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那边不肯和解,抓着欧阳宜先动手的把柄,一定要追究她的民事责任。欧阳宜也不依不饶,咬定了车行违约在先,要警方先判定他们存在过失。
警方这边做笔录、劝和解、责任判定,每项都要花时间,纪有初作为非主要责任人,做过笔录后,就让她先行离开。
纪有初原本还想留下来陪着欧阳宜,欧阳宜却一个劲让她走:“赶紧回去陪陪诺宝吧,我都已经这么大了,一个人在这边不会怕的!”
她一认怂,纪有初态度就硬了,此刻朝她翻了个白眼,说:“谁担心你怕不怕了,我是担心你又要闹事。”
“在警察局还闹事,我哪有那么不懂事啊!”
欧阳宜立刻跟她拍胸脯保证会乖乖的,又松口说会尝试跟车行那边暂时和解,纪有初这才稍稍放了放心选择离开。
走出警局,太阳早已经照过人头顶了。她路过大厅的时候看了眼警局墙上的钟,居然快到下午两点钟了。
她来找欧阳宜的时候太着急,除了一个手机什么都没带。现在手机被摔得屏都花了,她摸遍全身连坐个地铁的钱都找不出来。
纪有初琢磨着原路返回找欧阳宜拿点,刚刚迈出一步,突然就有辆黑色轿车滑到面前——居然是钟屿的那辆宾利飞驰。
她一怔,紧跟着看见驾驶座上降下的车窗后面是钟屿,心里的疑惑更大:“怎么是你,你一直都没走吗?”
钟屿没回答她的话,下巴往旁一点,说:“上车。”
都到这种时候了,也别太矫情了,纪有初向他眨了眨眼,下意识就往后座跑。手刚刚抓到把手,他声音突然从前面传过来。
“真把我当成是司机?”明显是讥诮语气。
纪有初立刻触电似的把手伸回来,想了会儿,从车头绕过去,坐到了副驾驶。他已经伸起窗玻璃,视线落在车子正前方。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了,他明明就没有看着她,可纪有初却觉得他眼神无处不在。他挂在嘴角的弧度也十分诡异,又讽刺又戏谑甚至还带着一点的……得意?
气氛实在不太好,纪有初忍不住咕哝:“有什么好笑的。”
平时明明就不是一个爱笑的人。
既然被拆穿了,钟屿也就不掩饰了,侧头过来直直看她,笑容自嘴角蔓延到眉梢:“不让你坐后面就不坐?这么听我的?”
“谁听你的了?”纪有初觉得这人无聊:“我是不想你难堪。”
钟屿笑意更浓:“你先把安全带系上再说话。”
纪有初这次可不能再落下风,淡淡白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想系就——”
最后一个“系”字还没开口,车子突然疾驰而去。纪有初直接被甩得撞到手套箱上,歪过头来怒目瞪着驾驶座上的人。
钟屿却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刚刚后面有车过来。”
真的?纪有初好不容易坐稳了,边拉过安全带边回头去看方才的位置。哪有什么车啊,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纪有初狐疑回头,撞上他一脸再也憋不住的促狭笑意,才知道他是在捉弄她。她忍不住哼了声,把安全带狠狠系上,卡扣发出很响的“咔哒”声。
“你是不是被谁魂穿了?”纪有初认真发问。
“魂穿?”钟屿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叫魂穿?”
“就是像你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应该是个很严肃的人,可突然就做起了跟自己人设不一样的事。”她在指责他刚刚戏弄她:“我怀疑现在的你不是你。”
“……”钟屿还是没听明白,除了刚刚的“魂穿”,“人设”这词对他而言也挺陌生,不过他能听出来纪有初是在骂他:“怎么我就不是我了。”
他瞥了她一眼:“你对我很了解吗?”
纪有初梗了下。这个问题要是去问几年前的她,她肯定会拍拍胸脯说她对他了如指掌,可在经历那么多事之后,她却再也不敢夸下这样的海口了。
她是曾经因为喜爱对他的学历、经历甚至是家世,有那么一点超过其他人的了解,可那又怎么样?他呈现出的样子,就是他原本的样子吗?
