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罪 十七

    龙椅上的皇帝满脸憋的通红, 怒目圆瞪,威严且沧桑的声音大吼道,“ 混账东西, 看看你做的好事, 兄弟相刃,你胆子可真大啊!”

    暴怒的声音在诺大的殿内回响,太监宫女们被余音吓得瑟瑟发抖, 犯事的是皇子,最后受牵连的怕是他们这些命贱的宫人。

    大皇子跪在大殿中央, 低垂头咬紧牙不承认。“父皇, 不是我做的, 我…没做过啊…”

    他原本是想害三弟,即使父皇查到他头上, 那时三弟已经废了,皇子中他就是唯一成器的那个, 到时候父皇纵使厌弃他也没法子。可没想到四弟误打误撞的上了那匹马,坏了他的计划。

    大皇子心里暗道倒霉,这件事是他太急迫了,他儿子都已经生了几个, 再等下去, 他都快老了。

    心里存着微末的希望,若是不承认这件事,父皇无法对他定罪,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皇帝气的手指微颤指着他, 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证据都摆在眼前,还口口声声的狡辩。他直接把一沓证据扔到大皇子面前,怒不成声道:“ 你还不承认,这上面记在的一清二楚,看你有什么可狡辩的。”

    大皇子瞥了一眼地上的散落的纸张,眼神心虚的左右转动,心脏跳的更慌,父皇若是真的查的一清二楚,那他的反驳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灵机一动,掩着袖子的手狠狠掐了大腿的内肉,疼痛感传来,他眼泪瞬间流下来,跪着扑到皇帝的腿前,涕泗横流的道,“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知错了。”

    “是儿臣混了脑袋,听信那小人的谗言,所以才动了歪心思。往日里父皇也看到了,儿臣向来爱护兄弟们,都是那些小人作祟,我才迷了心智啊。”大皇子懊恼的摸了一把眼泪,哭的像个稚童一般悲伤。

    大皇子是皇帝的第一子,那时皇帝还是个王爷,对于第一个儿子,皇帝倾注了初为人父的希望,他有些偏疼这个孩子。若不是有他暗中扶持着,大皇子也没资格跟中宫嫡子私下打擂台。

    毕竟作为中宫嫡子,有天然的优势,只要身上没什么大毛病,储君的位置算是预定了。

    看着痛哭的孩子,皇帝心中闪过一丝悲伤,他做皇子时与兄弟们死斗,等到做了皇帝,看着底下儿子们天天盼着他死,做梦都想着他屁股底下的龙椅,心里涌起一阵阵寒意。

    此时他倒是有些庆幸,伤的是四子,自古立嫡立长,他疼爱大儿子,可是看中的却是三子继位,皇帝无力的摆了摆手,不能再放任他们兄弟内斗了,“ 罢了,就罚你关禁闭半年。你也好好反思反思。至于你府上的那些幕僚,都处死吧。”

    帝王一怒浮尸千万,皇帝知道这件事的主过错方在大儿子,可他心里仍然存有一丝的希翼,说不定就是那群人带坏了皇子呢。

    幕僚被处死大皇子不心疼,只是半年禁闭意味着不能上朝。

    朝堂上局势千变万化,他消失半年,不少朝臣怕是会被三弟笼络了,大皇子张了张嘴,想求求情,可抬头就见父皇冷漠的眼神,他心里发凉,当即不敢多说,谢恩道,“多谢父皇,”

    大殿的事不肖一会就传遍了宫内。

    四皇子阴沉的垂了几下大腿,最终只无力的垂下手,他的右腿已经没有痛觉。男人眸子里闪过深沉的恨意,对着坐在床头的母嫔道:“ 父皇太偏心了,大哥毁了我一条腿也紧紧只禁足半年而已,若今天毁的是三哥,想必就不是罚禁闭这么简单了。”

    熙嫔垂着眼,眼泪跟串线的珠一样往下掉,恨大皇子恶毒,怨自己没本事,“我可怜的儿,都怪母嫔出生不好。若是你投胎在皇后的肚子里,哪里还用受这些苦啊!”

