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岁猝不及防地被扛起,忍不住惊呼一声,眼前的视线都被沈逸清的外衫给挡住了。
听见沈逸清的办法,江晚岁一张白皙小脸瞬间就窜上两团红晕,她小心翼翼地用衣服把头包起来,捂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两只眼睛滴溜滴溜地看外面。
一眼望去,周围人都盯着两人打量议论,虽然知道别人认不出她来,但还是感觉很羞耻,江晚岁咬着牙挣扎要下去:“你放我下来!别人都看着我们!快点!”
“那又如何?”沈逸清抱着她不松手,反而颠了颠,调整姿势让她更舒服地坐在他的臂弯里,“那边也有人这样。”
还有谁跟她一样?
沈逸清微微侧了个身子,江晚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个大概两三岁的小女孩正被她的父亲举起在肩膀上,见她看过来,小女孩还很开心地朝她抓了抓手。
“……”江晚岁深呼吸了口气,磨牙道:“那是一个小孩子!我都这么大了!你快放我下来!”
好不容易美人在怀,沈逸清才不想这么快就撒手,温声哄着她:“你也不大,在我心里你就是个小孩子,你乖乖坐着看,马上就要过来了。”
在许家住了也有半个月了,脸也才看起来比之前圆润了一些。也不知道江家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快要及笄的女孩子了抱起来却是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看来以后要多给这小姑娘补充营养。
江晚岁突然陷入沉默,安静了半晌,沈逸清莫名有些忐忑,忽的听见少女声音清冷:“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小孩子?所以这就是你不喜欢我的原因?”
沈逸清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茬,乍一听,还有些懵,但这么多年的危机意识很快让他警惕起来:“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你很轻,体重就像小孩子一样!”
女子的想法百转千回,套路一层一层的,这个亏前不久吃过就够了,要是再说错话把小姑娘气得彻底不理他就坏了。
没有哪个少女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自己瘦,江晚岁也不例外,闻言心里瞬间高兴起来,想想刚才自己的话似乎有点咄咄逼人,无理取闹?
沈逸清没有得到她的回答还有点忐忑,轻声询问着跟她搭话,江晚岁听着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不免有些心虚。是她有些无理取闹,沈逸清还这么耐心,有点愧疚。
但对沈逸清上一世那样冷漠地拒绝了赐婚她有些放不下,有些拉不下面子道歉,故作镇定地扭过头道:“好吧,我原谅你了。”
反正坐也坐上来了,大家该看该议论的也都议论了,就算现在下去也还是会被议论,那还不如看完再下去。江晚岁想明白后,决定破罐子破摔,尴尬就尴尬,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沈逸清抱着她,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听语气应该是不生气了,这才松了口气。轻声提醒她:“行之快来了,你好好看。”
他一提醒,江晚岁立马安静,目不转睛地看向街道中缓缓走来的一行人——
许柏行依然穿着他出门时的流云暗纹青衫,胸前披着红缎绑成的红花,红色缎面映衬着他白皙的脸都微微有些红。他高坐在马上,手握玉骨扇,唇角轻轻上扬,好一幅春风得意的画面。许柏行虽是从文,但许家儿郎自幼都会习武,骑马对于许柏行来说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与他身后跟着的榜眼和探花比起来明眼可见更悠闲自在。
