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玥和季畅回到乔府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两人出门一趟回来就见府中又变了模样。
门前廊下换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 新写的春联贴在了各处,还有下人拿着刚写好的春联在往院门边贴。打眼一看就是乔尚书的笔迹, 也是乔玥的几个兄弟如今都没回来,这写春联的事才又落回了老父亲身上。再加上赏给下人的, 一写几十副,其实也挺累人。
乔玥一见这场面, 顿时又来了兴趣,拉着季畅就去了乔尚书的书房。不出所料,乔尚书正站在书案后面对着一叠红纸勤勤恳恳的写着春联,许是写的多了, 写完一副还要揉揉手腕。
乔尚书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抬起了头, 见是两人归来,顿时有些没好气:“原来还没被人拐走,知道回来啊?”这说的自然是乔玥。
乔玥倒是一点儿不介意, 松开拉着季畅的手, 笑嘻嘻凑上前去帮亲爹揉了揉肩膀:“阿爹说什么呢。女儿就是出去走走, 哪儿能不知道回家啊,阿爹阿娘还等着我不是吗?”
乔尚书拿她没办法,本来也没生气, 被女儿揉了会儿肩膀更是连句重话也说不出了。他脸上下意识露出了笑,又见着对面还有季畅这个“外人”在,生生又将弯起的唇角压了下来。他侧过身止住了女儿捏肩的动作, 故作没好气道:“行了行了,不说你还不成?你又来做什么?”
乔玥也没坚持,站在书案旁扫了眼红纸,便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着今年阿兄阿弟都不在家,这许多春联都要阿爹来写,实在辛苦,所以我想自己写我那院子用的。”
乔尚书闻言却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乔玥的字也不算差,到底是书香门第里养出来的,哪怕乔家人再是偏宠她,也不至于将她宠得一无是处。只是女儿家的笔力多少有些不足,乔玥的字就是娟秀有余,气势不足。而不说这些,也没有拿女儿家的字贴在外面任人欣赏的。
乔玥心里自然有数,这时候对上乔尚书的狐疑目光,顿时冲着父亲讨好的笑了笑。
乔尚书旋即目光一转,瞥见一旁的季畅,顿时明白了什么。他好气又好笑,再看女儿时甚至带上了两分赌气,将笔递给她:“你要写就写,正好还给我省事了。”
乔玥接过笔也没推辞,冲着父亲笑笑,当真走到书案后挥笔写了起来。
季畅也注意到了父女俩的眉眼官司,却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时见乔玥提笔,也下意识上前两步走到书案旁,垂眸看了起来。
乔玥的字果然是不差的,就是太过娟秀,一看就是女儿家手笔。再有一旁乔尚书刚写好的春联做对比,莫名就被衬得差了三分,就连她自己看着都直摇头。
写了一张又写一张,到底还是不满意,乔玥终于停笔,却是看向了季畅。
季畅对上她目光,即便乔玥一句话没说,她也明了了她的意思。只是目光稍转,就能瞧见一旁的乔尚书正捋着胡须看着乔玥刚写好的春联,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半点没要走的意思。
似乎注意到季畅的目光,乔尚书还扭头问了她一句:“你觉得阿玥这字写得如何?”
对上父女俩的目光,季畅低头瞥了书案上笔迹未干的大字一眼,而后扬起笑容说道:“阿玥的字甚好,笔锋中隐约还有伯父的痕迹,想必当初是伯父亲自给阿玥启蒙的吧。”
不管这话几分真假,但确实却是说到了点子上,乔尚书脸上顿时露出两分得色来——他确实是宠女儿的,当年给乔玥启蒙,是他将小女儿抱在膝头,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字。如今听到季畅这么说,哪怕对这女婿多有挑剔,也不免生出了几分怀念与欣喜来。
气氛由此好了不少,乔尚书还拉着季畅与她点评起乔玥的字,哪里写的好,哪里又该改善。季畅附和着点头,乔玥却被亲爹这操作气得想要摔笔。
万幸,最后乔尚书点评完了也没为难女儿,反而饶有兴趣的对季畅道:“不如世子也写几个字,让老夫看看?”
老丈人的要求,季畅自然不好推辞,从乔玥手中接过笔想了想,便挥毫写就了一副春联。她一气呵成,春联本身没什么新意,但那一笔字却是遒劲有力,铁画银钩间仿佛还带着战场的杀伐之气。这字乍一看真不像她这羸弱之人能写出来的,可想想季畅的出身又不觉意外了。
乔尚书看得眼前一亮,忍不住赞了一声:“好!”