    他倒是想投胎在皇后的肚子里,这样也不用跟熙嫔一样看人眼色过日子,可是老天不长眼,三哥那种狭隘的人都能那么好运,打小想要什么就有人递到面前。

    四皇子忍着心里的不耐,眼前这女人到底还有点用处,他轻声细语哄道,“ 母嫔别这样说,儿子还有仪仗您的地方。我这条腿废了,也没了登位的希望,大哥害我,这事三哥也是帮凶,我不会放过他们。”

    “这件事三皇子也插手了?”熙嫔这时也不哭了,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她本就难过,掉眼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真真痛心的是手里失了一个锋利的刀刃,将来再无可能登上那至高之位。

    可见,四皇子养成如今这样性子,跟他生母也脱不了关系。自私自利的生母,又教出自私自利的儿子。

    熙嫔咬牙切齿,她自以为前半辈子已经人生巅峰,从一个农家女到高高在上的妃嫔,诞下一名皇子后,她的野心渐渐被养大,这个孩子就是她后半辈子的希翼。

    可如今却被人给毁了,熙嫔如何不气。

    “ 三哥明明知道那马被做过手脚,偏偏不跟我说,还特意让我骑,可不就是为了拉大哥落马。”四皇子眼中闪过阴霾,也怪他太不小心,以为投靠了三哥就放下了戒心,没提防着那蠢货背后戳刀。

    听了儿子的话,熙嫔从鼻子里发出冷哼,“ 好一个三皇子,枉我这些年跟在皇后身乞头摇尾,他们母子俩竟然把咱们抛出去当诱饵。她可别忘了,当初诬陷废后的证据还在本宫手上攥着,戳穿了谁都别想好过。”

    她嚼穿龈血,恨不得吃肉喝血,想生生活剥了那两人,熙嫔眼神恨透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阴,冷笑道,“ 大皇子连亲兄弟都下的了手,这大哥当的可真“称职“”,至于三皇子,本宫一定要好好像皇后娘娘讨教讨教。”

    见激起母嫔恨意,四皇子把提着的心放下,缓缓开口分析道,“母嫔莫急,当下之急是乘着父皇还心怀愧疚,给我选封一块好的封地。待母嫔老时,也能做个一地之主的安乐太妃。”

    四皇子自知已没了资格登位,如今就盼着能封一个富裕的封地,集结物资,好好给两个皇兄添点麻烦。

    “我儿放心,这事母嫔会为你安排好。”牵扯到自己的利益,熙嫔寸土必争,她安抚的拍拍儿子的肩膀,“ 这件事,母嫔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四皇子眼皮低垂,掩着眼中的嘲讽和不屑,说什么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不过是想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罢了。

    可他们是利息共同体,四皇子不管她是撒泼卖疯,还是到父皇面前卖惨讨巧,总之能为他带来利益就行。他闭上双眼,脸色上浮出一副疲态,“多谢母嫔,儿子有些累了。想歇息会。”

    “好好好,我儿先歇着,明日母嫔再看看你。”熙嫔温柔小意的为儿子纂纂被子,上一秒还是负毒恶的怨妇,此时立马变了脸色,是一心一意为儿子着想的母亲。

    待熙嫔走后,原本说要休息的四皇子,睁开冷冽的双眼,眼神中盛满了滔天恨意。他过的不好,大哥和三哥也别想独善其身。

    到了第二日,唐禹才慢悠悠的走到翰林院上班,前面就朝着他奔来一个小太监,“ 李大人,你可来了。陛下才下朝就问您的去向。你快快跟我去见皇上吧。”

    唐禹慢通通的将自带的水壶放在书案上,问道,“怎么了?”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您快随我去吧。”小太监见他还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水,心里急的不行。皇帝急招,这人怎么还敢拖延时间。