江晚岁是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眼睛很亮,兴奋地盯着他。或许是兄妹的默契,许柏行在经过她的时候对着她弯唇一笑,江晚岁笑得更开心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许柏行笑了,气氛更加热闹了起来,不少未婚的少女在他一笑后都羞红了脸,拎着手帕半掩着脸,没一会儿又抬眼偷看,然后脸颊更加绯红,小声和着身边的女伴说着羞涩。
许柏行经过后江晚岁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开,许柏行走过了,她也该回去了。刚想让沈逸清把她放下来,江晚岁就感觉有一道炙热到难以忽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从三鼎甲子游街到她附近时她就察觉到了这股视线,可是由于满心想着看许柏行便没有刻意寻找。
眼下许柏行也经过了,她倒要看看是谁。
本以为还要寻找好一会儿,没想到江晚岁一抬眼就撞进一转温和的笑眸。男人眉眼温润,是真正意义上的温润相貌,许柏行虽也是偏温润,但他还是有几分随了许振华的凌厉,多了几分硬气。而这个人却是五官生的极为温润,白净,倒是人们印象里那种书生形象。
她稍一愣,看见男人身上也绑着的红缎了然,原来是榜眼。
笑眸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大概比许柏行差不多,可能还要小一两岁。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没能达到参加殿试的资格,许柏行能在二十三岁考中一甲一名是特别厉害的那一种。这个榜眼年纪轻轻就能夺得榜眼名次真的也算是很有能力了。
不过……这个榜眼看起来很是眼熟啊。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江晚岁想问题的时候不自觉地歪着脑袋,这一歪脑袋上包着的外衫就松开了些,露出半个脸来。江晚岁未察觉,还是盯着那榜眼看。
直到,男人看着她笑了,她疑惑地四下张望,才发现之前那名坐在父亲肩头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现在整条街就她一个人坐得最高,头上还盖着一块布——说是整条街最冒泡的崽都不为过。
江晚岁意识到这点后瞬间涨红了脸,之前她还可以假装谁都看不见她,现在被人盯着看,还笑了之后她终于发现,自己就是活生生的掩耳盗铃。
还被那榜眼看到了脸,今天脸都丢光了!
在心里哀嚎一声,江晚岁埋着头拼命催促沈逸清:“快快快,放我下去!”
沈逸清闻言,虽不舍美人离怀,但怕惹急了小姑娘以后都不理他了,沈逸清还是顺从地把江晚岁安全地送回了地面。
江晚岁揣着小奶猫,拢紧了脑袋上的外衫,迅速往外围挤去。走了几步,那道视线依然紧跟在她后背,面上一热,她头埋得更低了,脚步也加快了许多。直到彻底走远,江晚岁才掀开头上外衫,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今天,真的是太丢人了!
江晚岁走后,姚云祈看着她和沈逸清的背影,温润清澈的眸子深了深,微不可见地蹙着眉。
她身旁的男人是谁?他一路游街而来,一眼便看见了足以俯瞰街道两旁众人的江晚岁,是有个人抱着她坐在臂弯里的。
他想看清那人的脸,可是江晚岁怀里揣着只小奶猫,愣是挡住了看不到。
她似乎和他亲密……姚云祈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那个男人是谁?
*
壮元游街首先一行人会先去状元郎的家,把他送到家,然后再依次送剩下的。最后,状元要去皇帝亲指的会馆里接受来自大臣、同窗们的祝贺。
这点常识江晚岁还是知道的,现在回去还能来得及见许柏行一面,于是沈逸清便和江晚岁回到了定北候府。
刚一进府,明氏就迎了他们去后厅。
“岁岁,看到你二哥了吗?”
江晚岁点点头,“看到了,他胸口还有红花,街上人很多很多呢!”
明氏虽然没亲眼看到,但还是能想象出来这个场景的,她慈爱地看向沈逸清:“街上人多,你看着岁岁应该受罪了吧?”
