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你暂停一下。”
陆鹭逮着牧文溪的食指，一点点往回倒退。当画面停留在绝地求生主界面时，陆鹭瞪大了她那双戴着浮夸美瞳的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这ID……不是你的吗？”
牧文溪一言不发。
迟迟等不到答案，陆鹭决定自力更生，从牧文溪手中抢走平板电脑，摇身一变成为福尔摩斯·鹭。
她翻看着直播回放，发现从八月起，QAQ——不，现在应该是尤理——的录播标题中开始频繁出现“momo酱”这个名字。
“我Q妹就是跟神仙野战，也不会炸一局鱼塘！”
“真香~带momo酱炸鱼塘的第十二个夜晚。”
“Momo酱骚操作之八倍镜AWM五米描边艺术。”
“知心Q妹缘何突然关播？原因竟然是momo酱遭遇人生难题！”
……
老实说，这起名水准真够低劣的。
陆鹭下意识瞟了眼发布者，似乎是尤理的一位房管，ID是一桐昂。
啧，一看就是个没什么文化水准的小迷妹。
随手点开一期momo酱专属视频，一望无际的沙漠地图里，一身三级装备的白发女背着AWM匍匐着，而一旁围着红色头巾的队友蹲在沙坡头，四下巡视着。
“Momo酱，这个圈刷得不太友好，现在这座山上很容易被包夹，你千万不要站起来乱动当靶子哦。”
听到这句话，陆鹭有一咪咪心动——妈诶，这变声器也太甜了吧。
“好，你放心，我只要能趴就绝不会蹲着。”
“嗯。”甜滋滋的声音里憋着一丝笑意。
毒圈一点一点缩小，耳畔的枪声也一点一点频繁，尤理操控着红头巾角色，凝神从嘈杂的环境声中捕捉敌人的动向。
咻——一枚子弹在消/音器的伪装下狙中了他的二级头。
牧文溪见状，当即想要上前扶起尤理，却被那个软萌的声音镇住：“你不要动！有人绕上来了！他们估计是分两头往上跑的，你往我这里丢个烟雾/弹！”
“好好好，烟雾/弹……”
口中这么应着，白发女依然安静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几秒，她慢悠悠地切换为狙击/枪。又过了几秒，狙击/枪被丢回背上，取而代之的是黝黑的平底锅。
这画面太生动，陆鹭仿佛亲眼目睹了牧文溪在屏幕前看着键盘手忙脚乱的模样。
半晌等不到一枚烟雾/弹，尤理的视野里不出所料出现了敌人的身影。
他大呼一声：“Momo酱！你的左后方！把弹装上直接往左后方一通乱射就行了！”
牧文溪如担大任，沉重地“嗯”了一声。
她不急不徐地先蹲起，再站立，机械地转向自己的左后方，卸下手中的平底锅，举起AWM，打开八倍镜，冲着已经跑到面前的敌人坚决地开了一枪。
……
此时此刻的陆鹭很想切换牧文溪视角，看一看她的八倍镜里是敌方的小雀斑还是破洞的裤衩子。
结局毫无悬念，以“祝下次好运”告终。
“对不起啊带妹……我反应太慢了……”
尤理温柔地安慰情绪低落的牧文溪：“没事啦momo酱，不要自责，多玩一段时间操作就熟悉啦。”
在牧文溪的记忆里，这一局游戏到这里就结束了。
然而，在尤理的录播视频中，他切断了游戏语音，当着直播间几十万人笑了出来。
“都不要再说谁谁谁狙神了，momo酱这种操作谁能办到？都给我夸！”
他没有关闭变声器，那个曾经带给牧文溪无限安全感与治愈感的软糯声音从平板电脑的扬声器里传出来，银铃般的笑声无比刺耳。
陆鹭弓腰拍着沙发，笑得美瞳都快要挤出来了：“牧文溪你这个骚操作我是真的服气！近距离狙击第一人啊！”
笑着笑着，她察觉到了牧文溪情绪的不对劲。
牧文溪低头不语，撑着沙发的十指展开又蜷起。
从他们第一次在绝地求生偶遇，尤理就一直把她当成直播的噱头。
她的热情对他而言是炸鱼塘的素材。
她的困惑对他而言是塑造知心形象的工具。
她对他而言，就是用来博观众一笑的小丑，是这样吗？
“文溪……你别这么严肃啊……”许久没有见过她这副冷厉的模样，陆鹭挤进她身旁的空位，捏了捏她冰凉的脸颊，“主播为了直播效果，和路人散排本来就是常事，和你走在路上被街头采访是一样的。”
牧文溪终于淡淡地开口：“因为是常事，就能欺骗了吗？”
陆鹭不明所以，好奇问道：“这算哪门子欺骗？小尤理又不知道你是谁，你们对彼此而已不就只是个玩伴而已吗？”
“但他完全可以告诉我，他是个主播。”
“告诉你了不就没有现在的效果了吗？”陆鹭柔声梳理着逻辑，逐渐拉回牧文溪失控的理智，“文溪，你看看小尤理开播的时间，那应该是他逃出尤家之后，我猜……他最早接触直播只是为了经济独立。而你的到来把他的直播事业推上了巅峰，我记得他的声音也是因为在热搜上看见了他的视频。小尤理的热度恰恰是源自你的天然你的菜呀，要是跟你坦白了，你觉得还会有现在的他吗？”
陆鹭继续翻动着录播视频，想要替尤理证实：“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跟他去YY谈过人生的吧？但是这一期录播里根本没有后续画面。我承认，尤理的确利用了你，但他并没有恶意呀。”
顺着陆鹭的手指看去，尤理和她私下交流的画面，的确从未出现在视频中。
那一刻，牧文溪忽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们之间的信任不是虚伪的。
“生活不易嘛，你也理解一下小尤理。”
神情肃穆的牧文溪突然笑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向上弯起，肌肉跟不上皮肤微笑的速度，甚至有一丝微妙的抽搐。
陆鹭和牧文溪恩恩爱爱卿卿我我这么多年，上一回见她这种恐怖的笑容，还是在保研失败后看着校园网首页院长女儿的照片时。
“文溪你冷静一点啊！以上都是我瞎鸡儿乱猜的，事实是什么你去问尤理，你别疯啊！”
事实究竟是怎样，牧文溪已经并不在意了。
如果尤理自己不愿意坦白，那一定也是有他难以启齿的理由，她没有必要去追根究底。
只不过……
“鹭儿啊，”牧文溪深情款款地握住陆鹭的芊芊玉手，眼底沉淀着可怕的笑意，“你这福尔摩斯，可来得太及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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