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何元菱不敢相信, 靖显宗的爹也不敢相信。
靖仁宗说话了:“@靖显宗 你这孽障平时嚷得最凶, 居然投了反对票?不让群主进宫,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大靖有什么好处?”
靖显宗:“儿臣知道, 群主进宫或许能拯救大靖。可是儿臣昨日投票前, 好生权衡,却觉得大靖的未来, 为何要群主一个女子来承担?进宫,对大靖也许有好处,但对群主却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靖高祖想不明白:“之前你不是说,群主这般美貌, 就该进宫当宠妃,和弘晖小儿卿卿我我、花前月下, 怎么临着投票,你就变卦了?”
靖显宗今天身高两丈八:“自从听说弘晖小儿至今未曾临幸嫔妃, 朕突然觉得,他给不了群主幸福,所以朕变卦了。”
听到这儿, 何元菱感动了。
这个看似胡言乱语, 整日只知和后宫嫔妃厮混,从不知人间疾苦的大昏君, 内心对女人倒是真的怜惜。虽然他怜惜的女人实在太多了些,但比那些只把女人当作物件的男人,还是要可爱一么笃笃。
反手一个赞, 给予这位昏君柔软的另一面。
话说到这份上,靖太阻也忍不住了,出来道:“显宗令人刮目相看。朕也实说实说,其实那个弃权票,是朕投的。”
他刚刚已经说了自己没有投票让何元菱进宫,但如此明确说自己投了“弃权”,诸位先帝还是很惊讶。
靖太阻可是开国之君,对大靖朝的感情也比其余先帝更加浓烈,怎么舍得看着国力日渐衰弱、百姓民不聊生。最大的悲剧,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手创立的伟大基业,一点一点地衰败毁灭,靖太阻如此刚烈的性子,怎么竟然能忍?
就像不相信靖显宗投了反对票一样,先帝们更加难以相信太阻皇帝竟然投了弃权票。
靖高祖忍不住问:“@靖太阻 父皇,大靖可是您一手开创的基业,这事儿您最有发言权,怎么就弃权了?”
靖太阻不由叹道:“这个选择太艰难,太沉重。此间只有朕经历过朝代更替,种种惨状亲眼目睹,宫中女人命贱如蝼蚁,朕与群主相处日久,早已心生不忍,这个票,朕投不下去。”
“朕虽不知别人是何选择,但朕的内心,希望群主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而不是由朕这轻轻一按,去决定她应该怎么做。”
此话说得情真意切,把诸位先帝都说到沉默起来。
何元菱唏嘘。
早先靖太阻吹彩虹屁,说何元菱用自己的仁慈照亮了他冰冷的内心,何元菱并没有当真,可现在听着靖太阻的这些话,又想到他竟然能在如此重要的投票上,对自己生出那样的悲悯。何元菱内心受到的震撼,难以用语言表达。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位曾经最最冷血无情的开国皇帝,终于有了人性的温度。
刹那间,何元菱心内如潮水般翻滚涌动,生出那种超越了自我之外的、叫做情怀的东西。既然这两位最最霸道的君主,都可以做出最人性的选择,那么本该是最渺小的一介草民何元菱,又为何不能舍弃那小小的自我,生出伟大的梦想,拥有高尚的情操呢?
何元菱按捺住激动,道:“谢谢太阻皇帝、谢谢显宗皇帝。飞蛾扑灭虽悲却壮,本群主就扑一次吧。”
靖神宗已经被他们说得极为惭愧:“@何元菱 很抱歉朕投了赞成票。但请群主相信,朕永远是群主最坚实的后盾,只要群主需要朕,朕从陵寝里跳出来闹鬼都可以。”
噗,谁要你闹鬼,何元菱刚摆好视死如归的姿势,顿时被靖神宗这番表白给逗笑了。
靖显宗开始摆老子威风:“@靖神宗 你当然要全力辅佐群主,大靖朝变成现在这样,你责任最大!几十年不上朝,这个债你现在开始好好还,天天在群里听候群主差遣!”
平常一直不把这个老子放在眼里的靖神宗,居然回了个:“知道了。”乖得象小白兔啊。
靖仁宗和靖世宗也都表示,自己虽然投了赞成票,但不是心里没有群主,而是相信以群主的聪明才智,辅以诸位先帝的治国经验,一定可以大展宏图,他们是真心为群主好。
靖高祖更加理直气壮:“群主放心,要是群主进宫后觉得不喜欢,朕再替你想法子,保证你可以全身而退,继续回到民间逍遥快活。”
何元菱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没开口的靖圣祖冷静优雅地出现了。
一出现,就爆了一句粗话。
“逍遥快活个屁!”
