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当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宫野莲对自己这种幼稚的行为感到啼笑皆非, 他干脆靠着墙坐在了门口, 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依靠在自己脚边的小猫。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 就像赤井秀一已经走了一年了一样。
他长叹一口气, 看向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买下耳钉的那天, 趁着赤井秀一去付钱的功夫,他向店员提供了两人的指围, 本来买下这对戒指就已经是让宫野莲觉得自己疯魔了, 没想到更让人吃惊的是, 这对戒指真的就套进来他们的手指上。
宫野莲张开手掌挡住顶灯的光,仔细打量着这枚样式已经熟记于心的圆环,还是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将它们拿出来的。
猫的尾巴甩来甩去,时不时张大嘴巴打个哈切,再惬意的把头埋在宫野莲的拖鞋上, 直到它感受到了一股震动。抬起头时, 它的主人已经一改之前迷茫的神色。
手机无声的震动着, 屏幕上印着三个简单的字母。
--GIN。
说实话, 琴酒绝对排得上他最不想联系的人的前三名。
“喂。”
“过家家游戏结束了。”
“……”
“你的工作时间到了,梵高。”
说完, 琴酒果断的挂了电话, 只留一阵阵忙音在话筒里想起。
宫野莲捏着手机的指节有些发白, 他维持着接通电话的动作, 目光虚无地看着前方,最后,他下意识地想找根烟抽, 却只在口袋里找到了一盒薄荷糖。
是赤井秀一临走前忘记带走的,他说他要戒烟,刚好陪着自己戒酒。
其实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去酒吧跟别人见面罢了,这点宫野莲明白,但是从来都没有点明过。
想起赤井秀一,他仿佛锈住的大脑终于开始旋转了起来,就像是行走在雪夜的人突然得到了一碗热汤,整个人都重获新生了一般。
他拿出薄荷糖,扔了两粒到嘴里,嘎吱嘎吱地咀嚼完,任由带着苦涩味道的清凉感冲击他的喉咙。
是了,是该开始工作了。
宫野莲待在组织里的原因很简单,他必须继承父母的研究。
父母本来经营着一家小诊所,但某天,父亲的一篇研究论文得到了一位大人物的支持,大人物愿意给他们提供住所,并承诺拿出大量资金支持父亲的研究。
那个时候他跟明美都还小,而志保甚至还在妈妈的肚子里……
后来,研究所的一场大火将他的父母烧了个干净。也是这样的一个冬天,警察们最后给了个天气干燥实验室违规操作导致易燃物燃烧引发火灾的结论,草草结案的后果就是搬家至美国的他们举目无亲,只能靠着组织的帮助维持生活。
而条件,就是继续他父母的研究。
对于从小就跟在父母背后跟着他们做研究的宫野莲来说,这些并不算难,父母已经趋近成熟的理论以及实验资料让他少走了很多弯路,但是--
他一直都是怀疑着父母真正的死因的。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父母在实验时注意力是多么集中,违规操作这几个字完全不可能出现在父母的身上,而就在这场毁灭他们一家的火灾到临之前,某天夜里睡醒的他听到了父母愤怒的声音。
他们正在跟电话里的人说着什么,争吵程度相当激烈。
“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
“如果知道你会用它来做这种事!我根本就不可能研发它!”
“我拒绝,我会终止研究。”
“因为这是违背了人道主义的做法!”
然后父亲挂掉了电话,母亲则是揽住父亲的肩膀,安慰地拍着他的后背。
他偷偷的关上了门,转头却看到了从隔壁床上探出头的妹妹。
“明美?你醒啦?”
“嗯,爸爸妈妈声音太大啦,刚刚志保都被吵得翻了个身。”
还没有长大的宫野明美跟哥哥妹妹睡一间房,他们家不大,隔音效果也没那么好。
说起妹妹宫野志保,宫野明美的脸上带了点笑意,她轻轻地给妹妹捏了捏被角,小声询问:“外面怎么啦?爸爸妈妈在吵架吗?”
