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纸退婚书

    前世的时候华容琅也过来了。

    只是那时候过来劈头盖脸对着她,就是一顿骂,这次也没有什么不同,骂了一顿,然后摔了她的门离开。

    骂的是什么华容舟记不住了,她二哥骂了她那么多次,来来回回不过也就是说她不知礼数,不尊圣者。

    山岚书院作为上京第一书院,里面的先生不说都出身钟鸣鼎食之家,至少也是书香三代,向来被上京的贵圈们追求。

    女学的学生大多都是高官之女,来山岚书院读书不过是为了获取一个好名声罢了,为以后出嫁积攒资本,在书院中获得的名声,以后到了夫家去也是极好的。

    为此就会在男学中挑选未来的夫君,若是中意了,便央求家中父母,看看能否安排一番。

    其中华容琅但是最为吃香的那一个,不少贵女就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家中次子,虽没有爵位可以世袭,但是凭借其才名,在官场中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更何况平南王府必定出一位太子妃,这女子嫁了过去就直接是与天皇贵胄做妯娌,对于华容舟那就不用提了,女子早晚得出嫁,到时候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

    有“扶仙”之名的华璇清原先于山岚书院女学读书,而女子十六岁出阁以后就无需书院就读,但华璇清美名依旧在山岚书院传播。

    和她不同的,那必定就是华容舟了。

    先生授课时睡觉,每日的习课都一塌糊涂。

    一桩桩,一项项,日久天长,华容舟就成为了山岚书院的独特的存在。

    每月的上中下旬考试,华容舟并非都是垫底,甚至有几次还能拔得头筹,位于华璇清之上。

    但是测验的题答的好,上课时却一问三不知,这般下来流言飞起,有说华容舟使了法子得了考试题目的,也有水运气好而已。

    但是不管怎样,华容舟草包一般的名声已经极为显赫,甚至传到了华容琅所在的男学。

    有着这样一个屡教不改的妹妹,哪怕是华容舟时不时考得头筹也让人作呕。

    品行不端。

    华容琅为之唾弃。

    至于华容舟怎么就被山岚书院逐了出来,说来话长。

    林尚书之子林夙也在山岚书院男学读书,林夙这人虽然也嚣张跋扈,但是人家作为尚书家的独子,天塌下来都有他爹给他顶着,在书院里做的混账事情也不算少数。

    林夙就喜欢捉弄别人,不光在男学那边名声不好,更是在女学这边也是如此。

    而华容琅就是夫婿的最佳人选,若是和华容琅比那么林夙简直没法比。

    纨绔一个,书没读多少,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

    勾栏常客了。

    而就是这位纨绔偏生喜欢追着华容舟跑,在书院中便是,男学下课就喜欢来女学这边和华容舟偶遇。

    华容舟也是飞扬跋扈,一来二往后就和林夙吵起来,让他别跟着她,可是林夙这厮脸皮极厚,不管华容舟说什么他都当聋子听不到,我行我素。

    山岚书院学生们都看戏,平南王府家的小姐是和太子有着婚约的,这样的情况下,华容舟后面还跟着别的追求者。

    难免有些出格了。

    后来发生的事儿更是让人惊叹不已,林夙落水,华容舟跳水救人,却在把人救上来以后失力瘫倒昏迷。

    醒来的时候就是华容琅震怒的脸和华璇清担忧的模样。

    以及……

    旁边案机摆放的一纸退婚书。

    被天家退了婚,这意味着上京之中几乎没有人会娶她了,也有哪个敢娶她了。

    山岚书院那边的处理还没有下来,华容舟的风言风语传遍了书院;罪魁祸首林夙还敢来府上找她,最终被他的尚书父亲直接带人来了平南王府捉了回去,押送到军营里面。

    再往后便是林尚书挟千金报救子之恩……

    报恩是假,反讽倒是真,将华容琅都气得脸色发青。

    呵。

    她华容舟由此被太子退婚,太子转而和华璇清定亲结婚,她被迫搬离原来的院子来到现在这个院子。

    于这世这一切不过才过去三个月,华容舟却觉得恍若隔年,疲倦涌上心头,那是上辈子就积攒下来的无力和麻木,过了一世依旧如影随形,沉沉的压着她。

    ……

    “来人!”

