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成惨死的炮灰?!

    车轮声有规律地响着。女孩子们轻细的嗓音在耳畔嗡嗡地绕,连微在半梦半醒间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赶蚊虫似的想要赶走这些烦人的声音。

    “阿微,你醒啦?”细细碎碎的私语声停了,一道女声从旁响起,见连微只是皱了皱眉,并没睁开眼,声音的主人伸出手,在连微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这手冰凉,连微残余的一点睡意也被她赶跑了,她腾地坐起身,正对上被猝不及防惊得向后微微一靠的小姑娘。

    “阿微,怎么啦,做噩梦了吗?……你吓我一跳。”

    连微眨眨眼,松了口劲儿,向旁边倒去,正靠在马车破旧到甚至有点漏风的车壁上。丝丝缕缕的寒意激得她尚未痊愈的身体一颤,只得重又找了个不那么透风的角落。

    “没事。”她无视了还在一跳一跳地疼着的额角,朝重又凑近,面有忧色的小姑娘摆摆手,“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好很多了。”

    刚来这里时快要把人烧傻的高热确实是好很多了,剩下的头疼……也不知道是因为没好全的病,还是因为眼下的境况。

    连微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

    刚到这个世界,她就是在这辆马车上待着。马车破旧而脏污,在坑坑洼洼的小土路上吱吱嘎嘎地晃悠着往前走,也不知是要去哪里,从拉车的马到坐在车上的人都一样的没精神。

    险死还生,连微很知足,对身处的环境本来并没有什么意见。直到昨天夜里,他们乘坐的马车和另一辆马车会合,两波人一起在驿站休息时,她偷听到了两名驾车人的谈话。

    “……马上就要到了,娄兄你这一波虽然看着不光鲜,但质量却是相当不错啊。”

    “那还用说,好模样的姑娘在哪都是个稀缺货,哪里肯随便拿出来。也只有这些贫民家的才会奔着将军的名头,想拿女儿去搏一搏富贵。”

    “可不是,我去的那片,一听是符骞将军要人,一个个哭的什么似的……要我说这到处都在打仗,与其把娃娃放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兵痞子害了,还不如送去将军府呢……”

    接下来两人还说了什么,连微就一句也没听清了。她满脑子都是刚刚飘进耳朵的两个字。

    符骞。

    那不是她死前不久才看的一本权谋小说《策天下》里,一个以性情狠戾闻名的将军的名字吗?

    这位将军在书中几乎是武力值的天花板,而与此相对的,他的脾气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花板——狠辣多疑,阴晴不定,连跟随自己多年的弟兄也能一言不合说杀就杀。他独特的癖好——收集各种少女进将军府,更是给他招来了无数骂名。

    因为走进他的将军府的少女,就再也没有被家人见到过。

    这么一个角色的结局自然也不算好。敌人用了个离间计,让他的主公吴胤同他离了心,之后又策反了他身边的一名心腹,轻而易举地就把这人杀了。

    从出场到领便当,描写符骞的文字不过短短数章,这人实打实的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配角。要说为什么连微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她抽了抽嘴角,脑海中闪过闺蜜向她推荐这本书时说的话。

    “阿微阿微!你看看《策天下》嘛,里面有人和你同名同姓哦,还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呢!”

    连微爱美人,于是就这样被引着去看了这本书。而看完以后深深感觉受到欺骗的连微当时就差点没把闺蜜狠狠揍上一顿。

    无他,这位与她同名同姓的确实是个大美人,但更是个实打实的炮灰。

    美人连微家破人亡投靠舅舅,还没安生几天,就因为容貌被舅舅送进了将军府。不仅如此,身为一方诸侯的衡安儒更是给了她一个艰巨的任务——刺杀符骞。

    美人连微空有容貌,内里不过是个长在深闺多年,突遭大变还未能成长起来的弱女子。不要说下手刺杀了,她一见面就被符骞看出了不对,头身分离地死在了这位符大将军的手下。

    与自己同名同姓的角色死得如此惨烈,她会记不住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才怪。

    在昨晚听到谈话以后,连微已经偷偷出去洗干净了脸,用驿站的铜镜确认了自己的容貌。脸上沾染的污泥被洗净,凌乱的头发理好归整,便露出了遮掩之下的真容。

    连微在穿书之前是表演系的高材生,平时见惯了美人。她对美色早就有了一定程度的免疫力。但看着镜中的脸,她还是难以抑制地呆了——这张脸的容貌实在是犯规了。

    这身体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十六七岁模样,还未完全长开。但这完全不影响她的殊色:

    修眉,朱唇,每一寸每一分的肌肤都如被大师精心打磨的美玉,恰到好处,一双盈盈美目顾盼神飞,美得极有侵略性。加上眼尾一颗小小的痣,给原已有十分艳色的脸上又多添三分风情,真真是宜喜宜嗔,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也让听到“符骞”二字起就心生不详预感的连微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她怕是穿进了那本小说里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美人连微身体中。

    这实在是再坏不过的消息。

    书中描写连微最后的惨死之状,简直令人想想都心头发寒——

    “那张润白光滑的美人皮被剥了下来,盛进楠木精雕的匣子里,由人送回了衡安儒府上。而连微面色狰狞,死不瞑目的头颅则被高高悬起,同其他意图刺杀却死在符骞刀下的人一起,守望着将军府外的天空。”