    唐禹期期艾艾的放下东西,圣旨等物已经被那太监放在摆盘里了,“稍等些,老头子骨头脆,稍有不慎就断了。”

    小太监一路走一路回头看,恨不得把这人背上跑。

    等到了养心殿,把唐禹引进殿内,悄悄偷看,见陛下的脸上并无异色,小太监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下来。

    “ 李编撰来了,朕可是恭候多时啊。”皇帝没抬头,手下批改奏章的动作不停。

    唐禹笑着道,“ 让陛下久等了,您也知道,臣骨头脆,跑不快了。”

    又是这一套说辞,这些天他已经听的烦了,皇帝脸色沉了沉,“行了行了,快些拟定圣旨。册封四皇子荣王,封地蓟城。”

    “臣这就拟旨。”不远处就有案桌,唐禹将摆盘里的东西拿出来,整齐的放好。

    他不下笔,只盯着圣旨锦布发呆。

    皇帝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眼角搭拉下来,有些不耐烦,往日翰林院拟旨哪个不是下笔如飞。他沉声道,“ 李修撰为何不动笔?”

    唐禹扬起笑的皱皱巴巴的脸,“陛下,臣第一次写圣旨,内心有些激动。正在脑中构思。”

    行吧,皇帝舒了一口气,把心思放到奏章上。他已经见惯了李大人的慢速度,有胆子天天在御前打瞌睡的老头子,他懒得惹。

    不到一刻钟,身边的太监把圣旨呈上来,皇帝本以为这人还要磨叽一会,不曾想一会就写好了。

    他摊开放在龙案上,正要仔细的一番,才读到一半,就听见一个声音道:“陛下且慢,方才少写了一个“荣”字,这圣旨微臣还需要改动。”

    他这话一提,皇帝仔细看,还真发现少了一个荣字,心里暗道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好。

    若是旁的大臣诚惶诚恐的认罪,他就顺着给治罪,可是李修撰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居然还笑的出来。皇帝满口的闷气憋在胸口出不来,眼见着唐禹把圣旨接到手里。

    从翰林院送来一份新的圣旨锦又需要两刻钟,唐禹找了一个殿柱靠在上面休息,皇帝扫了一眼,任由他这般无礼,反正,习惯就好。

    快到晌午,殿内的温度逐渐升高,龙案上的奏折也快修改完毕。偏偏现在是在夏天,穿着厚重繁杂的衣裳,让人有种燥热感。

    皇帝觉得自己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光光一个圣旨的事,就弄了一上午。

    等圣旨锦来了,唐禹又照着抄写一遍。“ 好了好了,陛下您瞧瞧,这会“荣”字加上了。可以盖上陛下独一无二的玉玺了。”

    太监接过,恭敬的将摊开放在龙案上。皇帝扫视了一眼,见荣字果然加上,内容大致也没甚错误,直接玉玺啪嗒一盖。随手就把东西收起来,递到身边的太监手里。

    他没有仔细看清楚,第一份圣旨上是“蓟城”,第二份圣旨变成“薊城。”

    坐在床上的四皇子听着大太监宣读的圣旨,觉得母嫔还有些用处,蓟城是山西最大的省份,比之杭州也毫不逊色,是一个好去处,他满意的道,“儿臣接旨。”

    四皇子接旨后,他身边的小太监从袖口掏出一个锦袋交给宣旨的太监。

    待那太监走后,四皇子热切的展开圣旨看,看到最后的时候,他手抖了抖。

    艹蛋,蓟城在山西,薊城在哪?

    四皇子像一只狂暴的狮子,冲着贴身太监吼道。“快去给本皇子查,薊城在哪?”

    过了一会,小太监唯唯诺诺的道:“ 四皇子,在弱水。”

    古代将黑龙江称之为弱水。

    等于把他搭配边塞了,父皇待他可真好啊,他想伸出腿踢一脚太监发泄,却因为另一条腿瘫痪而无法动弹,狼狈的瘫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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