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这一番变故很快有了定论,不过三日便昭告天下——皇后下毒暗害皇帝, 嫁祸贵妃铲除异己, 贵妃却勾结了禁军副统领意图宫变谋反。事后两人均被赐死,至于秦王和楚王, 或许皇帝还留有几分父子之情,并未要了两人性命, 不过却都被发配去守皇陵了。
除此之外,还有个小道消息, 据传楚王在宫中曾为皇后所害,如今已是傻了。
常清面对着新得来的消息,啧啧有声:“你们说皇后是不是傻啊,好端端的她给陛下投毒做什么?而且我观之前秦王那模样, 怕是都不知道他娘做的好事。”
常明倒是淡定, 想了想答道:“大概还是因为秦王最近在朝中显露的颓势,让皇后着急了吧。秦王本是最有可能夺嫡之人,楚王虽然占着皇帝的宠爱, 可秦王占嫡自然就有人拥簇。结果就因为秋猎那一场刺杀, 秦王身体一坏, 你也看见朝中那些人的反应了。”
秦王也是真的惨,秋猎受伤后他本该跌入低谷,结果却因楚王那一场昏迷迎来了虚假的繁荣。那时的他在朝中风头无两, 仿佛储君之位已是唾手可得。然后呢,然后楚王醒了,朝中的局势便又在皇帝的插手下恢复了平衡, 最后又因为他入冬这一场病,门下之人纷纷改投了汉王。
如果一个人不曾站在高处,那么即便是失败也不是太过难以接受。可偏偏在这数月间,秦王经历了大起大落,连带着皇后也跟着大起大落,两人心态失衡也是正常的。
还有一点不用明说众人也能想到——如今秦王不过刚露颓势,门下那些墙头草就跑了大半,如果他今后都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呢?门人跟着他,为的是争权逐利,看不到希望这些人自然会走。便是最后留下些遵从礼教的清流,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赶在秦王真正落败之前,皇后出手了,也打了众人一个猝不及防。
常清和常明将事情分析了个头头是道,那边季畅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目光却是落在了手中纸条上。这纸条是刚从皇宫里传出来的,送来的速度比她预计要快不少。
片刻后,季畅看完了,随手一扬便将之抛进了火堆里,瞬息间烧成了一片飞灰。
常清见状下意识伸了伸手,看着火舌迅速吞噬了纸条,又讪讪的将手收了回来。他眼巴巴望着季畅,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世子,宫里又传出了什么消息吗?”
季畅拢了拢身上大氅,闻言瞥了两人一眼,丢出句:“毒不一定是皇后下的。”
常清和常明闻言都是一懵:“诶?”
季畅瞥了眼火盆,又丢出一句:“也不一定是贵妃。”
常清和常明更懵了:“啊?!”
季畅见两人整个傻住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失笑,这一笑便如春花灿烂,若是乔玥在此定是又要看得呆住。可惜乔小姐不在,面前两个糙汉早习惯了自家世子的美貌,眼巴巴只求个答案。
好在季畅玩笑过后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宫中传出的消息,皇帝其实根本没查出是谁下的毒。而且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无论秦王还是楚王,压根也都不知情。他们是皇子,无论皇后还是贵妃冲着皇帝下手,最终都是为了他们,没道理不跟儿子通气的。”
常清和常明想想那日在宫门外的情形,也觉得有理,不由得面面相觑:“那又是谁给陛下下的毒呢?总不能宫里还有什么厉害人物,是咱们不知道的吧?”
季畅闻言脸上现出几分无奈:“这谁又知道呢?”
连皇帝都查不到的事,季畅这些只能等消息的人自然更不知道了。不过不论是不是她们投的毒,皇后和贵妃被处置得都不冤——两人是当着皇帝的面,将自己的野心昭然若揭,自然是逃不过清算的。
常清和常明对视一眼,担心的却是汉王:“若有这样一个人,那汉王殿下岂非危险?”
如今秦王和楚王算是彻底倒台了,原本被两党瓜分的势力霎时洗牌。燕王和滕王都算是废了,其余几个皇子原本也都是小透明,这一来二去最出众的反倒成了汉王。尤其之前一场宫变,秦王和楚王在宣室殿只顾着争权夺利,只有汉王守在了龙榻前,关键时候还给出了自己保命的良药。
皇帝心思狡诈归狡诈,生命垂危时被汉王维护也难免生出几分动容。如今几日过去,其余皇子都被遣回府邸了,唯独汉王还被留在宫中,便彻底昭示了他的不同。
都道是枪打出头鸟,汉王摇身一变,说不定就成了众矢之的。
季畅却是半点不慌,眼也未抬道:“殿下不会有事。”她笃定的说完这句,才又解释道:“今次皇帝中毒不轻,内里根基早就有损,与寿数怕是有碍。他没精神折腾更多了,再加上之前那一番宫变,他如今更是惜命,会将整个皇宫打造成铁桶一片,不会再给人以可乘之机了。”
常清和常明一听,眉眼彻底放松下来了——世子这意思是皇帝命不长了,他们只需等着皇帝驾崩,汉王上位即可。而这已是手到擒来的成功,汉王总不会守不住。
屋中气氛霎时轻松起来,皇帝中毒这事也没人再深究了。
过了会儿季畅突然抬眸,问了二人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常清和常明都是一愣,常明下意识答道:“世子,今天是冬月二十七。”
季畅眉头一皱,又问二人:“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年礼都准备得如何了?”
