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才是这条街道的苏醒之时。
那个男人坐在舞台上,手指挑弄吉他的琴弦,明明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唱出来的情歌却让台下的女性们露出陶醉的表情。
他的指节修长,垂眸时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可是宫野莲知道,当他唱完这首歌之后,他便会立马恢复一副冷淡的样子,躲过一个个想要将小费塞进他裤子前端拉链里的男女,然后被簇拥着离开。
他的装扮简单,却引得宫野莲每晚都坐在吧台前,在那面能够看到他的镜子旁流连忘返。
宫野莲熟稔地冲擦着杯子的酒保勾了勾手指,婉拒了隔了四个座位之外的男人的那杯酒之后,低声询问。
“怎么样?”
酒吧不动声色地递了一杯威士忌到宫野莲的面前:“他不太爱说话,每次都只喝一杯波本酒,喝完了也不多留。”
宫野莲皱眉,回头看了眼依旧在唱歌的男人。
这是位于洛杉矶的一处酒吧,他对洛杉矶不熟,却在朋友的邀请下经常混迹在这条街上。如今,这个来卖唱的冷峻男人已经成了这条街上的热门话题。
腿长,肩宽,有腹肌,一看就是能让床伴得到性ˉ福的绝色。
酒吧在说到“性ˉ福”时候,双手比着“耶”的手指弯了弯,笑得一脸荡漾。
“完美而高傲的男人,”酒保正大光明地看着舞台的方向,目光肆意在男人的身上扭转,似乎用眼神就能挑起男人的衣服下摆,露出他引人遐想的腹肌与下半身,“我们这好几个对他有意思的人都被拒绝了。”
“男女都有。”看着宫野莲若有所思的样子,酒保补充道。
“那看来我是没什么希望了。”宫野莲微笑着收回视线,小酌一口暗棕色的威士忌。
酒保不可置否,换了个暧昧的话题:“约你的人也不少,坐在旁边的那个可是盯了你三天了,你总共也才过来坐了五天吧,不考虑别人的一片痴心?”
“还是台上那个比较合我胃口。”宫野莲推辞。
“对了,这次在洛杉矶待几天?”
“半个月。”
宫野莲的常驻地址并不是洛杉矶,他的实验室在纽约的一处郊外。
提到了干脆就一起介绍一下,作为哈佛大学生物与心理双学位毕业博士生,他在毕业后立马就被招揽到了一家研究医科的实验室里,那里是他父母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这次来到洛杉矶,则是应了洛杉矶大学的邀请过来做一期学术演讲。
为期15天。
戴上眼镜时是一个学者,摘下眼镜的时候立马松开扣到喉咙底下的白色纽扣,露出锁骨,坐在各种酒吧的吧台前拒绝各色男女的过夜邀请。
“那可要好好的放松一下。”酒吧暧昧地眨了眨眼睛,冲着那位端着酒朝他们走过来的女士比了个大拇指,“他今晚单身。”
女士勾起嘴唇笑了笑:“谢谢。”
舞台上的歌声早已停止,他的视线划过与男人擦肩而过的那个短发女人,一个眨眼的瞬间,那位卖唱的男人已经迅速的从后台隐去了身影。
哦?宫野莲眼波扭转,他们隐蔽的动作在镜子的反射下被一览无余。
宫野莲遗憾地耸肩,又是一个没能上去搭讪的夜晚,也幸好没有随便上去搭讪。他朝女士举起了杯子,做了个敬酒的姿势,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一抹薄红从他的脸颊蔓延开来,连带着他的眼神也变得旖旎了起来。
女士的视线顺着他的停留的方向看了过去,在没发现到异样的时候摘下了墨镜,露出了她精致的面容:“等很久了吗?”
宫野莲摇头,将酒保递来的另一杯酒杯外层的水雾抹干净,然后露出了笑容。
他们熟悉的样子让在场不少关注着这个方向的人都失望起来,大多数人都觉得今晚他们要属于彼此了,然而少部分人则是还抱有尝试的心态。
一位体型壮硕的男人坐到了女士的身边,眼中带着不屑的上下打量宫野莲,最后挑衅道:“你会有更好的选择。”
暗示的话语让宫野莲挑眉,他跟女士快速地对视,然后将手中的酒杯推向了这个第三者。
“是吗?”