年轻的宫野莲下意识的想要隐瞒这件事,他犹豫着摇头,然后走到了宫野明美的床边,抚摸着她的头哄她睡觉:“没什么,睡吧明美,明天还要带志保去公园玩呢。”
是的,明天就是他们一家人的野营日。
可惜的是,直到现在,这个野营日都处在失约的状态。
宫野明美跟宫野志保被组织送到了两个不同的地方,其中的意义很清晰,就是为了制约宫野莲的行动,组织害怕宫野莲会走他父母的老路。
如今,宫野莲也大致上明白了当时父母那通电话到底隐瞒了什么。
他花了几年的时间勉强复原出了父母的研究,现在,轮到他走到那一步了。
组织要求--直接进行人体实验。
来接宫野莲的车很快就到了,他只来得及收拾了几套衣服跟猫咪的日常用品,就被一身黑色的组织成员带到了隐蔽的地下研究所。
里面有不少神色冷漠的研究员核对各项数据,来迎接宫野莲的,就是当年跟他的父母曾经共事过的所长。
“你来了。”所长戴着厚得如同瓶底的眼镜,双手背在身后,冲着宫野莲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这副具有欺骗性的画面最终被这个老人亲口打破。
他喜悦地指着一面玻璃墙,那里是一个密闭的房间,而那扇巨大的玻璃能让他们观察到里面,里面的人则无法看到他们。
“我知道你对于人体实验的态度,但是在动物身上我们已经无法采集到新的数据了,我们需要一个新的思路。”
“你看他们。”
老人指着那头互相攀谈着的人群,他们大多数都是衣衫褴褛的状态,不过看他们的神情倒是十分轻松。
“我们花了很大一笔资金请他们参与我们的实验,这些都是他们自愿的,我们的行为是得到当事人允许的,这样你也觉得不能接受吗?”
美国的基础建设真的很差,一年到头都有无数失业的人流落街头,几乎没座桥洞之下都睡满了人,他们挤在简陋的帐篷里洗漱,连一份能够吃饭的兼职都找不到,他们每天最好的娱乐方式,就是躺在灌风的桥洞里期待着明天也许能从垃圾桶里多找到几个瓶子。
宫野莲几乎可以想象,当组织的人走过去承诺他们大笔钱财时他们的欣喜程度,就好似当年自己感激于接受失去父母的他们一样。
“你一定对他们说,我们的实验有一定的危险性,可你没告诉他们,他们可能90%的人都无法享受到这笔钱财。”
“他们无法享受,但是可以养活家人,”所长的声音非常平静,就跟他说的那样,没有人会对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心安理得的接受,怀疑会是他们第一个产生的情绪,“一个人换一家人,他们会感谢我们的。如果你的态度还是这么消极的话,我想琴酒会跟你联络。”
宫野莲面无表情地听着耳边的威胁,几乎不到一分钟,他就接到了琴酒的电话。
琴酒在电话那头点了根烟,他吸烟的声音非常急促,听上去像刚结束了什么剧烈的运动。
“听说你不愿意配合。”
宫野莲沉默,站在桌前翻越着那些接受实验的人的资料,他们大多数正值中年,还有小部分还在上大学的年纪。
琴酒了解到了宫野莲的态度,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他嗤笑了一声。
“你跟莱伊自称没有良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对于琴酒的窃听行为,宫野莲没有别的想法,在赤井秀一出现之前,他的周围从来都不会缺少监视器跟窃听器,不过有赤井秀一在,能不能被窃听的内容这个专业的FBI自然是有把握的。
“那就换一个说法,”琴酒在那头安静了一会,声音冷了许多,“你跟宫野明美的联系是我默许的,但是不代表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BOSS,到时候你猜你的妹妹们会被藏到什么地方呢?”
正中死穴的威胁让宫野莲瞳孔震动,他的手猛地收紧,平整的资料被他捏地撕碎了一角。
他闭眼深呼吸了三次,勉强压住了心头的怒气。
陌生的脸被印在一张张资料上,冷冰冰的文字记录了他们仅剩的价值--算得上健康的体魄。
“我……我只会负责药物的调试。”
他迅速挂断了电话,用力地按压着太阳穴。
拖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妥协了。
宫野莲回到了他在研究所内的住所,猫儿子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环境,暗自躲在黑暗的床底,从缝隙里偷看进来的人,直到嗅到熟悉的味道,它才磨磨蹭蹭地攀住了来人的小腿。
那些陌生的脸在他的脑海里飞速地旋转,他忘不了那些兴高采烈的,充斥着对明天的希望的表情,阵阵反胃的感觉从腹部蔓延到喉咙,他喘着粗气不顾猫儿子的挣扎,将头迈进了那个小小的身躯上。
“对不起,爸爸妈妈,”宫野莲闭着眼睛,浑身都充满了无力的感觉,“我搞砸了,对不起。”
宫野莲茫然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地下的信号很弱,只有小小的一格,他点开邮箱,缓慢的按下几个按键。
--你到了吗?
美国距离日本很远,这才短短几个小时,赤井秀一一定还在飞机上。
昏暗的环境里,只有手机屏幕散发着亮眼的光。
宫野莲的手指拂过这几个字,然后按下来删除键。他没有发送邮件,因为他没办法确定赤井秀一会不会从这几个字里察觉到自己的心情。
日本的任务也很危险,不可以分心。
可是明明才过去了几个小时,他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跟那个人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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