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事情发展的速度超越谢时艺的想象,她发过去那封邮件后,方总和白丽在公司就吵起来了,吵得挺厉害,搞了个人尽皆知。
白丽指着一屋子的人骂,问谁发的举报信,最后眼光朝她收拾干净的工位那儿一停,便咬着牙冷笑着替她先给同事们出柜了。
并编排她做了亏心事才辞的职,并立马给她爸妈飚去了电话。
颇有我过不好大家跟着一起死的架势。
这一切,都是和谢时艺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同事,发消息告诉她的。
“天呐。”谢时艺抱着手机,心惊肉跳,抬头喊还在给她爸爸挑茶的肖菏,“肖菏肖菏完蛋了完蛋了。”
肖菏转头对上她的视线,谢时艺指着手机,脸上的表情便足以道尽现在的情况。
肖菏比个ok,这会倒是不急了,又和店主聊了几句,把茶先包了。
提着礼盒出来,问谢时艺:“裙子挑好了?”
谢时艺:“她给我家里打电话了打电话了打电话了,我进公司我爸妈就有托人,现在等于跟全世界都出柜了啊啊啊……”
“冷静。”肖菏抬手把住了她的脑袋,“冷静。”
谢时艺深呼吸两口气,心脏还是在捶胸膛:“冷静不下来。”
肖菏放开了她脑袋:“那算了不冷静了,我看看裙子。”
谢时艺把袋子打开,肖菏瞄了两眼:“好看,眼光真好。”
谢时艺:“咋办啊咋办啊咋办啊?”
肖菏叹口气:“还能咋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你这么想,这些事全是不□□,现在一块炸了,省得以后操心。”
谢时艺慌张点头,觉得自己有些没用。
肖菏突然提起口气:“爸妈身体怎么样?”
谢时艺:“怎么就叫爸妈了?”
肖菏:“重点是这个吗?”
谢时艺:“挺好的,挺好的。”
肖菏:“三高心脏病?”
谢时艺:“都没有。”
肖菏:“那太好了。”
谢时艺这会没话找话:“我们家里人身体都好,我奶奶七十了都没什么毛病,遗传的。”
肖菏:“那我不是捡到宝了。”
谢时艺看着她,哭笑不得:“你还有心思说这些。”
这会有没有心思都得把情绪平一平思路理一理了。
礼物本来还打算多买两样的,到这会也基本不用买了,因为很大可能都是被扔出家门的结局。
爸爸妈妈还都没给谢时艺把电话打过来,肖菏拉着谢时艺随便进了家奶茶店,听谢时艺交代状况。
爸爸妈妈的职业,脾性,跟这件事有关系的亲人,还有白丽能拿到谢时艺父母跟前说的最过分的事情。
“我……”谢时艺琢磨了下,五年前的自己,还真除了是个同性恋外没做过什么错事,“最过分的就我喜欢女生吧。”
“泡夜店吗?”肖菏问。
谢时艺摇头。
“约吗?”
谢时艺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交了很多女朋友吗?”
谢时艺顿了顿,看着肖菏。
肖菏笑了下:“我不吃醋。”
“你吃哪里的醋。”谢时艺掰手指,“我在数。”
肖菏:“嗯???”
谢时艺:“其实真正好过的都算不上,也就喜欢过几个吧。”
肖菏:“成,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把这杯奶茶喝完,我们回家吧。”
谢时艺:“诶?”
肖菏:“回你家。”
谢时艺家倒不是特别远,两人到家的时候,是午饭刚过的点。
老式小区里充斥着饭菜的香味,绿化特别好,显得静谧又亲切。
阳光这会有些烈,晒在谢时艺身上,很快把她晒出了一身汗。
肖菏跟着她走,加紧一步到了她前面,从头到脚地瞄她:“从小区门口进来这也就一百米,你怎么热成这样?”
谢时艺张了张嘴,喉咙干渴,笑得特别凄惨:“紧张的。”
肖菏:“谁昨晚还笑我紧张来着。”
谢时艺觉得自己腿都快抖了:“我错了。”
肖菏一把扯住了她胳膊,将她拉偏道路,扯到了一块阴凉的树下。
“你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吧,提前说一下你回来了。”
谢时艺这会肖菏说什么她做什么,像个听话的机器人,她拿着手机拨号码:“带,带你吗?”
肖菏:“带,就说带了个朋友。”
谢时艺咬着嘴唇,想哭:“呜。”
肖菏捏了捏她肩膀:“坚强点。”
谢时艺坚强地听着电话接通,然后抖着声音叫了声“妈”。
妈妈在电话那端并没有说什么特殊的话,只是精神听着有些萎靡。
“你上来吧。”她道。
谢时艺却仿佛一下子就看到了她双眼通红的模样。
电话挂断了,她手指还在抖。
肖菏看着她。
谢时艺挺直了身子:“走吧。”
肖菏:“你坐会吧,我先上去。”
谢时艺:“????”
