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全是血,富冈义勇的鲜血流到我身上。
我抱着他瘫坐在地上,他的日轮刀断成两截,掉在我面前。
六眼的武士鬼将他满是眼睛的刀收入刀鞘,向我走来。
他中间的一双眼睛一只刻着“上弦”,一只刻着“一”。我在花街看见童磨杀人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也有这样的数字,那是上级鬼的特征。
我要战斗吗?我被他身上的气势压迫得几乎无法动弹。
“不要害怕,这次我会保护好你的……”武士鬼似乎在自言自语。
富冈义勇的血浸透了红色半掛,他因为失血过多而快要失去意识,他喃喃着:“快逃……小雪……”
是的,我不能被鬼抓住,富冈义勇一定也被主公告知了此事。但是,如果我现在使用死遁,他和镇上的人一定会死掉。
——要像上次遇到童磨那样用咬物自杀吗?
我握紧手中的日轮刀,腰间的守护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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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的名字是上泉……啊不,是继国雪奈,5岁,住在中州继国氏族一带,当然是未婚。我是继国家的幼女。每天都和哥哥玩花牌玩到6点钟才吃饭。我不学剑术,只读经书和文集。晚上11点睡,每天要睡足8小时。睡前,大哥严胜会偷偷溜过来给我讲故事,直到我睡着。一觉睡到天亮,绝不把疲劳留到第二天。继国家的人都说我是个乖巧懂事的大小姐。
以上就是我现在的平静生活。
不知道我当时冲上去砍武士鬼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或许是触发了什么隐藏条件,我来到了几百年前的战国时代,成为了那位前任的龙胤之子“雪奈”。
不过奇怪的是,我在继国家并没有打听到什么龙胤的传说,而且我现在的身体就和普通的小孩子没两样,没有白发,也没有白斑。
而且,我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我的梦中杀我几百次的那个男人,就是现在这个身体的哥哥——继国缘一。
“我们雪奈真了不起,已经认识这么多字了。”靠着软垫的女人慈爱地微笑着,即使脸色不好,也能看出她是个大和抚子般的娴雅美人。
我放下手里的《百人一首》诗集,用嫩嫩的萝莉音说:“母亲还想听吗?”
“雪奈,再念一首吧,缘一很想听呢。”女人,也就是我现在的母亲大人摸了摸靠着她左侧端坐的小正太,对方呆呆地望着我,并没有任何“想再听一首诗”的表情。
他长得很清秀可爱,耳朵上戴着漂亮的花札耳饰,但像个雕刻精致的木头娃娃,不会说话也不会笑。
“君言不忘到来世。”我收回目光,继续念起了书上的诗句,声音微微颤抖。
那个鲜红的斑纹,那个耳饰,就是梦里杀“雪奈”的男人啊!虽然现在看起来是个又弱又小的自闭儿童,但我永远忘不了他在梦里快准狠的每一刀。
“今日何妨许此生。” 母亲和我一起念出下半句,她轻轻地笑着说,“高内侍的和歌,这也是我很喜欢的诗呢。”
她用袖子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坐在她身旁的缘一撒娇似的抱住她左侧的手臂,她拍拍缘一,稍微露出疲倦的神色,“好了,今天外边天气那么好,缘一和雪奈都出去玩吧,别闷在房间里。”
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连陪自己的孩子说话也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
能每天陪着她的其实也只有我和缘一。大哥严胜是被给予厚望的继承人,每天都要接受严格的少主教育。是女孩子的我先不提,缘一因为出生就带有的斑纹被称为所谓的“不祥之子”,父亲一度想要杀死他,在母亲的阻止下放弃了。但缘一在家中也很不好过,不仅没有接受武士家族子弟应有的教育,连仆从都能轻视他。
这也是我对他心情复杂的原因之一,按我做的梦来说,继国缘一长大后会杀我,但他现在真的很可怜……
不会是因为小时候太惨长大后报复社会杀自己妹妹吧?还是“雪奈”欺负过他?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现在开始关爱他感化他,可我现在看到他的脸就很难受,完全是生理反应不受我大脑控制。
走出母亲弥漫着药味的房间,外面果然春日晴朗,和风微微,从远处的庭院中可以听到同暖风一起传来的挥剑声和说话声,那是正在辛苦训练的严胜。
比起未来当家严胜和被父亲厌恶的缘一,我现在算是生活得非常幸福。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又是最小的孩子,对大哥极其严苛的父亲也在相当程度上纵容我。
忽然,我的袖子被拉住了。
缘一直直地盯着我,额头上的斑纹鲜红如血。
我倒吸一口凉气,转过头去不看他的脸,“你要干嘛?”
