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这具身体刚出院,太虚弱,娄清没一会就睡着了。
被叫醒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娄清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老头的树皮脸,近到褶子都能看清楚的距离。
娄清当即瞪着眼睛抽了口气:“……”
我……
小老头见娄清醒了,后退了一点,然后捧起一个盒子往娄清跟前递了递,谄媚道:“殿下,您瞧,这是国王他们为您准备的,好东西呢!”
娄清醒来到现在也没见过小太子的爹妈,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过来,但娄清乐得轻松——他并不擅长应付长辈,特别是他占了别人孩子身体的情况下。
“是什么?”
娄清没伸手,只看了眼盒子问道。
小老头又笑了一声,然后为娄清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里头是一个紫色的长颈玻璃瓶,巴掌大一个,造型精致。不过对于香水来说,好像大了点。
小老头挤眉弄眼地说道:“这是达拉斯的特产,用了十八种药物提纯的精华,抹了后三分钟起效,哪怕德源卡的国王是擀面杖也伤不了您!”
娄清:“?”
娄清:“……”
娄清:“。”
哦。
懂了。
神他妈的擀面杖!
娄清努力撇去脑袋里冒出的画面感,按着额角看小老头:“你是嫌我之前吞的药片不够多?”
小老头:“……”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小老头苦了脸,捧着盒子可怜巴巴:“殿下,这也是为了您好啊。你瞧那位那身材,就算是个针头,也是个萝卜针。您带上这个,至少能少吃点苦。”
娄清不想跟个小老头讨论别人“针头”的大小,但对那位王却有点在意。
娄清坐正了一些,问道:“那位王长什么样?是个怎样的人?”
小老头一愣;“殿下不记得了?”
娄清摇头:“不记得,可能是吃药的后遗症。”
这是真话,小太子的记忆很残缺,就连和亲的原因都是娄清自己在网上查的。但这个时代不知道怎么个和谐规则,网上的所有图片都是404。
所以娄清不仅不知道那位王的样子,也不知道小太子爹妈的样子。
小老头不疑有他,把手里的盒子放到娄清旁边的凳子上,比手画脚地描述起来。
“那位的样子很好认——他身上90%的部分都是异化的,皮肤很白很硬,跟墙漆一样。只有嘴巴到脖子前面这一段是正常的。”
娄清的脑海里随即浮现出一个全身刷白的人形物体,皮肤僵硬如痂壳。
“……”
难看。
小老头:“不过最异常的是他的尾巴,特别长,还带刺呢!”
娄清下意识跟着在脑海里添加尾巴,但杵到跟前了,才猛地反应过来。
“什么?尾巴?”
小老头点头,“对,那尾巴得有两米长了吧,他站直的时候尾巴尖随时都是往上翘的,要是放下来肯定耷拉在地上了——也幸好他有3米多高,不然这么一条尾巴,得多累啊。”
娄清还没消化完“尾巴”的大脑又是猛的一个震颤。
“……你说他多高?”
小老头以为娄清是在问具体的数字,于是认真回忆了下,肯定答道:“3.14,之前官方公布的数据,错不了。”
娄清:“…………”
操。
娄清原以为那位王最多就是野蛮、暴虐。虽然这种人不好相处,但娄清上辈子也不是没搞定过。
可是3米高,还长尾巴就过分了吧。
娄清问小老头:“你确定他是人?”
“当然是呀!”
小老头点头如捣蒜,还有些感慨的样子,“其实那位也是个可怜人。我听说是因为他的母亲怀孕期间感染了棘虫,生他的时候异化了,所以他一出生就是这个样——”
娄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觉得我比较可怜。”
小老头:“…………”
娄清都不敢去想自己的未来,整个人没骨头一样瘫在了椅子里,开始自暴自弃:“不然我还是先留封遗书吧。反正不被棘虫感染死,大概也会被那位王给玩死。”
小老头听不得这话,急了:“殿下别胡说!棘虫感染您也不必担心,咱嫁妆里可是有3台JC24的医疗舱呢——全联盟都才100台。只要不是二级棘虫感染末期,它都能治好!”
娄清:“重点是医疗舱吗?”
