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 磨磨唧唧干嘛。真当自己还是以前的官老爷。”穿着官服的狱卒一鞭子抽到唐禹身上。疼的他踉跄一步,手上铐着枷锁, 让他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当然,他们一行人也是没权利反抗的,因为他们都是被抄家的罪臣。
那鞭子显然是常用的,表面上油光锃亮,唐禹还能看到上面暗红的血渍, 方才抽打在他的身上,如今鞭子上染上新鲜的血液,看起来十分慎人。
队伍里的人战战兢兢, 连惊呼声都不敢发出来, 生怕出声后牵连了自己,要知道就算是受伤了,狱卒们也不会停下来给你时间养伤。
流放路漫长,如今才走了一半,指不定就死在半路上。
待狱卒教训完拖拉的犯人, 临走前狠狠地瞪了一眼唐禹, 装什么装,一个犯人故作深城的闭目深思,真当自己还是运筹帷幄的官老爷?
“爹…”待狱卒走远, 后面的人悄悄围上来。
唐禹背上火辣辣的疼,可是面上只能装作无事,他用眼神安抚这青年,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才穿到这人身上, 正在接收李望舒那脑海里的记忆,脚步慢了下来,没想到这一停,就被狱卒来个“背后袭击”了。
李望舒今年三十九,本是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
李氏乃是陇西望族,祖祖辈辈出现过不少人杰,到了李望舒这一代,他更是未及弱冠就连中六元成了状元。如今三十九岁就高居丞相之位。
在李氏一族也算是名声赫赫的人物了。
按理说这样的身份不容易被搞下台,毕竟能做到这个位置上足以证明他足智多谋。可他还有更为敏感的一层身份,当朝国丈。
他的嫡长女李梓瑜乃是先帝亲封的太子妃,新帝登基后,成为主掌六宫的皇后。
这样有权有势的岳家,新帝根本不需要,再加上几个月前皇后产下皇子,心思缜密的皇帝越发猜忌小皇子的外家势力,正好乘着这次“皇后谋害龙胎、使巫术诅咒妃嫔”这件事,直接降罪李望舒这一脉的嫡系,夺了李梓瑜的凤印。
可是朝堂上哪个臣子不是人精,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一场针对皇后针对李家的阴谋,可是却没人为李家求情。无非是想着中宫嫡子失势,将来他们家的外孙就能多一筹临位的胜算。
皇帝的位置谁不想坐?若是将来自己的外孙为帝,整个家族都可能鸡犬升天,昌盛百年。故而这场政治阴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有益的。
唐禹看了看天色,远山处已经跟落霞交接,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可是周围树木丛生,好歹也要找一个地势平坦的地方夜宿。
故而还要走一段路。
这一行百来人,只有十几人是李家的家眷,全都是嫡脉。毕竟皇后乃是先帝亲自定下的儿媳妇,陇西李家不可能一网打尽,能除了嫡出的一脉就算是伤了他们一半的根基。
剩下都是是礼部尚书吴家和工部侍郎董家的家眷。这两家因为是发配全家,所以人加起来要多上许多。
三家人虽然不是犯的一件事,但是却是同一批流放的。
眼见着天色麻黑,远处的山上传来一声声野兽的吼叫声,一行人才终于看到一块平地。
“行了行了,今晚就在这过夜。”狱头探查了一下地形,一声大喊,众人才敢停下来休息。队伍里才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队伍里的女眷们都纷纷到周围的地方收拾柴火,不到一会,一家家队伍都围起火堆,这时狱卒们开始分发硬馒头,这些东西都是在上一个驿站都准备好的。
领馒头的时候,大家安静静的排好队,不是大家不想抢在前面挑两个大的,只不过要是因为哄抢的事而惹怒了狱卒,或许就把命留在这里了。
毕竟凉州地界遥远,路上死两个罪犯再正常不过了,每年路上被狱卒打死的也不在少数。
之前叫他爹的青年凑到唐禹身边,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瓶子。
“ 爹,你快涂上。别发炎了。”父亲是他们李家的精神支柱,要是父亲死在了流放的路上,不仅宫里腹背受敌的姐姐会独木难支,就怕他们李家人都难以走到凉州。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宫里的皇子能顺利的长成,他们就有回去的希望。
“ 荣格,下一站就是幽州了吧。”唐禹的手被铐在枷锁上,他目光深远的看了看前路,按照李望舒脑海里的地图估算,他们的位置距离凉州还有一千五百里。
朝廷规定,流放的犯人最低每天要行五十路,这对于曾经娇生惯养的贵人们来说的确是个体力活。
一千五百里,意味着他们还要步行一个月。
“应当是,下一站就是幽州的地界。”李荣格点点头,他今年方才二十,已经取得举人之名,若是不发生流放这件事,他定能在下一届科举试中高中状元。
一门父子双状元,该是多大的荣耀啊。可惜了,当今陛下不愿意给他们这份荣耀。
火堆上烤的馒头渐黄,李荣格先拿起一个递到父亲手里。而后才把熟馒头分给妻子和才两岁的儿子。
