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通绞尽脑汁的安抚下,郑茹兰好不容易才把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这么一折腾,一群人站在那倒是显得极是热闹。
没有人留意到不远处拱门边上站着的两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宁容摇了摇手上的折扇,看向身边的男人眉梢微挑:“任命文书,这是已经放出去了?”
魏楚铭:“没有。”
宁容啧声道:“看来这吏部的嘴还是不够严啊?怕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吧?”
不管消息是否准确,未正式发出文书之前泄露风声,可是很严重的问题了。
魏楚铭淡淡地应了一声,视线从人群中掠过,落在了那个娇小玲珑的小可怜儿身上。
虽然顾通在那边好声好气地哄着她,但是她似乎并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四下张望着,到底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局促,慌慌张张地就从人群当中退了出去。
哦,如果不是临转身时那双眸底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神色,恐怕确实有那么几分的我见犹怜。
魏楚铭的嘴角不易觉察地微微勾了起来。
宁容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那出闹剧,一回头时候才看到魏楚铭那熟悉的神色,难免有些诧异:“要做什么教训你回去再做,可别在这里闹事!”
在场的大多都是盛京当中富家子弟的圈子,他就怕魏楚铭不知轻重地一出手,到最后惹得一众护崽子的老大人去首辅府上哭天喊地地闹上一通,到时候魏楚铭如果受了折磨,最后还不是得把气撒到他身上来?
魏楚铭依旧神色淡淡:“不会。”
宁容认识他甚久,听这语调似乎确实没有生气,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另一方面,也感到有些诧异。
仔细地打量了一圈魏楚铭的模样,只见他眸色未动,顺着视线看去,恰好捕捉到了那个慌忙逃开的娇小身影。
宁容微微一愣,回过神后忍不住调侃道:“原来你喜欢的是这样的姑娘?要不我派人帮你打听一下,看看这是哪户人家的小姐?”
魏楚铭收回了视线:“不用了。”
宁容甚是客气:“举手之劳,等我消息。”
魏楚铭:“……”
他张了张嘴,看着挚友眼底那份浓烈的兴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你随意。”
确实说不上有太大的兴趣,只是刚才那一瞬间狡黠的表情,无辜让他想起了自家爱宠那偶尔张牙舞爪时的模样。
模样倒是清纯,但是,也只是如此。
……
郑茹兰好不容易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深藏功与名。
回头看去,眼见围在顾通周围的那群人又各怀心思地做出了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嘴角也露出一抹笑容来。
开心吧?设宴吧?最好再多办个十几二十桌,就怕折腾地不够高调。
到时候等任命文书一出来,实在是很期待这位顾三少爷又会是个怎么样的脸色呢?
郑茹兰越想越觉得心情愉悦,正准备去找她的二姐,忽然感到有一抹分明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背脊上,深邃又阴冷。
然而这道视线来得快去的也快,她的步子微微一滞,未及回头,那阵压迫感又已消失地没了踪影。
她环顾了一圈确定周围并没什么人影,疑惑地皱了皱眉。
是错觉吗?
她摇了摇头,没再放心上,回想了一下郑初柔之前走去的方向,便迈步追了上去。
今日的诗会对郑初柔而言确实糟心,这秦园景色极好,四处走走散心也确是不错的选择。
按照郑茹兰对自家二姐的了解,此时应是坐在某处亭子里欣赏这满园的春色,抛却凡尘,独自艳丽。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她就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只不过出乎意外的是,视线朝旁边一瞟,居然还站了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
郑初柔留意到了郑茹兰的到来,亲昵地招呼她过去,从神色上看起来,倒是比起初的郁郁寡欢要来得缓解了不少。
越是这样,郑茹兰越是忍不住地朝旁边的那个男子多看了两眼。
郑初柔留意到了她的神色,语调轻柔地介绍道:“三妹,这位是纪阳成,纪公子。”
纪阳成态度谦恭地行了一礼:“三姑娘有礼。”
郑茹兰应了一声,在旁边空落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两人继续交谈。
有人可以宽慰她二姐的心结,那自是好事,只不过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纪阳成”的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
再苦思冥想片刻,忽地灵光一闪,郑茹兰想起之后,差点从椅子上直接跳起来。
等等,纪阳成?不就是她那一爪子拍定的信任流薪司司马吗?!
纪阳成被突然投来的视线给弄地愣了一下,迟疑地问道:“郑三姑娘,是……有何事吗?”
郑茹兰回过神来,眉目跟着弯了起来:“无事。”
确实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觉得,如二姐心仪,纪公子若能成为未来姐夫,约莫会是最佳人选。
至少,足够能让顾三知道之后直接给气撅过去。
……
大抵是郑茹兰看着纪阳成的目光着实有几分殷切,在回去的路上,郑初柔到底还是忍不住地开口问道:“三妹,你觉得纪公子如何?”