“朕就放一句实话。大靖要是江山不稳,没有百姓可以逍遥快活。大靖之疆土、之国力,远非蛮夷小国可比。若走向灭亡,必定经历惊天浩劫,不是屠杀、便是灭族,否则新政权何以立足?”
“皇爷爷说得没错,朝代更迭之时,宫中女子的确命如蝼蚁。可民间女子又何尝不是一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既然老天创造了这个群,既然何姑娘成为此群群主,便是天赋神权,注定要让群主担此重任,救大靖于将亡,免天下百姓落入无边浩劫。群主,不能再犹豫了,进宫吧。你不仅是我们的希望,也是大靖千千万黎民苍生的希望啊!”
这真正是群里所有先帝的肺腑之言。无论是投了赞成票的,还是投了反对或弃权票的,不由都对圣祖这番话生出由衷的佩服。
何元菱心中激荡,只回了八个字。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如此掷地有声的语言,扔到群里,竟然引起一片沉默。群里所有的先帝,不约而同地陷入沉思。
半晌,靖世宗方道:“朕脸上怎么凉凉的。”
靖仁宗也道:“朕鼻子也是酸酸的。”
靖太阻也是激动不已:“老子哭得在棺材里翻了个身!”
靖圣祖则喃喃地重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精彩绝伦、振奋人心!朕第一次听到如此震聋发馈的真理,比天下文人那些言不由衷的马屁,经典一万倍!”
何元菱也从涌动的心潮中缓缓平复下来。见先帝们如此感动,也略略有些惭愧。毕竟这两句话不是自己原创。但此情此境,唯有这八个字,才能直抒自己的胸怀。
各自的激昂中,何元菱与先帝们终于达成了愉快的共识。
何元菱是乐观积极的人,既然命运给了她新的挑战,她便努力迎战,努力将它变成新的机遇。正如她想的那样,即便是飞蛾扑火,也有最最炫丽的光芒。
***
打定了主意,确定了方向。接下来的几天,何元菱反而心内极为安定。
她继续不动声色当着“说书小娘子”,闲时则去县城看房子。不过何家要置宅子的事儿,只有周铁匠一家知道。周婶子和周向文帮她找了好几处,何元菱自己瞧着都不错。
但她对大靖朝的宅子并不很懂,问先帝,先帝们更是一头雾水。他们住惯了皇宫,听哪个宅子都只有一个反应:这还能住人?
所以何元菱放弃和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们沟通。她雇了个车子,直接将奶奶接到县城。何奶奶柱着拐杖,将候选的三家宅子一一看过,最后在花溪街尽头一间小宅子的院落中央,奶奶将拐杖“笃笃笃”敲了三下地。
“就是这儿了。”
花溪街,往东是县城,往西是永清镇,何元葵念书方便,周家也照应得到。
听到奶奶说“周家也照应得到”时,何元菱心中一动,望向奶奶。却发现奶奶也深深地望着她。
刹那间,何元菱觉得自己被奶奶看透了。
奶奶察觉到了自己可能即将离她而去,她也在准备面对新的挑战。
因为花溪街属于阳湖县城地界管辖,比他们预计的贵了一些,双方商定以十四两的价格,当即去到县衙,银钱两讫、过契成交。
替他们过契的正是孙主簿。见到何元菱,顿时惊掉了下巴。
一办完,还没等何元菱他们走远,孙主簿转头就跑去找古县丞。“县丞,你还记得那个何元菱?她竟然在县城置了宅子,刚刚来办过契!”
古县丞也是一惊,想他一年俸禄也就能置个宅子,还只能置个很小的,这个何姑娘一个乡野村姑,竟然能来县城置宅子,孙主簿惊掉了下巴,古县丞惊掉了大牙。
“看来犯官之后也不容小觑,破船还有三斤铁啊。”古县丞小眼睛一转,“她家是抄家没抄干净?”
孙主簿双手一摊:“我哪知道。穷得叮当响的人家,以前哪里给过一个眼神。不过,听说她在余山镇说书很有名。包枢光就是听她说书,说出事情来的。”
古县丞捋捋胡须:“既然说书这么赚钱,拿两块破墨来糊弄咱们,是不是非常讨厌?”
孙主簿点头:“非常讨厌。”
古县丞:“还是胡万利识趣……”
孙主簿:“的确是胡万利识趣。”
古县丞斜眼看看孙主簿:“所以明白了伐,跟着我,有肉吃。”
孙主簿:“是是是,一定跟着古县丞。那这个何元菱怎么说,既然是个有钱的,就别弄进宫了,留着薅薅羊毛?”
古县丞眼睛差点翻到天上:“晚了,刚刚颜师爷来把名单拿走了,束知县审批好,直接送长州府。”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命运转折关头,变得速度好慢,今天更新晚了,抱歉抱歉。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