纪有初摇摇头:“不熟。”
说完她就将头往外一侧,无聊数着窗外滑过的电线杆。一片安静里,她听见他在一旁轻轻嗤了声,她只是挑了挑眉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话题至此终结,路程后半段,纪有初跟钟屿谁也没理谁。直到一起搭着电梯回loft,钟屿透过反光的轿厢朝她眨了眨眼。
“想不想吃点什么?”
纪有初立刻去摸瘪下去的肚子,点点头。
到家诺宝已经在睡午觉,被孩子缠到奄奄一息的杨志斌还没来得及扑过来诉苦,就立刻被钟屿赶出去买吃的回来。
杨志斌欲哭无泪:“老板,你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已经帮你当老妈子带了一天孩子了,你现在怎么能再把我当成跑腿的!我到底是你的助理,还是你的佣人!”
钟屿飞去一眼:“你去不去?”
“……”杨志斌被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腿都软了,不仅立刻乖乖退下,还在临走前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
纪有初没忍住噗嗤笑出声,钟屿睨过来一眼的时候,她摊着两手耸耸肩道:“我就是觉得你这个助理挺有意思的。”
“有什么意思啊,成天给我添堵。”他脱了西装,四顾看了看,最后挑了个椅背挂上:“不过他对你倒是挺照顾的。”
纪有初一直盯着他动作,看他脱了西服后,一直徘徊在帮他挂衣服和不帮他挂衣服上,听到这儿突然好奇问:“怎么了?”
“对你特别热情,又是帮你披衣服又是开车送你的。”他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插兜,跟她面对面:“那次酒店的事,也是他摆平的。”
有他提醒,纪有初终于一件件连着想起来:“原来他帮了这么多忙。”她眼睛一亮:“刚刚也是他让你去车行找我的?他连我朋友在哪买车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钟屿微怔,余光瞥着不远处欧阳宜的梳妆台。
他刚刚接完她电话后,想也没想就冲出了公寓。原本是打算边走边问她地址的,可是一连拨过去几个都是忙音,他又只好折返回来找线索。
幸好欧阳宜这人不爱收拾,买车的合同文件都还散在她已经没办法再乱的梳妆台上,他这才在查阅后知道了车行具体位置,再找到了她。
“都说了他对你很热情。”钟屿抿了抿唇,撒谎撒得面不红心不跳。
纪有初的脸却慢慢红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珠不停在转。半晌,她抓起杨志斌倒的那杯水喝了口,闷声说:“……他肯定是误会了,所以才会这么讨好我。”
钟屿稍挑着眉看她。
“能不能麻烦你找时间跟他澄清下咱们俩的关系?”纪有初走到他身边,跟他面对面站着:“你就跟他说,从孩子的角度看,咱们是他的爸爸妈妈,从公司的角度看,你是上司我是下属。除此之外,我们就没有其他的关系了。”
她说得轻快又认真,钟屿却听得皱了皱眉。
他之前有过好几任女朋友,她们虽然不至于个个都对他旧情难忘,分手之后也都维持着基本的体面,不会像她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现反感。
对于其他女人,他还或许会觉得这是一种以退为进,但对于纪有初——
他视线凉凉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如果不是诺宝的身世被泄露了,他绝对相信她会带着孩子再一次失踪。
钟屿这么自信的人,还是第一次在同一个女人这里吃这么多闭门羹。他稍稍低头,拿手摸着一边袖扣,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
纪有初迟迟等不到他答复,曲肘往他胳膊上撞了撞:“喂,你听——你干嘛!”
钟屿突然两手按上她肩,将她抵在背后小桌上。身体同时趋近,将她完全压死。他原本就高她一大截,宽肩背厚,她鸟似的被罩了起来,一点都动弹不了。
因为实在太过震惊,纪有初一度都忘了抵抗,只能微微张嘴,晕头转向地仰头看他,满脸都写着莫名其妙。
两人身体严丝合缝贴得紧密,脸与脸的距离也极近。他鼻尖几乎贴到她面颊,呼出的气息温热而湿润。
那一双跟诺宝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黑得如同幽深夜幕,只是与单纯善良的诺宝相比,他的眼神里总是藏着轻易不可接近的暴风雪。
而在这团冷冽里,此刻只是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惊恐万分的她。
纪有初突然回过神来,不停向外推他。他力气却一下子更大,头也越倾越低,干燥嘴唇几乎擦着她敏感耳垂而过——
纪有初心跳如擂,紧紧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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