    很快两个丫鬟进来了,这二人就是自她搬到这边来就开始服侍她的,作为华璇清安排过来的人,桃红,翠青颇有些耀武扬威。

    掌中杯盏里面的水已经喝尽了,但是华容舟依旧磨搓着杯盏:“再给我去取一些冰来,多取一些。”

    桃红面露为难:“府上管家拨过来的冰就今日这么多了,今日还因楚小姐过来提前取了明日的冰。”

    “府上是没了冰?”

    青纹瓷杯砰的落桌,落了明面上的是华容舟撒泼一半的话语,可两个丫鬟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四小姐向来是这样的,我行我素,不给就闹着。

    “不管有没有冰,我今日就要取了,不若我就再闹到府上去。”华容舟声线突然降了几分:“我闹出去,不过再挨上一巴掌,到时候我不好过,你们两个丫鬟也别想好过。”

    桃红和翠青忙不迭的抽身去取。

    刚刚二少爷华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她们好好看着四小姐,莫要她惹是生非。

    但这二人也只能在心间暗忒:二少爷都管不了的人她们哪里看得住?抱怨无门,就只得快了步子去取冰。

    外头的人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华容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头上这时却泛起了汗雾,湿露露的就连睫毛上都沾着水一般。

    三秋碎的毒现在没有发错,可是她手腕处的那处刀痕却隐隐的有些痛,又有些痒。

    新增伤口落在旧刀疤之上,有些骇人,但是华容舟瞧着瞧着却不由得发笑了。起身动作很快的从里头翻出一陶罐,打开以后浓烈的酒香冒出来,辛辣有劲。

    这酒不是用来喝的,还是用来处理这刀伤的……

    华容舟身上有着浓烈的脂粉气息,靠近了更是刺鼻。

    只是这酒香淋在手腕上就像立刻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甜腻的脂粉味道被掩盖了,华容舟浑身上下冒起一股酣畅淋漓的快感,光是闻着这酒她就有些醉意。

    夏日热浪渐渐散去,她的脸泛起了红意,门吱呀一声轻轻开起,华容舟警惕的迷了眼,动作很快的收起陶罐。

    但看清来人就是吴玉以后,浑身又放松下来。

    “小姐!”

    华容舟还没有说出来的话,都被吴玉给堵了回去:“小姐怎么不吃些麻沸散在处理!这得多疼啊!我现在就去给小姐准备些麻沸散!”

    处理伤口的布条子被华容舟直接解开了,布条上都印着血,这会儿手腕上还微微地冒出鲜红的血液,虽然血流的不多,但配上那疤痕累累的手腕,打眼望上去极为刺眼。

    那只胳膊在颤动,宛若断腕一样,华容舟哆嗦着,牙齿都在互相交错打着抖:“没事儿,都快处理好了,你去门外守着那两人回来了,就把她们堵在门口,别让她们进来,然后打发她们去取一些吃食。”

    吴玉眉毛眼睛都皱到一起去了,她这小脸长得白净,华容舟瞧着却蓦然笑了:“快去!顺便把她们取的冰带进来。”

    虽说此刻吴玉此刻恨不得为小姐受了这苦,但若是让外人发现小姐现在这样子,指不定再会露出什么纰漏,只得出门在外面候着,顺带关上了门。

    长痛不如短痛,烈酒淋在伤口之上,渐渐的就没有红色的血流出了,华容舟立刻取了干净的布条缠绕在手腕上。

    确保一切万无一失,这才将东西放回原位。

    外头很快是吴玉和两个丫鬟说话的声音:“小姐饿了,你们去取了晚膳过来。”