沈逸清略一弯唇:“没有,岁岁很乖。”
不知道为什么,江晚岁感觉脸好像又烫了些。
明氏示意丫鬟给他上茶,笑呵呵的:“灏言啊,待会留下来用个晚膳再走吧?我让人备了许多你们喜欢的。”
江晚岁闻言,“唰”地抬起头看向沈逸清,沈逸清也正看着她。江晚岁刚想瞪他,然后难以忽视地看到了他身上那件被她揉得有些褶皱的外衫。想到他今天抱着自己那么久,让她成功看到了游街的盛景时,江晚岁对他曾经拒绝过自己的复杂情绪稍微消退了那么一点。
心想着,算了算了,留下来吃吧,就当扯平了。
明氏拍她,江晚岁抿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干巴巴道:“是啊王爷,今天舅母备了许多饭菜。”
就在江晚岁以为沈逸清会像上次那样答应时,她听见男人声音清朗婉拒:“还是不了,今天是真的有事,明姨我下次再来。”沈逸清也意外她会挽留他,即便是有明氏按时的成分,他也很高兴了,但是他待会是真有重要的事情要他亲自处理。
“好吧,”明氏很遗憾,“那你下次来之前给明姨说声,我给你准备好。”
“好。”沈逸清笑着颔了颔首,“明姨,那我就先走了。”
明氏“哎”了一声。
“岁岁,下次再来看你。”沈逸清最后深深看了眼江晚岁,江晚岁觉着那目光很烫人,不敢多看,轻轻移开眼,沈逸清轻笑了下转身出去了。
沈逸清走后,明氏才注意到江晚岁怀里抱着的小奶猫,惊奇道:“这小奶猫是哪儿来的?”
江晚岁摸着猫肚皮的手一顿,很快恢复正常,“轩王送的,说是边境带来的。”
明氏也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伸手逗着,“你看这小猫儿两只眼睛瞳色还不一样呢,真有意思。”想起来什么,问道:“可有名字?”
江晚岁一愣,明氏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了,江晚岁回神,揉了揉小奶猫的脑袋:“舅母,您给它取个名儿吧!”
明氏笑着说:“那怎么行,灏言送给你的,你取名字最好。”
江晚岁想了想,道:“我看它长得白白胖胖的,像个元宵,就叫它元宵吧。”
“是个好名字。”明氏点点头。
两人刚说没几句话就听门外敲锣打鼓一阵喧哗,便知是许柏行回来了。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许柏行便进来了:“母亲,岁岁,我回来了。”
他穿戴着方才游街时的帽子和红缎,近距离一看比平常时多了几分明丽,丰神俊朗。
明氏和江晚岁只来得及跟他说上几句话吉竹就来催了,明氏见状,说:“你先去吧,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许柏行应了声,摸了摸江晚岁的脑袋就走了。他走后,江晚岁忽然想起来游街时那双温和的笑眸,装作无意问明氏:“对了舅母,今年的榜眼和探花是哪家的呀?”
“榜眼和探花?”明氏想了想,说:“探花是严家的长子严少禹,榜眼好像叫姚云祈吧?”
“姚云祈?!”江晚岁的瞳孔蓦地放大,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世许松初打仗时的军师便叫姚云祈,他计谋高超,协助了许松初打了很多胜仗。但她那个时候并没有留意过榜眼和探花,只是曾听许松初提过一嘴姚云祈好像是学识很高。
明氏光顾着撸猫,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对啊,不过听说他好像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家的子弟,家境比较普通。比你二哥还小一岁,有这个成绩真的很不错了!”
明氏后面说了什么,江晚岁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之所以这么惊讶,是因为,在她被打入冷宫又还没被江吟雪抓去折磨的那段时间,一直有人在暗中偷偷照顾她。有的时候是加了餐的饭菜,有时候是悄悄送来的保暖衣物。
她曾问过那送东西的小太监,可那小太监起先是什么也不说,后来她不厌其烦问的多了,他才说:“江姑娘不要再问了,是许将军手下的姚公子托我送来的。”
现在想想,那个姚公子应该就是姚云祈了吧?可是,没记错的话,那段时间,许松初和许振华已经死了。手下的人都说军师失踪了,就算是没死,主将都死了,他还能想着派人照顾着她这个许家的外甥女,也算是对她的恩了。
*
轩王府。
沈逸清招来初一:“你去把那两个舟山抓来的人带到暗牢去,我待会去提审。”
初一拱手:“是。”
初一走后,沈逸清又叫来十五。
“主子有何吩咐?”
沈逸清想起看见姚云祈后江晚岁脸上的绯红,眸色微沉,声音森冷:“去查查今年的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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