    真是……变态啊。

    若要在这么个凶险的世界里活下来,必须先想好退路。连微啧了一声,默默盘算起来。

    舅舅衡安儒,也就是《策天下》的主角,是个标准的枭雄。亲情对他而言远没有势力和地盘重要。从这有死无生的任务就能看出来,他对连微这个外甥女只是□□裸的利用。若逃走,即使能安然回到衡安儒身边,等待着她的也是被再次送人的命运。

    符骞那边,先不说被征过去的少女们最终都如何了,以符骞那人阴毒狠辣的性子,自己另有所谋的事儿一旦被窥破,只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实在太过危险。

    那独自在外生活呢?连微琢磨着,以自己多年手工烘焙爱好者的水平,开个点心铺子大约还是——

    “哐啷。”

    马车碾过了什么东西,蓦地一震,把她的神思从中拽了回来。这几天里马车行走的路越来越平坦,应该是正向着符骞所在的城池驶去。这样的震动已经越来越少见了。

    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车里有几个女孩子被惊动,低声议论了起来。

    马车在她们说话间已经停在了路边,车外传来了隐隐杂声。连微正坐在车窗旁,闻声探头去看,就见几个穿着破旧短打的汉子不知何时已围住了马车,为首的汉子手中拿着一把刃口有些锈迹的柴刀,嘶声叫道:

    “车上的人听着,大家都不容易,俺也不想为难你们,交出一半口粮,就放你们过去!”

    ——是遇上劫道的流民了。

    汉子虽生得高壮,但面色蜡黄,双颊微凹,显然生活得很是艰难。他身后的人则连他也不如,只是占了一个人多势众,倒也颇有劫道的样子。

    但这在驾车押送她们的娄飞眼中,这显然还远远够不上威胁。

    他对看见有人拦道,也一并停了车走上前来的同僚嗤了一声,抱怨道:“都用了这么辆破破烂烂的车,居然还有流民凑上来。能把百姓折腾成这样,我看这地界的属官可以自杀谢罪了。”

    “毕竟不是将军辖下的地界,不好插手。”同僚笑了一声,随意道,“别管这么多,赶快打发了,时间还有点紧呢。”

    “嗯。”娄飞应道,从怀里摸出两个银锞子朝为首的汉子抛了过去,“赏你了,让道吧。”

    流民生活艰难,娄飞也不吝啬舍一点儿小钱让他们好过一些。

    汉子接住银子,正要后退,旁边的人却朝他使了个眼色,用手肘捅了捅他胁下。

    他们出来劫道,能找到个合适的主顾不容易,家里又多有妻儿难以为继,放过这一个便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又有收成了。汉子想到这儿,心下一狠,几步就向已经起动的马车追去。

    不等他追到,车上人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鞭子甩来。看着轻轻巧巧没什么力气的鞭梢打在地上,陡然扬起满天尘埃,全然遮住了前路。汉子不得不停下来捂住口鼻,再抬头时,马车早已不知道驶去了哪里。

    “总有些不知好歹的人…”甩出这一鞭子的娄飞翘着腿闲闲坐在辕座上,嘟囔声穿过厚重的车帘,钻进连微耳中。

    连微默默拉上车帘,同时把“逃走以后开个点心铺子为生”的选项从心中的小本本上划掉。

    这个世界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差,先不说她的手艺是否合当下人的口味,这些饥困交加的百姓们,真的还有买点心的余力吗?

    既然都有公然劫道的人,恐怕自己会先被当成个点心掳走。

    合计来合计去,最终竟然还是乖乖跟去将军府这一条最为靠谱。连微在心里暗叹一声,打定主意演好一个胸大无脑的花瓶角色。她自己不说,还有谁能平白把她打成个刺客不成?

    ……

    马车又晃晃悠悠走了半日,便可听见喧闹人声了。

    连微探头,发现一路上的破败土屋和枯黄秋草已经不见踪影,眼下的路和路旁民居说不上多精细,却也能算的上是整洁了。远远的能看见有高大的城墙横亘前方,细细密密如蚁的人流在城门外聚集,都是天暮排队等待入城的。

    走的近了便可看到这些人们虽也满身疲惫,却不像之前偶尔擦肩的难民一般浑身死气和绝望之色,和三日来看到的荒凉景象大不一样。

    连微有些惊奇,还想细看,她们所乘的马车却没有留下来排队。娄飞与守城的小将说了两句,又出示了怀中凭证,小将便打开一道侧门,径直放了两辆马车进去。

    进城以后,又穿过一座集市,转了数个弯。哒哒的清脆马蹄声在平坦的青石路面上没响多久,就渐渐慢了下来。

    “吱嘎——”一扇院门打开,拉了她们一路的大棕马垂着脑袋,踢踢踏踏地进了院子。娄飞和什么人寒暄两句,一翻身从辕座上跳了下来。

    “下车了。”他有些懒散又有些低沉的声音从车旁响起。他敲了敲车壁,力道透过薄薄的木板,就像打在她们惴惴不安的心尖上一样,“官人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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