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回荡在厅中的声音,尽管颇有点清朗的意思,也绝对算不上难听,却实实在在属于一个男人。

    童仲的视线没忍住往绛玉身上飘了又飘——眉眼清秀,腰肢纤细,一双长腿笔直匀称,怎么看都不像是——

    “呵。”符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打断了他不合时宜的走神。

    “你说说,为何不来刺杀我,反而找上了我帐下庾令白?”他无视了连微还被抓在这人手里的情况,径直问道。

    “刺杀就刺杀,你问这么多作甚?”绛玉很显然不想接茬,“我说——”

    “庾兄名声不显,寻常人根本不会想到他。”符骞直接打断道,“让我猜猜是谁雇佣的你…是衡安儒那匹夫?还是关外的异族?或者有人看我不惯,瞒着义父动了手?”

    “谁是被雇佣的了!”绛玉被带偏了,气道,“我替天行道又如何?”

    “那就有趣了,”符骞似笑非笑,“你的消息又是从哪儿来的呢?童仲确实算是我手底下最容易被糊弄过去的人之一,你选的没错,但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我自己查到的不行吗!”绛玉有点不耐。

    “自然可以。”

    “我说,刺杀失败是我技不如人,被你打我认了。”绛玉又开口道,“现在我也抓了你的人,放我走,一命换一命。”

    符骞像是觉得他天真似的,挑了挑眉,神情是半真不假的诧异:“且不说这是怎样江湖游侠的逻辑——”

    他的轻松带动了其他人的情绪,厅中有人轻声地笑了。

    “——就说最根本的,你抓错人了。”符骞的语气平静无波,听来十分令人信服。他甚至有闲心探身从身后的几案上勾过来一把银壶,十分不拘小节地对着壶嘴喝了一口酒。

    连微心一提又是一沉,有种失望却又不出所料的感觉。

    符骞这种人,怎么可能受到这样的威胁呢?

    “符将军为了不受掣肘,连自己的女人也不要了吗?”绛玉咬牙道,连微能感觉到他手中那柄停留在自己腰眼附近的纤薄匕首随着这句话,又往里压了压。

    “所以我说你抓错了。”符骞不为所动,“你手里的可不算是我的人。我倒是对你的打扮很感兴趣……”

    绛玉仿佛升起了一丝希望。

    “或许你可以在一会儿的拷问中向刑堂的人报告一番,没准还能稍微少点痛苦。”

    “当然,你就是不说,我到时候命人剖了你再去找与你相关的人拷问,总是会弄明白的。”仿佛怕绛玉的脸色还不够难看,符骞又这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随着符骞越说越多,绛玉手下不自觉的越收越紧,勒得连微踉跄着后退,最后只能半个身子都贴在身后那家伙身上,只为了不要在被捅死之前就被脖子上的胳膊勒断了气。

    符骞变态害我!连微在心里呐喊道。

    她再怎么退也避不开身后这人怼在腰上的匕首,甚至已经能感觉到锋利的刀尖穿破绸缎带来的微微刺痛。

    这家伙让人感觉随时可能情绪失控然后放弃人质捅下来啊!

    唯恐他自认必死无疑然后一刀带走自己在黄泉上做伴,连微心一横,想起自己现在这张明艳动人的美人皮,索性眉头微蹙,唇角轻抿,身体更是顺势软成一个自认最凹凸有致的姿势,“嘤”的一声——

    哭了。

    不是她吹,论戏精一途,她本来就是专业的。现在要靠这个救命,连微发挥得更是格外出彩。

    古有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她现在好歹也是原著里作者认定的“第一美人”,这都努力地哭成这样了,也不要什么江山社稷,救她一命总是应该的吧?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连微泪眼朦胧间果然见到不少人面露不忍之色,心下暗喜,连忙抬头找了个美美的角度,一双泪眼包含期冀地凝视不远处的符骞。

    ——原作武力值max的大佬!想从一个女装大佬菜鸡刺客手里救个人还不容易吗?