两人又是一愣,这才想起前些日子三人还商讨过年礼的事。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置办,众人的心神便都被宫中这一场变故吸引了去,谁都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这些。
季畅见状便摆摆手:“行了,都别在这儿说闲话了,又不是真的闲。赶紧去准备年礼,现在使人送回北疆怕是都晚了,也不知道北上的路有没有被大雪封堵。”
常清和常明一听,赶紧应下,果断起身就走。
季畅在原地又坐了会儿,想到什么,也起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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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的一个月,本该争斗不休的朝堂,竟是诡异的平静。
秦王和楚王同时落马,朝中两党群龙无首,慌乱过一阵之后纷纷夹起尾巴做人。而皇帝余毒未清,中毒有伤根本,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出面理政。汉王由此被推到了台面上,即便还没有册封太子,可代皇帝监国本就是储君的特权,几乎便已是默认了他的身份。
汉王党几乎弹冠相庆。可局势转变得太快,除了少数汉王亲自折服收拢的人才,投奔他的八成都是些墙头草。这些人汉王压根不信任,他处事便也没有偏颇,渐渐也让这些人看清了局势。
一来二去,朝堂竟是这几年来少见的清明,也让朝中忠良对汉王更添几分好感。
等一个月过去,又有新的朝臣聚拢在了汉王身边,成为了一股新的势力。这一回不再是那些只会拍马逢迎的墙头草,而有更多的良才美玉,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他的肱股。
年前最后一次大朝会,皇帝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苍老瘦削,仿佛一个月老了二十岁不止。
如果宫变前的他还称得上一句年富力强,如今的皇帝就只能用风烛残年来形容了。他高坐在龙椅之上,看着站在殿下最前排挺拔昂然的儿子,有些欣慰,有些嫉妒,更多的却还是无力。
勉力坐了半个时辰,朝议结束,皇帝便抬抬手,让张召宣读了册封太子的旨意。
毫不意外,监国一月的汉王终是成了储君,可不少朝臣回头想想,又觉得仿佛犹在梦中。
等朝会散后,朝臣们纷纷向新太子道贺,又恍恍惚惚着结伴离开。走出宣室殿那一刻,不少人望着宫殿下方高高的台阶还有些晃神——一年前,汉王还只是个偶尔陪皇帝下棋的小透明。一月前,汉王还只是崭露头角,收拢了一群墙头草不足为虑。可谁又能想到,他如今成了最后的胜利者呢?!
不仅这些朝臣想不到,就连汉王以及真正的汉王党都没想到。
乔尚书走得比众人都要晚些。一直等到恭贺的朝臣散去,宣室殿内恢复冷清,他最后才领着户部几个官员一同上前,冲着新太子深施一礼:“恭贺殿下。”
太子忙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乔大人请起。”说完手还抬着,神情间却终于露出两分恍惚:“乔大人,我,父皇真的册封我做太子了?!”
乔尚书知道,汉王这是被馅饼砸懵了,哪怕监国那一月早有预料,也还是懵。
不过当此时,乔尚书当然不会说别的,他又冲着太子拱拱手:“是,殿下如今已是太子了。”
太子点点头,脸上这才露出两分笑来,笑着笑着又抬手捂住了眼睛。
乔尚书很有颜色,自然不会留在这里看太子失态,于是忙告退一声便领着自己的下属离开了。
一直到出了宫门,左侍郎才出言问道:“大人,咱们回衙署吗?”
乔尚书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摆手道:“都放年假了,还回去做什么,散了吧。”
几个户部官员闻言也挺高兴,抬手冲他行了一礼,而后纷纷告退。
乔尚书稍后就坐着马车回府去了,回到家中正听老妻冲人吩咐:“这大过年的,世子一个人留在京中侯府也是冷清,你去把人请来一起过年吧。”
作者有话要说:乔尚书(笑容逐渐消失):臭小子什么时候收买的夫人,过年还要来跟我抢女儿,糟心!
世子(抱着年礼):今后都不用偷偷摸摸登门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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