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廊下, 仁秀匆匆走过来。
郭展低声问:“您为何要亲自将大臣们送出去?”
仁秀却没有立即回答, 而是抬头望了望夜空,又缓缓地低下头, 凝视着脚下的青砖出神。
半晌, 仁秀才道:“因为踏实。每日晚上, 我这都要望一望头顶这片天、再望一望脚下这片地,确定自己终于又平平安安度过一日。每一件事都得办踏实, 否则就有可能照不见明天的太阳。”
郭展似懂非懂:“干爹是叫儿子做事勤勤恳恳吗?”
仁秀点点头,语重心长:“更要讲良心。宫里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咱要替皇上多挡着。送到外头,他们会觉得自己在皇上心里有份量。”
原来如此。郭展终于明白了。
“宫里头规矩多、窍门也多, 儿子笨,要好好学。都是在皇上身边没几日的, 何总管就比儿子要灵多了。”
仁秀笑了,伸手打了郭展一下:“臭小子, 还妄想跟何总管比。对了,何总管来了没?”
郭展努努嘴:“在里头呢。何总管不来,皇上宵夜都吃得不香。”
“所以你比什么呢。没有你, 皇上照样吃得香。”
郭展愣愣地想了想, 觉得仁秀说得好有道理,果然何总管这么快就当总管是有道理的, 她能左右皇帝陛下的胃口啊。
仁秀道:“往后皇上白天公务时间,咱爷儿俩担着,晚上安排好值守就行, 里头肯定是由何总管伺候,少去讨嫌。”
“是。”
过了一会儿,郭展还有些担心起来:“干爹,这两天大臣往长信宫走动的多了,这后宫的娘娘们,往后是不是也要来走动了?”
“啪!”又挨了仁秀一下。
仁秀低声骂道:“臭小子,这也是你该关心的?”
再看人高马大的郭展被自己打得服服贴贴,仁秀又心疼,解释道:“别提这事,少自讨没趣。这后宫的娘娘们,你就把她们当一尊尊活菩萨就对了。见着了就磕头,见不着别去主动招惹,明白吗?”
“是,干爹。”
郭展嘴上应着,心里着实还是纳闷。在兴云山庄好歹还见着皇帝去嫔妃那儿串门吃饭,怎么回了皇宫,这些嫔妃们反而都变得隐形了,人影都见不着了?
郭展想多了。嫔妃们怎么可能隐形。
她们之所以没见着人影,不是特别乖巧,而是被弘晖皇帝突然回宫、又迅速夺朝的一系列动作给震惊了,震惊到没缓过神来,谁也不敢贸然而动。
如今已是皇帝回宫第三天,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嫔妃一面,有人自然就开始坐不住了。
比如被孙太后宣到无双殿去谈过心的淑妃。
淑妃是眼下弘晖皇帝的后宫中位分最高的一位,因为身份尊贵,进宫又早,故此行使着掌管后宫的职权,虽不是皇后,却也就是少个名份,缺个宝册和金印。
虽说皇帝从来没有宠幸于她,但后宫所有女人都没有入过皇帝的眼,既然能一视同仁,淑妃这口心气倒也平顺。
可这回皇帝突然从兴云山庄提前回宫,却是斗转星移般,一切都变了。
先是回来头一天,就卸了兵部和户部两位尚书大人的职。淑妃的父亲正是兵部尚书张研,本已受惊不小,又被孙太后找去吃了一顿挂落,淑妃心里就开始惶惶起来。
不过先开始心中惶惶,淑妃还不敢去找皇帝。
先前就不亲近,现在听说皇帝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翻脸不认人,淑妃生怕自己求情没求到,反而惹毛了皇帝,得不偿失。
但过了两日,又听说皇帝从兴云山庄带了一个年轻貌美的何宫女回来,日夜跟在身边,淑妃便开始百般不是滋味。
正不得劲呢,贴身宫女进来汇报,说皇帝为了何宫女升任内务总管一事,在早朝上跟大臣们争执起来,最后程博简大人竟然落败,何总管如今已正式上任内务总管。
淑妃惊得手中的头花都落在了梳妆台上。
“早朝之事,为何现在本宫才知道?”淑妃终极之问。
那宫女也颇是为难:“奴婢还是听孟美人和钱才人的宫女聊天才知道,咱慕尚宫的这些奴才,最近实在懈怠,打听消息的本事也丢了呢。”
淑妃想到自己父亲革职后,宫里人的那些变化,脸色更是阴沉:“旁人见风使舵也罢了,奴才也作妖,是欺负本宫软弱了。”
“奴婢不敢!”那宫女立即跪了下去。
“本宫不是说你,不用跪得那么快,起来吧。”
淑妃心里转着念头,想起一事:“孟美人和钱才人,是不是在兴云山庄时,都和皇上一同用过膳?”