小老头抿了嘴巴,然后小声补充:“那医疗舱不仅可以治疗棘虫感染,从普通感冒到刀伤、枪伤,从截肢到剖腹产,只要药剂齐全,都能治——咱医疗用药剂可是准备了三大箱呢!”
娄清的嘴角一抽:“所以这是只要我不是被玩到立马咽气,都能救活过来的意思?”
小老头:“…………”
娄清:“我看你是真的嫌我之前吞的药片不够多吧。”
小老头:“…………”
小老头沉默两秒,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转身就朝门外跑,边跑边喊:“还剩半小时了,人呢?快进来扶殿下出去登车撵了!!!”
娄清:“…………”
·
之前说过,萨维马索非常小,小到什么程度呢。
王宫大门一开,就是全国唯一的主干道,如果你坐在两米多高的车撵上,就能从王宫门口直接望到路尽头的边境港口。
此时,港口里停泊着一艘巨大的黑色舰船,船头漆着一个几何图形的标志。
是德源卡的船。
娄清独自坐在车撵里,脸上戴着个黄金面具——这是小太子的标配。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船上,而是路尽头的人群上。
准确说,是人群里那个跟电线杆一样鹤立鸡群的身影上。
小老头也看到了,在车撵下大声地跟娄清提示:“殿下,您看,那就是德源卡的王。要不说长得高好认呢,你瞧,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到?”
娄清:“…………”
娄清从纱帘里探出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老头说道:“闭嘴,不然让你陪嫁。”
小老头:“…………”
小老头闭嘴了,接着车队也启程了。
呜——
城墙的号角吹出低沉的声浪,如铁砂一样沉在血液里,坠得人心七上八下。
娄清原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命运,但一双手还是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用力到骨节都绷得青白。
“……”
娄清苦笑,强迫自己松开了手,把掌心紧贴在膝盖上。
近了,更近了。
那独树一帜的“电线杆”渐渐有了人的形状。应该是穿的军装,宽肩窄腰,身姿挺拔,蹬着长靴的腿修长笔直。
——如果缩小下比例,身材堪称完美。
但紧接着,娄清就看到这位“衣架子”的身后晃过一条白影——是尾巴。
嘶。
娄清猛地抠紧膝盖,头皮都炸开了。
他难掩惊惶地收回视线,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在心底跟自己反复催眠——没事没事,又不是没死过——
娄清:“…………”
操。
不是。
没事没事,反正、反正……
娄清没反正出个方案来,耳朵里全是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轰鸣,视野被阳光透过皮肉的血光填满。
然后就是在这一个瞬间——即使在多年后,娄清也常常会回忆起的这个瞬间。
他闻到了那牵扯着灵魂的气息。
那是一种炽烈的,蓬勃向上的,是烈日炙烤下的沙漠上蒸腾而起的热浪。不是芬芳或者恶臭,更像是一个引子,被吸入肺腑,烙入灵魂。
那一瞬间,娄清的苦闷不安烟消云散。他像是一个苦寒已久的人,对这份炽烈的气息爆发出了强烈的本能渴求。
一如倦鸟渴望归巢。
“这是什么味道?”
娄清睁开眼睛,急切地前倾身体,想要找寻着气息的源头。
被禁言的小老头听见了声音,踮着脚问:“殿下,您说什么?”
娄清直接掀开了纱帘,问他:“这是什么味道?哪儿来的?”
“什么什么味儿?”
小老头一脸迷茫,接着变脸,“是谁在队列里放屁了吗!”
娄清:“…………”
闭嘴,有味道了。
娄清没好气地摔帘子坐回去,又动了鼻子嗅了嗅。
——没有闻错,那气息是真实存在的。
但到底是哪儿来的?
娄清很疑惑、很好奇,然后过了几分钟,他发现那气息不但没消失,且越来越浓烈。
靠近了?
娄清顿时来了精神,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地想要找出那气息的源头在哪儿。
直到车队停下,五米开外的“电线杆”抬头看过来,压低的帽檐下迸出冷硬如铁的视线,堪堪与车撵上的娄清目光相遇。
娄清的心口一跳,脑海里蹦出了三个字——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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