季畅闻言便笑了笑,说道:“我的字,也是父亲教导的。”
乔尚书闻言想到远在边关镇守的武安侯,也不免有些唏嘘。再想到朝中权力更迭在即,等汉王上位之后武安侯府总不会再似昔日艰难,又不免欣慰感慨。
最后季畅接过了乔尚书的笔,替他将该写的对联都写完了。旁边的乔玥却是一脸憋屈,懊恼于忘记亲爹在场,想要趁机与季畅亲近的想法彻底泡汤,纯粹跑来送了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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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快傍晚的时候乔家先是祭祖,然后便开始了年夜饭。
一家人齐齐上桌,加上季畅这未来女婿也不过四口人,比起乔家从前的热闹自然多有不如——乔夫人不免想念起几个儿子,奈何求学的求学外放的外放,年礼送回来不少,就是一个也不在家中。今岁还有乔玥陪在身边,等明年乔玥出嫁,除夕只怕就剩下老两口了。
乔夫人唏嘘感慨,乔玥见缝插针的说些好话,又忙着给父母布菜。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了,回头去看季畅,却发现对方盯着满桌子菜肴也没有动筷。
乔玥便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问她:“这些菜你都不喜欢吗?”
季畅自然是不挑食的,也没理由大过年的在别人家挑食。但她看向乔玥的目光却有些无奈,最终抿着唇小声回道:“没有,菜都很好。我就是觉得,觉得牙还有点酸……”
乔玥闻言忍不住笑了,随手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季畅碗里:“几颗山楂而已,哪有这么厉害?”
她说得也没错,季畅其实就是没吃过山楂,这才对那股酸味儿久久不能释怀。而乔玥既然给她夹了菜,她自然也不好推脱,只得将那块鸡肉吃了。于是乔玥似有找到了投喂的乐趣,兴致勃勃的开始给季畅布菜,一时没留神就冷落了同桌的父母。
乔尚书见着女儿满心满眼都是季畅,又有点酸了。可碍于大过年的还有夫人在旁盯着,也不好找茬,最后只得举起酒壶对季畅道:“今天过年,世子陪老夫畅饮几杯可好?”
季畅抬眸对上乔尚书的目光,刚想应下,结果还没开口就被乔夫人打断了:“吃着饭呢,一会儿还得守岁,现在喝什么酒?都喝醉了就留咱们娘俩自己守岁?!”
乔尚书讪讪,放下了酒壶,季畅自然也乖巧的不会接话。
一顿饭吃得并不快,年夜饭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乔夫人时不时会问几句北疆的情况,季畅也是知无不言,乖乖回应丈母娘的询问。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乔玥拉着季畅说话,两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到高兴时乔玥差点儿笑倒在季畅怀里,还是后者顾虑着场合稍稍扶了她两把。
谁都看得出来,这对未婚夫妻感情甚笃,乔夫人也看得满心的欣慰。这时再回想起曾经的许常青,对于那桩临时毁掉的婚事也不再遗憾,甚至还隐约感到了庆幸。
等到一顿年夜饭吃完,天都已经黑了,一家子开始围炉守岁。
所谓守岁,便是要守过除夕,讲究些的会直接守到天明。不过习惯了早睡早起的人大部分都熬不住,所以大家便都只是熬过三更天,子时一过辞旧迎新,便也可以回去补眠了。
晚间的时候,一家人守夜也是无聊,尤其今年府里小辈不多,也少了许多插科打诨凑趣的人。守到半夜,吃了消夜果,困倦之意还是渐渐涌了上来,乔玥靠着季畅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乔尚书见状便又将酒壶拎了出来,大手一挥决定玩个游戏——行酒令。
乔玥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顿时不满:“好端端的玩什么行酒令,阿爹你这是欺负人!”
乔尚书得意的胡子都翘起来了,笑问:“我哪里欺负人了?”
乔玥偷偷瞥了季畅侧脸一眼,气鼓鼓的没说话——乔家本是书香门第,乔尚书还是两榜进士出身,文人交往行酒令这东西玩得可不少。可季畅不同,她字写得再好也改变不了侯府武将出身,而武将们凑在一起喝酒想必不会玩这种文绉绉的东西,想也知道季畅要吃亏。
季畅自己倒是不在意,也看出这老丈人今日是想灌自己酒,她拍拍乔玥的手一脸淡定。然后陪着老丈人一连喝了几十杯,只是越喝她眼睛就越亮,半点儿不见醉态。
喝到后来乔尚书终于反应过来,想起那回中秋宴,季畅也是这般海量。然后他又想到了什么,忙去看乔玥,果不其然又看到了自家女儿痴痴望着季畅,眼都快看直了。
另一边,季畅白皙的脸颊上微染红晕,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目光也正定定的与乔玥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乔玥(花痴):我觉得我的陪嫁里可以再加上一百坛酒。
世子(……):媳妇,冷静一点,我真喝不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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