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畅在上岸的第一时间就将之前扔下的外衫穿了起来,可饶是如此, 她身上早就被水浸透了, 隐隐约约还是能瞧出她过窄的肩和过于纤细的腰。
人人都知道武安侯世子生得羸弱,可男子和女子到底还是不同的, 万一不慎被人看出端倪,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些, 季畅之前才会在看到池塘的第一时间想要转身,奈何还是晚了一步。她救乔玥, 倒真是冒了莫大风险的。
当然,此时此刻这风险还未过去,应该说才刚刚开始。因为这周遭忽然出现的许多宫人侍卫,更因为皇帝不知何时也领着群臣从另一条路上过来了。
“这里发生了何事?”皇帝威严的声音传来, 刚起的一点吵闹霎时安静了下来。
季畅没急着回话, 自是有人替她来答:“回陛下,是有人落水了,奴婢等刚将人救了上来。”
话是这么说, 可他们到来已久, 在场的谁没看到人是季畅救上来的?就算先前没看到, 现在她一身湿淋淋也是显眼得很。只不过事不关己,自然也没人说话,只有乔尚书在认出季畅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好, 旋即目光一转,果然便看到了一身狼狈的乔玥!
虽说早猜到了今夜会生事,可看着女儿那狼狈惊吓的模样, 乔尚书的一颗心还是提了起来。他甚至没顾得上前方的皇帝,急匆匆跑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阿玥你怎么落水了?!”
乔尚书这一出头,众人便都知道了,那落水的正是他家的独女。至于救人的,到底这几日季畅也没少在众人面前露面,哪怕没怎么打交道,也很快被认了出来。
两家前怨未结,此刻隐隐约约便有人嘀咕起来,只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而后又有人声音不大的说了句:“倒是真巧,也是落水救人呢。”
后一句也不知是谁说的,声音虽不算大,可在黑夜里也传入了许多人耳中。至于他所说的“落水救人”,难道近来还有比许赵那两位来得更出名的吗?而更有意思的是,季畅乔玥还与那两位关系匪浅,于是只这样一联想,众人心里便不知生出了多少微妙来……
季畅一手捂着衣襟,一手握拳抵在唇上,微微侧身隐在稍暗处。她似乎没有察觉旁人目光言语,也不在乎当下情形,只顾低头忍着咳嗽。
乔玥面对这场面便知事情不简单,因此看到亲爹也没回话。只等乔尚书走到近前了,便紧紧抓住了她爹的一片衣袖,仿佛当真受惊过度,暂时说不出话来了。
乔尚书也不知有没有看出乔玥是装的,总之那一脸的心疼不似作假。他忙着安抚了女儿两句,又抬头去问旁侧宫人道:“到底怎么回事,临华殿那边的饮宴不是还没结束吗?”
临华殿是皇后主持的宫宴,宴请的便是外命妇与一干女眷。宴会流程与承德殿的宫宴差不多,都是饮宴过后来御花园赏月游玩。只不过今岁皇帝将出门的时间提前了,因此临华殿中的饮宴此时还没结束,按理来说是不该有女眷早早来到御花园的。还碰巧落了水。
陌生的宫人一脸茫然:“这,这奴婢不知。奴婢不是今夜临华殿伺候的宫人,只是听到这边有人呼救才赶过来的,来时小姐就已经落水了。”
乔尚书其实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心里也知道始作俑者是谁,可见到这般场面,还是忍不住心头有些窝火。只是整理到底是皇宫,宫人是轮不到他来盘问的,方才那般已经算是有些逾矩了。这会儿便只好忍气吞声,一张脸在灯火映照下明明灭灭,却是难看得紧。
皇帝看到乔尚书的脸色,心中顿时生出了两分满意来,又瞥了眼一旁站着的季畅,便出声问道:“世子又是怎么回事,之前朕见你是跟在后面的,这会儿怎的又跑来前面来了?”