郑茹兰不假思索地评价道:“青年才俊,不管是品性还是才学,都是极好的。”
郑初柔:“你真这样想的?”
郑茹兰奇道:“二姐难道不是这样认为?”
郑初柔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也到了适合婚配的年龄,若真对纪公子有意,回去后我让母亲为你多留意一下。”
郑茹兰愣了好半晌才找回了声音:“二姐,你这是乱点鸳鸯谱!”
见她如此反应,郑初柔不由有些错愕:“刚才你还盯着人家看了许久,莫不是我理会错了?”
“当然理会错了!”郑茹兰斟酌了一下用词,“我只是觉着,这位纪公子可是比那顾家的那位三少爷,要稳健多了。”
虽然含蓄,郑初柔倒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略微沉默了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是二姐让你过分担心了。”
说完,转身看向了窗外:“别想太多,会好的。”
郑茹兰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也知道自家二姐是个重情的人,经历了这么一个不仁不义的顾三,要走出来,到底还是需要些许的时间才行。
姻缘这种东西,该来的总会来的,倒也不急。
待他们回府时已近日落,郑茹兰顶着睡意用了晚膳,回到自己房间后终于支持不住,倒头就睡了过去。
照理说这样的转换每日都在发生,也应多少习惯了才是,但是这回一睁开眼时,郑茹兰还是被自己面前呼啸而过的景致给吓了一跳,惊地叫出声来。
正抱着她快速移动的暗卫被这声猫叫刺激地皱了皱眉,若不是自家主人着实看重,实在想把这只一惊一乍的毛团子给直接扔了了事。
阿影身为首辅府上的暗卫之首,成天被指派来护送一只猫儿,简直是大材小用。
被带回首辅府之后,阿影动作利落地把门一关,郑茹兰就被独自留在了书房当中。
魏楚铭极少有不在府上的情况,回想刚才醒来时候的所见,白日里似是带着她这只猫儿去哪游玩去了,这时候派了一个暗卫将她先一步送回,大概是还有什么应酬。
平日里郑茹兰总觉得魏楚铭这个首辅未免有些太过粘人,今日难得只留下她“独守空房”,不知为何却又感到有些冷清。
屋里的烛灯是魏楚铭提前叮嘱阿影点上的,借着这昏暗的光色,郑茹兰一个人趴在案头支着小脑袋,一晃一晃地摇着尾巴,只觉无所事事。
闲来无聊,她只能从房间的角落溜达到了另外一边,然后再重新溜达一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星辰斑斓,终于听到了隐约的步声。
听这声音来的似乎不止一人,但郑茹兰因为魏楚铭归来只觉心里高兴,也就没有多想,当即朝着门口飞奔而去。
然而眼见大门打开的一瞬,她一抬头,恰好对上了魏楚铭身后那双笑吟吟的眼眸。
宁容在她变成猫的期间可没少折腾他,这个看起来温润如玉的男人整起猫来却是一套一套的,这时候郑茹兰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跟魏楚铭一道回来,欢脱的步子顿时一滞,随着“喵呜”一声警惕的嘶喊,当即堪堪转身,头也不回地滋溜一下钻进了桌案下面。
宁容刚一进屋就受到了这样冷漠的待遇,倒也不恼,只是轻笑一声:“你家的猫儿,果然还是晚上更精神些。”
“还不是你平日里作弄地太过了?”魏楚铭说着,走到桌案前抚下身去,伸手探了探,把蜷缩在角落的那只毛团子一把捞了出来,搂入了怀里。
宁容看着猫儿在他的指尖舒适地眯起了眼,笑眯眯地看着那依旧带着警惕的模样,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白天的那位小姐,我已经打探出来了。”
原本如临大敌的郑茹兰闻言,微微地愣了一下。
魏楚铭今日不在府上,竟然是私会佳人去了?
一时间,被这样搂抱着的姿势似乎也不那么舒适了,她扭了扭身子就想挣脱出来,伸出爪子朝桌案上探去。
魏楚铭留意到怀中猫儿的动静,稍稍松开了手,由它动作。
宁容本想卖个关子,见他居然没什么反应,不由有些无趣地继续说道:“是翰林院郑鸿儒家的三姑娘,名叫郑茹兰,倒是个安分守己的清白人家。”
此时猫爪子正好触到桌案,然而郑茹兰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雪白的身子豁然一歪,一个没扶稳就这样咕噜一声跌了下去。
直到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看着视野中明晃晃的房梁她依旧有些愣神,眼见着一只大手再次轻盈地把她捞起来,迟迟都没做出什么反应。
魏楚铭将猫儿放在怀中轻轻地拍了拍绒毛上的灰,距离咫尺,淡淡的语调几乎是贴着耳边缓声擦过:“哦,你既这么清闲,不如再去打探一下这位郑三小姐的生辰八字如何?”
宁容手中的折扇轻轻地一拍,一副你终于开窍了的欣慰语调:“我正有此意!”
郑茹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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