无比。
但是韩将宗仍旧情绪不太高。
刘副将喝着热酒,吃着热菜,一会儿就吃了一脑门的汗。他起身脱掉上衣,光着膀子继续吃,听韩将宗道:“你说……追人怎么追呢?”
刘副将一顿,惊讶的看着他,“你真看上那骆少爷啦?”
“也不算,”韩将宗想了想,说:“有点兴趣。”
刘副将想起来那未到手的十万两银子,一时心中激奋,顷刻来了劲儿。
“追人有什么办法啊,”他想了想,然后说:“无非就是些什么……金钱诱惑、强迫服从、死缠烂打一类的。”
“低级。”韩将宗评价道。
然后他望着骆家金碧辉煌的装修分析道:“骆深不缺钱,若是强迫的话,恐怕不够真心,若是死缠烂打,又未免挑子一头热,被他轻视。”
“那你有什么高级的办法吗?”刘副官问。
韩将宗沉默了。
刘副官吃着热菜,光着膀子流着汗,留意着他的动静。
韩将宗看了一会儿,脑中灵光一现,拍了拍他强壮的肩膀,“小崽子长在南方,没见过北方汉子的身材有多结实,等他见过了,勾勾手指,自己就扑上来了。”
“那怎么让他见呢?”刘副将抬着眼皮想了想,“洗澡的时候叫他过来看看?骆少爷不会以为我们有病吧?”
韩将宗停顿了一会儿,呼出一口气。
“当然不能太刻意,越是无形之中让他发觉,才越有效果。”
刘副将激动的说:“将军,你把他弄到手之后,他会不会再给咱们十万两银子啊?”
闻言韩将宗眉梢一挑,整个人显得英气年轻许多,“那都是小事儿。”
他想着骆深的窄腰长腿,后半句话藏在心间没说出来:我不仅让他心甘情愿的给钱,还要让他坐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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