儿媳妇齐氏从丈夫手里接过热馒头,撕成条条喂到娃娃嘴里,要不是两夫妻在一路上细心照料,这个两岁的娃娃怕是活不到现在。
“苦了恒锦,在忍忍啊。等到了凉州,阿爷天天让你吃肉肉啊。”唐禹揉了揉小娃娃的脑袋。
两个月前还堆在锦绣堆里的金宝宝,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副瘦骨如柴的样子,连脸上的婴儿肥都消退下来了,嘴上都起了白皮子。
两岁的小娃娃才刚会说两句完整的话,他的小脑袋埋在齐氏的怀里一点一点的,显然是白天累到了,现在觉得困极了。
还未等唐禹从小孙子身上移开目光,耳边就传来一个委屈的声音,“大哥,我嗓子疼。”
“ 我想喝水。”
明明是快三十岁的大老爷们,说起话来却很小孩子一样,带着些许撒娇的语气。李望舟跟他差了近十岁,所以平日里李望舒都是把这个弟弟当做儿子来养的。
现在听到他叫着嗓子疼下意识想给他递水葫芦,可是唐禹的手被枷锁铐着,倒是他媳妇吴氏眼疾手快的给丈夫递水。
可能是李母生李望舒的时候把所有的智商都留给了大儿子,等到生小儿子的时候就没了,只留给他一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脑袋。
好在李望舟虽然一事无成,却有个疼他的哥哥,父母又为他娶了一个会疼人的媳妇。
媳妇又给他生了一堆子女……
唐禹把目光从二弟身上略过,一二三四五六,六个小萝卜头都是二弟的嫡子女,再加上嗯,庶出的两个。一共有八个。
他们李家一行人能全乎的走到这完全是个奇迹。
“荣棋,快招呼你弟弟妹妹吃饭。”唐禹叹了一口气,看着弟妹只知道招呼丈夫吃东西,连孩子都顾不上,他只好对着大侄子交代。
“大伯,我知道了。”荣棋乖巧的拿起热好的馒头分给弟弟妹妹们。一家人总算围在一起吃了一顿饱和饭。
这时候唐禹无比庆幸李父跟李母已经去世了,不然让他们六七十的老骨头跟着流放,只怕在半路上就挂了。
接下来的路,最让人担心的无非是一群奶娃娃,他们大人走路都有些困难,更别说一群五到十岁的奶娃娃。
吃完东西,唐禹让他们每人都喝了几口热水,不得不说,任何情况下喝热水都是有效的。
“你们把鞋子都脱下来,梓欣帮弟妹们把水泡挑了。荣棋跟我来,大伯想去如厕。”唐禹对着大侄女嘱咐道。
整个队伍里的人也就唐禹的待遇最差,也是宫里有人惦记着他,所以就他一人带着枷锁上路。
荣格乖巧的跟在唐禹后面,两人同狱头说了一声,狱卒不耐烦的挥挥手,他们累了一天了好不容易喝口汤,真巧有个人过来跟你说要拉!粑粑,实在让人恶心。“滚滚滚,快快去。”
“大伯,我帮你解裤子。”荣棋已经十岁了,古代的十岁已经算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从流放到现在,这小子仿佛长大了一般,再也没有往日的活泼样,整个人沉稳了不少。
解手的时候还需要别人给他脱裤子,唐禹对此有些羞涩,不过好在他已经练成无敌厚皮脸,也只是在心里小小尴尬一下。
唐禹解完手,在周围转了一圈,他用脚尖点了点脚边的野草,“ 荣棋,你把这种草拔点装藏在衣服里,可以给弟妹们敷脚。”
“好。”荣棋直接埋头拔了一把草,总之大伯做事都是有道理的。他把草塞在胸前按平,让人察觉不出来这里藏了东西。
走了两步,咦这是大黄。
唐禹又指使荣棋把马蹄大黄叶拽了一把塞在自己衣服里。
大黄专治便!秘,管它有没有用,先弄点再说。
等等唐禹如厕回来,已经有人在铺东西准备睡觉了,大家都想早点休息,明天才能有力气赶路。
他让一群人把拿回来的草药抹在挑过的水泡上,缓解缓解疼痛,明天上路的时候能舒服些。
“等明天了,我给你们编双草鞋。”看着有两个孩子的鞋底都掉了一半,直接用草绳绑住,他有些心疼。
“抹好了都快点休息,明天才有力气赶路。”唐禹在这个家庭里就像是大家长,他一发话,众人都加快收拾手里的动作。
半夜,月夜挂在半空上,不知道从来传来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小心翼翼的走动。
唐禹假装翻身,从眼睛缝隙里看到有一个女人走到狱卒睡觉的方向,不一会儿,树林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在李望舒的记忆里,有好几晚都会有这样的声音。
其实队伍里的犯人们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狱卒也是男人,也有生理需求,这时候那些想要在路上好走的罪犯们会献上家里的女眷,以此来达到利益。
他搓了搓手,别人家的事,他管不着,但是李家的女眷,那些人一个都别想碰。
今天那狱卒给他背上来一鞭子,也是因为前几日有一个狱卒看上儿媳妇齐氏的姿色,暗示他们把人送过去。可是他们家没反应,这不,这两天狱卒就开始针对他们了。
或许这一鞭子只不过是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陇西李氏,是我国历史上有名的望族,大将军李广就是出自那里,不过咱们这个世界是虚构的,只是借用了一下地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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