季畅咳嗽了两声,也不知旁边宫人是怎么想的,乔玥上岸便有人给她披了斗篷裹着,她就没人理没人问的,只有自己的外衫勉强穿上挡风。这会儿她浑身都还在往下滴水,一张脸更是白得厉害:“回陛下,臣是看花时耽搁走散了,之后许是走错了路。”
汉王此时看不下去了,径自脱了外袍走过去,披在了季畅身上。
他生得高大,衣裳披在季畅身上自然是大了一截。汉王走近季畅给她披衣时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当下这般场面,他也来不及深想。只是之后看到季畅披着他衣裳的模样时,又忍不住觉得她太过羸弱,明明已经十八的年纪了,身材看上去还没十五六的儿郎硬朗。
季畅披着汉王的外袍,夜风带来的凉意终于被阻了两分,隐约还能感觉到汉王残留的体温。不过比起这些,这一件衣裳带给她更多的还是安全感,因为有了遮挡便也有了掩饰。
两人的互动落在皇帝眼里,他看向汉王的目光顿时有些不善,而跟在皇帝身边的秦王和楚王看向汉王的目光却带上了两分嘲讽——谁都知道武安侯府不参与夺嫡,也都知道如今的武安侯府是皇帝的眼中钉,汉王偏偏如此行事,都不知该说他坦荡,还是说他蠢了!
汉王垂着头也没说什么,只给季畅披了件衣裳便又退下去了。
好在皇帝今日的注意力并不放在汉王身上,因此也没有找茬斥责,甚至汉王的举动还让皇帝对他放心了两分。毕竟一个心怀坦荡的儿子,总比一个心思叵测的儿子来得让人放心。
言归正传,抛开汉王赠衣的小插曲,皇帝继续问道:“那世子可看到乔氏如何落水的?”
季畅紧了紧身上的衣袍,墨黑的发丝还在往下淌水,她倒也不在意,轻咳两声后哑着声音道:“不曾,我也是行至附近,恰巧听见乔小姐呼救,这才赶过来的。”
她没说来时呼救叫不来人,因为说了也没用,毕竟众人来时看到的是满池塘救人的宫人。
果不其然,众人听到她的话后神情都有两分微妙。尤其是之前回答乔尚书那宫人似乎怕担罪责,急匆匆说了一句:“我等听到呼救便赶来,已是很快了,不想世子跳水跳得更快!”
这话一出,乔尚书立刻看向了季畅,目光中不仅没有感激,相反满是愤愤——落水相救,便是有了肌肤之亲,如当日许常青与赵书萱一般,最终还是凑成了一对。要说季畅身体又不好,跳水救人这种事不该她做的,她却偏比宫人们来得更快,也难免让人疑心。
这样想的显然不止是乔尚书一个人,一时间众人目光齐齐落在季畅身上,有探究,有怀疑,更不乏看好戏的。各式各样的目光刺激着少年人,直将季畅那张苍白的脸都看得涨红了,最后恼怒的说了句:“见人落水,我救人难道还救错了?!”
她身体本就不好,在水中泡了半晌救人,上岸后又吹了一阵冷风,这会儿许是受凉了,连声音都沙哑起来。可说话时语气却是冰冷倔强,也只有皇帝看到她眼中隐约透出几分委屈来。
没有人接这个话,众人许是先入为主,也许是有些讪讪,总归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皇帝又往乔尚书那儿看了一眼,只见他护着女儿想要离开,并没有听季畅解释的意思。再看乔玥到现在也没说什么,猜她许是受惊过度,也没留意到落水后的动静。而且小姑娘惊吓之后也顾不上其他,只躲在父亲身后,恰在此时说了句:“阿爹,我想回家!”
乔尚书宠女儿也是出了名的,听到乔玥的话后当即就向皇帝告退。
皇帝也乐得省去对质环节,给了季畅解释的机会,挥挥手就放行了。
只乔尚书领着女儿离开时,人群中又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乔小姐倒是可怜,就是今日这事太过凑巧,也不知是不是有人设计的。”
这句话乔尚书听到了,脚步未停,铁青着一张脸带着女儿走了。
季畅浑身都还湿着,又有着凉风寒的前兆,自然也没有久留。她就跟在乔尚书身后出了宫,但双方一路却是连半句交流也无,看上去关系何止是冷淡。
等出了宫门坐上马车,常清见她满身狼狈,忙不迭递上了一盏热茶。
季畅捧着茶盏饮了一口,便觉一股热流从口腔直入肚腹,那被夜风吹起的寒意这才消散了许多:“还是失算了,早知会有落水这个局,便该备些姜汤的。”
常明拿出干布替季畅将湿漉漉的长发绞干,一边动手一边问道:“世子,怎么样了?”
季畅抬手饮尽热茶,却依旧握着那留有余温的杯盏,听问垂眸道:“成了,不是今晚就是明日,圣旨便该下来了。”
这一晚,季畅回府后就发起了高热,翌日清晨果然收到了赐婚的圣旨。
作者有话要说:乔玥(懵逼):我是谁,我在哪儿,那圣旨上的字我为什么好像都不认识了?
世子(摸头):乖,别想了,等着嫁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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