家里人,包括母亲和严胜都觉得不会说话的缘一是聋哑人,但其实我认为他可能患有轻微的自闭症,因为他偶尔能对我们的话有反应,只是大多数时候都呆呆的。
——有时候感觉他和富冈义勇那个憨憨有点像。
缘一不说话,他扯了扯我的袖子。
他想玩花牌,我知道的。
可我不是很想和他玩,前面也说过,我现在看到他就不太舒服。
缘一低下头,攥紧我的袖子。
“我真是怕了你了……”我还是不能拒绝可怜可爱的小正太。
缘一圆圆的脸上仍旧没有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开心的气息。他放开我的袖子,“噔噔噔”地跑去拿花牌。
“雪奈小姐,老爷他……”照看我的侍女知道继国的家主讨厌严胜和我一起和缘一玩,之前我们三个一起玩双陆的时候被他看见,他还差点打了严胜。
我当时一掐大腿,“哇”地哭出来,一边哭一边去抱他的大腿,说:“是雪奈的错,雪奈想和哥哥们一起玩,父亲要打的话就打雪奈吧。”
当然,继国爹并不舍得打自己软软糯糯可可爱爱的小女儿,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萝莉的眼泪果然是珍贵的武器。
别问我成年人的自尊心在哪里,问就是被富冈义勇吃掉了。
“只要你不告诉父亲就好了。”我看了不安的侍女一眼,“你也明白的吧,如果父亲知道我和缘一一起玩了,他也会惩罚你。所以,我今天下午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你懂的吧。”
侍女略带恐惧地看了一眼我。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恐吓她的意思,也许她也是因为五岁的小孩能想那么多而害怕吧。
“额,”我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说,“小春姐姐,去帮我拿一叠米饼吧。”
她飞快地跑掉了。
我和缘一在能晒到阳光的地方铺开了花牌,这副花牌是继国爹送我的礼物,做得很精致,因为缘一很喜欢的样子,我就送给他了。
他把那副牌藏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我都找不到他放在哪里了。
我翻开一张莲花,缘一认真地看着我的动作,婴儿肥的脸颊肥嘟嘟的。
——这么可爱的小正太,长大以后怎么就沉迷杀妹呢?
“缘一,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伸手戳他的脸,缘一完全不反抗地任由我把他的脸戳变形。
他拿着花牌盯着我。
“你以后不杀我行不行?”我问,“如果你答应我,我就每天陪你玩花牌。”
他歪头,暗红色的眼睛带着点疑惑。
“我在想什么呢……”我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身体变成小孩子,智商也变成小孩子了吗?
缘一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温暖。
——他在干什么,我不太懂。
我想起在梦境之中已经长成大人的缘一,也是用这种温暖的眼神看着我。
——然后剁了我的脑袋。
然后缘一放开我,继续拿起他的花牌,打出一张牡丹蝴蝶。
晚上。
“哥哥?”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准备,看到继国严胜从窗户爬进来。
“嘘。”他小心地看了看纸门外,溜到我床边。
然后继国严胜小大人似的端坐,把一柄小太刀放在自己膝盖上,对我说:“雪奈,你睡吧。”
这位朋友你要看着我睡觉?他有段时间很热衷给我讲睡前故事,被父亲发现后就禁止他晚上来找我。
“你在干什么?”我无奈地做起来问。
“昨天我听母亲说了,你最近都在做噩梦,所以我今晚会在这里守着你,以防梦魇侵袭你。”小正太严肃地说,虽然和缘一长得一样,我对继国严胜就不会有什么讨厌的感觉。
我会做噩梦是因为每天都看见缘一好吧!
不过严胜君真是个好哥哥呢。
“不用啦……”我说。
“不,这是我作为兄长的职责。”继国严胜一字一顿地说,“不要害怕,雪奈,我这次会保护好你的。”
——“不要害怕,这次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莫名地回忆起那时紫色武士服的恶鬼,六只眼睛紧迫地注视着抱住富冈义勇的我,温热的鲜血从他的刀·刃上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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