    两个丫鬟还想辩驳,很快又被吴玉堵了过去,最后说话声消失,吴玉轻轻推门而入。

    华容舟已经出来好了,屋子里通了风,随即漫起的又是一阵甜腻的脂粉香气。

    ……

    其实华容舟屋子里的热度已经很低了,哪怕白日里也透着清凉,和外面好日当空的酷热完成不一样。

    所以桃红和翠青去寻了管家的时候,年近半百的宋管家还有些惊讶,华容舟的院子一向需要的冰都很多,甚至是没日没夜的都在降着暑气。

    现在四小姐搬离的院子可比不上原来院子那么大,院子小了些,要用的冰的量却没有怎么变。

    宋管家看着华容舟长大,原本乖巧的小姐出落的如此飞扬跋扈,心间惋惜,但也没说什么。

    昨日二少爷当众给了四小姐一巴掌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平南王府,二少爷知礼数,为人温和端方,简直难以想象四小姐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二少爷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如此动怒失态。

    宋管家不愧为管家,当众将这消息压了下去,不许府上的人再提一句,四小姐虽说嚣张跋扈了些,但是人本性不坏。

    但是女儿家的名声却早就坏了。

    之前林尚书那次带人过来带走林夙的时候,就已经将两家人的脸面撕破了。

    四小姐被太子退了婚,唯一的后路就是林家,毕竟她是为救林尚书之子而落水的,但是林家的态度明显是不愿意四小姐嫁过去。

    明面表示谢意的同时还带来了数箱财宝,以回报四小姐的救命之恩。

    宋管家心里喟叹,但明哲保身,宋管家做不得什么,四小姐落的如此天意啊。

    只是又给划了一批冰过去。

    而那两个丫鬟在多了冰以后并未立刻离开,反倒吱吱呜呜的,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有什么事,直说。”

    “大人,奴婢最近发现小姐有些奇怪……”

    桃红一边吱吱呜呜的开口,一边悄悄抬眼打量宋管家:“小姐自打搬到小院子里就不怎么出门,也不要我和翠青服侍着,有什么事情就去找吴玉处理。”

    翠青见机而上:“小姐还让吴玉给她带什么东西,甚至……”

    宋管家皱眉:“甚至什么?”

    翠青好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吴玉夜里还去寻小姐!”

    “放肆!”

    宋管家威严不减:“妄议主子,该罚!”

    桃红翠青立马跪下来,诚惶诚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好不委屈的模样:“奴婢不敢妄言啊,奴婢如今还未怎么贴身服侍小姐,也不知道那奴婢们做错了什么,小姐就是不愿意。”

    宋管家脸色已经变黑了,那双眼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有些吓人:“这事不许再提,下次再是如此,就启禀王爷将你们逐出王府!”

    两个丫鬟抹着眼泪,抖着腿离开。

    宋管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消失在夜幕中。

    转角处,一白色衣角忽的迭起,随即脚步声轻缓响起,慢慢归于沉寂。

    *

    今日无需去山岚书院习课,华容琅端坐书斋之中,手上还持着一卷《水经论》,但那纸面自打翻开就没有翻过页。

    府上不是没传过这等言论,但这还是华容琅头一次亲耳听到,但若是华容舟克己复礼为人处事无错,今日又何故有此不堪言论乱传。

    华容舟爱慕太子全上京都知晓,就是是如此,华容舟和林夙的勾勾绕绕才不该出现;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华容舟不喜,林夙又怎会纠缠不休,更是落水招致华容舟的退婚。

    更何况先是林夙,现又有吴玉。

    华容舟不善管教,屡次言出无状,便也是气急他才会当着太子和华璇清的面掌掴了她。

    可是那一巴掌落下,华容琅心也紧跟着攥紧了,四肢百骸泛着无力;他本以为华容舟会哭闹不休,毕竟平南王府自小没受苦的四小姐怎么受得下这一巴掌。

    但是哭闹,声嘶力竭还有歇斯底里都没有,华容舟只是捂着脸,一张脸半是惨白,半是红肿……

    但是这更让华容琅心神不宁。

    他倒是宁愿华容舟歇斯底里闹的不可开交,这不愿华容舟这般用愤恨的眼神打量他们……

    好似他们皆如台上戏子,她为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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