第三者冷哼,不屑地面对这种不值钱的挑衅,抓起酒杯一口便饮下,然后将酒杯倒了过来,示意里面一滴都不剩。
“好吧,她属于你了。”宫野莲站起身,将垂落在眼角处的头发撩到耳后。
他无意识的动作让酒吧里原本就蠢蠢欲动的人都忍不住咽下口水,那样洁白的脖颈,小巧的耳垂,若是被人轻轻咬上一口,那该露出多么好看的粉红色啊。
不过宫野莲本人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敲了敲桌子,靠在吧台上眼神漫无目的四处飘荡。
“你这么轻易把我让出去的态度让我有点受伤。”女士撑着下巴笑了笑,食指与中指将第三者的那杯酒挑在指尖。
这是一个同意的信号。第三者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得意笑容。
“我这是为了让你拥有一个更加美好的夜晚。”宫野莲回头,接过了从女士手中递过来的文件夹。
在暗淡的灯光下,宫野莲将信封拆开往里看了一眼,确认过里面的内容之后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温柔的笑容。这很难得,至少是看呆了一旁围观的酒保。
女士将手搭在第三者的手掌里,她鲜红色的指甲如同染上了血,熟练的在对方的手心里画着圈,俨然一副挑逗的样子,酥麻得手掌的主人都忍不住贴了上来。
“谢了。”宫野莲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然后凑到了女士身旁与她浅浅的一抱。
“贝尔摩德,晚安。”
被称为贝尔摩德的女人勾了勾嘴唇,冲宫野莲的背影举杯,眼里带了些意味不明的怜悯。
“晚安,梵高。”
-
宫野莲将文件袋扔到了酒吧门口的垃圾桶里,在路灯之下把文件夹里的照片放进了钱包里,再小心翼翼的将钱包塞进了胸口的位置。
那张照片上印着的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这是今年他从老板手上收到的第三张女孩的照片。
女孩是他的妹妹,目前正在位于纽约曼哈顿市念书,照片上的她正开心的与同学们坐在阳光明媚的甜品店吃点心。
说出去可能没几个人相信,明明都身处纽约,他与妹妹在小时候分离过后便没有再见过面,只能依靠老板的照片来获得对方的消息。
这样过去了十几年。
宫野莲的眸子暗了暗,他的手机振动起来。
“喂,明美?”他放轻了声音,因为电话那头是他的另一个妹妹。
宫野莲的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是我,这么晚打扰你了。”
“你的电话从来都不会打扰我。”
宫野明美在手机那头笑了笑。
单手打开了车门,宫野莲坐上驾驶位,他将收在口袋里的那只酒杯放进了车里的储物柜里,然后撕下了上面的一层薄膜。耳边是妹妹在念叨最近的生活,这让他本能地从充满阴霾的情绪里脱离出来。
宫野莲将车子的启动器打开,一瞬间,车子里开始响起了轻柔的音乐声。
他踩着油门,觉得路边的霓虹灯都美透了,就像一颗颗钻石一样,这让他不由自主地跟着轻音乐一起哼了几声。
宫野明美察觉到了他不错的情绪,笑着问道:“哥哥今天心情不错呀。”
“这也被明美发现了吗?真不愧是我的妹妹,”宫野莲向来对于自己妹妹的都是保持着毫不吝啬的夸奖态度,“刚刚收到了志保的照片,她跟她的朋友一起在吃甜点,看上去挺高兴的样子。等她毕业了,我就想办法把她送到你的身边。”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响。
宫野莲一瞬间就发现了妹妹的低沉:“怎么了明美?”
宫野明美的慌神被这一声温柔的呼唤抹平,她下意识地摇头,又想起哥哥此时看不到自己的动作。
“……没什么,”宫野明美咬着嘴唇,最后艰难地笑道,“好希望我们三个人能快一点相聚啊。”
车子行驶在人烟稀少的街上,宫野莲敏锐地感觉到了妹妹此刻不太对的情绪,可正当他想要询问的时候,街道中间却突然走出来了一个男人!
刺耳的刹车声通过手机传递到了宫野明美那边,她慌张地呼唤哥哥,却只能听到宫野莲略微粗壮的喘息声。
“别担心,晚点给你回电话。”宫野莲迅速地安慰妹妹,然后挂断电话从车里出来。
一个戴着针织帽的长发男人倒在了他的车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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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酒吧里仍旧热闹无比,没有人会将视线分给一个醉醺醺的男人。
男人捂着胸口,体内超标的酒精让他脚步虚晃,等待他好不容易摸索到厕所门口时,才发现通常总是发出那些不可言说声音的小隔间里竟然无比安静。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只发出了不到一秒钟的警告声。男人推开门,蹒跚着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一名看不清面容的人从这扇门里走了出来,他从门边捡起写着“”维修中“”的牌子,挑起细绳,挂在了门把手上。
没人注意到这个一去不回的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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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医院依旧灯火通明。
医生带着口罩,将躺在床上的患者检查了一番之后,随手在病历本的第一页写了几行字。
“你是他的朋友?”医生没有抬头,也没有打算等到宫野莲的回答,在走着程序问过一遍之后总结,“他没有问题,只是受到惊吓混过去了。”
太阳穴处传来的刺痛感让宫野莲不适地闭了闭眼,他靠在病床边的沙发上,仔细地打量着长发男子的眉眼。
大概是被他肆无忌惮的目光侵扰,男子的眉心略微一皱,紧闭的眼皮开始挣扎着颤动了起来。
很快,男子睁开了那双带着迷茫神色的眼睛。
宫野莲不动声色,他勾了勾嘴角,在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之前背过身,将水杯握在了手心。
他熟练的抿着嘴,作出的表情里带了些许合适的愧疚,在看到眼前的人喝下一口温水之后,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很抱歉,开车的时候我正在跟我妹妹通电话,没有注意到你。”宫野莲放轻了语气,敏锐地观察到对方的眼珠抖动了一下。
病患沉默了一会,最终放缓了声音展开笑容:“没有关系,我也有责任。”
宫野莲接过了水杯,转身去给他继续添热水。
互相看不到对方的两人皆是露出了不同的表情。一人若有所思地用指尖点了点桌子,一人冷下了脸,仔细观察了周围一番,在对方回头的时候又挂上了笑容。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宫野莲与长发男子皆是一愣,直到脚步声在这个病房门口停下了之后他们才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确认了彼此眼中带着的那惊人相似的慌张神情。
直到警察推门而入,两位“惊慌人士”才各自收敛了藏在表情之下的审视。
表情严肃的警察从怀里掏出来证件,冷声道:“你们涉嫌一起案件,跟我们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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