肖菏:“你状态不好,你父母状态也不好,我先上去给你缓冲缓冲。”
树荫间的阳光掉在肖菏发梢上,她高谢时艺一些,谢时艺微微仰头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目眩神迷。
肖菏说这话的表情很平静,就像在理智地分析完了一件事然后找到了一条最好的解决通道,让你以为这事就该这么做。
但哪里该这么做啊,哪有这种做法啊。
上辈子谢时艺一个人回家,一个人经历这些痛苦的纠葛,然后一个人慢慢地修复和父母的关系。
隋想会关心她,但不会插手这件事情,就像谢时艺也不会去管隋想怎么同父母出的柜一般。
成年人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解决自己的家庭矛盾,这才是理所应当的事。
“你怎么能这样呢?”谢时艺轻轻问出这句话,是真的疑惑。
“试试看吧。”肖菏笑了笑,“三单元二楼右边那一户,对吧?”
谢时艺点了点头,她就说过一遍,肖菏记得可真清楚。
“好了,我先去了。”肖菏抬手在她胳膊上轻轻弹了一下,便转身走了。
谢时艺定在原地,觉得自己可耻,又没法控制自己享受这种可耻。
她最怕面对的事情,有人替她去挡当头一刀,竟然这么地……
充满诱惑。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握着手机的掌心里湿漉漉的。
还没到盛夏,午后的蝉鸣已经燥起来了,这一年的夏天,热得特别快。
最后站到腿都发麻了,肖菏没给她发消息,她的爸爸妈妈也没有给她打电话。
她不知道状况如何,但这会没有消息大概就算是好消息了,谢时艺往后退了两步,坐到了花园旁的长椅上。
又是很长的时间过去,谢时艺把手机壳都快盘亮了。
终于,微信消息跳了出来,尖尖角说,上来吧。
谢时艺几乎跳起了身,小跑着往熟悉的小楼跑去。
二楼转眼就到,肖菏就站在门口等她,家门开着道缝。
谢时艺放轻了脚步,肖菏对她招招手,她凑到了肖菏跟前去,肖菏靠近,在她耳边道:“白丽那边的事还有我们准备结婚的事我都跟爸妈说清楚了,剩下的,他们问你什么,你照实说就可以了。”
谢时艺离远了点,上上下下打量肖菏。
此刻的肖菏,身上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亲近气味,就像是共患难的战友,可以把性命都交托的那种信任。
“你没事吧?”谢时艺问。
声音不自觉地放软放轻,就像是忧愁无法盛放时的喃喃自语。
“没事。”肖菏笑了笑。
顿了顿又补了句:“别怕。”
谢时艺实在没憋住,抬手抱了一下她。
两个人的身体都热气蒸腾,仿佛战场交接的士兵。
谢时艺没再犹豫,没再忐忑,抱完抬手拉门便进了屋。
相似的场景,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再从屋子里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最热的时间已经过去,从楼道出来的时候,甚至还起了一丝风。
风把谢时艺的头发吹起,撩得她的眼角凉呼呼的。
哭肯定是哭过了。
肖菏给她打好了底,免去了她与父母之间对尖锐的事实的对峙,也免去了她讲道理做保证,和父母的两种思维互相拉扯。
他们只谈以往怎么过来,以后怎么走。
剩下的,还是要交给时间来平息。
肖菏在她之前坐着的地方在等她。
这人真不讲究,大概是等得困了累了,竟然就这么往长椅上一趟,席天慕地地睡起来。
还好顶上是花藤,挡去了太阳。
肖菏侧着脑袋,半张脸都埋在胳膊上,看起来睡得还挺香。
谢时艺轻手轻脚地过去,蹲在长椅旁,轻轻地推了推她肩膀:“喂。”
肖菏没动静。
谢时艺又推了推:“喂~”
肖菏开口说话了:“哭鼻子了吗?”
谢时艺笑了:“这不废话吗?这事不哭什么事还哭?”
肖菏的语气很忧愁:“哎,我最受不了女孩子哭了。”
谢时艺:“那你自己哭的时候怎么办?”
肖菏:“我又不会对着镜子哭,再拿个手机拍下来,念一段这该死的爱情。”
谢时艺:“哈哈哈哈哈。”
肖菏:“还乐。”
谢时艺吸了吸鼻子,又抹了抹眼睛:“我今天又笑又哭的,像个傻逼。”
肖菏:“我要转过来了。”
谢时艺:“你转啊。”
肖菏抬腿下地并且支起了身子,在谢时艺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一片橙红色的黑暗。
“干嘛呀?”谢时艺没动,问她。
“我说了我受不了,”肖菏道,“缓缓,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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