    符骞确实有所反应——他微微挑眉,停住了原本走向坐席的脚步,露出一点兴致盎然的意思。

    但没有半分出手的打算。

    连微甚至觉得自己读懂了一点那双黑眸里的意思:你继续,我倒想看看你还能作点什么妖。

    世界上怎么会有对这样一张脸还不动心的人啊!连微咬牙,只好撇过头就当那诱人的救兵不存在。

    她一边继续抽噎,一边装作哭得什么也不顾了似的,脚一软,紧接着失去平衡往地上坐倒下去。

    她刻意控制着方向,维持在即使挟持者毫不动容也最多在侧腰上划开一个小口子的地步。

    这个“绛玉”刺杀失败被打出去的时候其实是最适合逃跑的。但他却停留在了原地,直到包围圈在殿外形成,插翅难逃,才想到抓了她做人质。

    抓了一个一看就是花瓶玩物没什么地位的女人作质也就罢了,用以威胁的匕首还不是抵在脖子上,反而是放在不那么致命的腰间,甚至没有先划一刀流点血震慑众人。

    这个应对,不论是时机判断、人质选择还是具体操作,都可以说是十分稚嫩了。连微觉得,利用这一点她或许还有机会。

    果然,绛玉感觉自己控制中的女人突然往地上滑去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压紧刀刃实施威胁,反而被吓着似的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跟着调整了姿势——

    他选择一只手从胁下捞起连微,让她勉强保持站立,挡在他面前。

    连微确定了他的心软和生涩,心中顿时一定。她索性顺着绛玉提溜她的力道一折柔软的腰肢,向后拧转身体,柔柔弱弱地向绛玉抛了个欲语还休的泪眼。

    长长的睫毛颤啊颤,如水的瞳仁被眼泪浸得朦胧,眼尾发红——绛玉果然又是一僵。

    连微察觉到了这一刻的僵硬。她不再犹豫,当下借着这个侧过身的姿势左手前探隔开匕首,右手抓着绛玉提着她的左臂,借着一拧腰的力道用膝盖狠狠凿在了绛玉的下三路。

    可怜的刺客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个透,没能做出更多的有效反应就仰面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人体落地,连微也挣脱了出来。不敢再到符骞的坐席上去,她只好擦擦过于真情实感流下的眼泪,学着之前的宫女,悄悄地挪到厅侧的墙根下,努力缩小存在感。

    厅中气氛没松太多,反而更凝滞了。

    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符骞的脸色有点古怪。看不出是喜是怒,他微眯着眼睛,看了地上的男人一会儿,忽然道:“来两个人。”

    两名带甲侍卫立时推开殿门,并排进来。看这样子是在殿外等候已久。

    连微眼尖地发现这两人她好像都见过,一个是驾着那辆马车护送他们三天的那人,一个是刚才驾车把她从官人府带到这园子里来的人。

    他们现在披甲精致,气势逼人,腰间佩剑敲击腿甲发出有节奏的锵啷声,一眼便可看出绝不是什么马车夫,倒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符骞可真奢侈。

    奢侈的家伙现在已经回到了他的坐席上,也没在意怀中美人已经跑去了厅侧,对两名兵士吩咐道:“把地上那人送去仪阳阁,找个大夫来为他瞧瞧。”

    听到“仪阳阁”三字,许多人面露古怪之色,只不敢开口质疑。两名侍卫倒是表现得很寻常。

    “是。”他们齐齐应道,一人扛头一人搬脚地就把地上的绛玉抬了起来,要往殿外去。

    连微看看两个穿得只露出一张脸的兵士,又看看他们抬着的依然只有可怜的一件抹胸加高开叉长裙的刺客,忍不住轻声道:

    “虽然不知道仪阳阁是多远的地方…但以外面的温度,就这样抬他过去,身上的伤能不能治好不说,是一定会染上严重风寒的吧。”

    符骞听到了她的低声吐槽,想了想,还真的叫住了那两名兵士,让之前出去喊人的侍女去耳房取来他的斗篷递了过去。

    “裹上,抬走。”他言简意赅道。

    这人居然听得进她的建议。连微有些意外地眨眨眼。

    两名侍卫抬着被裹成虾米的绛玉出了殿门,这段插曲也算是结束了。但即使不算被吓得够呛的童仲,其他人也很显然不会再有心思继续饮酒作乐。

    符骞看起来相当清楚这一点,他也不做掩饰,径直道:“今日意外非我所愿,此次不曾尽兴,来日还能再聚,诸位这便散了吧。”

    众人连声应是,纷纷从案后起身,行礼离开。不过片刻,嘉实堂中已走空得差不多了,只有庾令白与两个不知道名字的男人留了下来,像是有事要与符骞商谈。

    连微有些犹疑地站在角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要先避嫌离开。

    ——主要是想离开她也没哪里可去的。

    好在符骞总算是还记得有她这么个人还没安排。男人看了一眼脱离危险后就飞快地止住了眼泪的美人儿,几分漫不经心地问:

    “你要留在我身边,还是回去和那些与你同来的女子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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