那宫女已经起身,声音细细地:“正是,奴婢可就听她们的宫女在那儿得瑟,才多听了几句。”
淑妃沉吟,半晌没有说话。
皇帝在兴云山庄屡次去各嫔妃寝宫用膳一事,宫里早有耳闻,那些没能跟到兴云山庄去的嫔妃们都咬碎了小银牙,总觉得便宜了那些刚刚选进宫的新人。
前日皇帝又是坐在孟美人的马车里回的宫。
何总管、孟美人,回宫都三日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居然都还没来请过安,的确是太没规矩了。
淑妃默默地绞着帕子,心中盘算开了。
有人寂寞深宫漫漫长夜,有人的深夜却热闹得不亦乐乎。比如那个以一对八的何总管。
先帝们每天晚上都要跟她打听秦栩君的各种,堪比大靖朝的八卦狗仔。
靖神宗上朝不积极,上线挺积极,第一个就道喜:“恭喜群主成功晋职内务总管!”
靖世宗认为自己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也跳出来邀功:“多亏朕精通笔墨,品位高雅独特,若没有朕的云绢与赤霞墨,群主只怕还要多受些委屈。”
靖圣祖再大度,也受不了儿子这等自吹自擂。也不看看主意是谁出的你就吹,好歹吹的时候也把你老子带上,哪有这样吃独食的,真是不说两句,你都不知道谁是你老子。
“朕的计谋,从来百发百中。不是朕吹牛,论掌控大臣的本事,朕还是有些发言权的。”
靖神宗也不示弱:“圣祖皇帝在位时,出了好几位名相,的确牛批。但圣祖皇帝您再厉害,也得亲自出场,所以只能叫‘掌控’,但是……朕就不一样了,朕都不用出场,朕遥遥地就能控制大臣,史称‘遥控’。”
“所以你手下全是奸臣。”靖显宗伺机开嘲。
各位先帝在长达数月的相爱相杀中,早就彼此了解、各知底细,互捧时各怀鬼胎、互怼时毫不留情,只有在一件事情上团结一心、牢不可破,那就是——挽救大靖。
靖神宗被嘲得恼羞成怒:“@靖仁宗 皇爷爷,父皇把太妃给睡了。”
靖仁宗要疯了:“老子已经不说话了,还要@老子,从今天起,老子没有太妃,爱睡不睡。”
靖太阻看着这些子孙,甚是不像话,气得又在棺材里翻了个身。
“都是入了黄土的人了,清醒点会死啊,任你生前睡一千个还是一万个,最后都是睡棺材!”
“咳咳!”何元菱听不下去了。
管理员靖仁宗戴着红袖章出来了:“诸位先帝文明聊天,语言不可过于粗鲁,冒犯了群主,朕可是会禁言的。”
好吧,你会禁言你牛掰。
粗话是不想说了,但靖显宗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关“睡”的话题。
“就是,诸位太粗俗了,有失皇家威仪。”
靖高祖哧之以鼻:“你这么高雅,你说点儿有皇家威仪的话来听听?”
靖显宗呵呵:“朕最关心,栩君小乖乖何时广施雨露、开枝散叶。”
这一说,先帝们倒的确关心起来,秦栩君的雨露问题,的确迫在眉睫。
历来大靖皇帝,除了开国皇帝靖太阻是从底层厮杀上来,早年穷苦时候没有姑娘愿意嫁他,所以娶亲比较晚,其余的先帝,都是十四岁就知人事,就算没有嫔妃,也有知事宫女领进门了……
可秦栩君都十八岁了,后嗣矛盾虽然还没那么突出,但总要把“前期工作”干起来了吧?
连女色上并不很在意的靖圣祖都道:“栩君勤政,是好事。但适当娱乐也有益身心嘛。皇帝的这些事务,向来也是内务府操心,群主你现在是内务总管,少不得要你操心了。”
内务总管还得干这事?
何元菱眼前顿时出现一个场景。太监捧着一个托盘,里面全是嫔妃的牌子,呈到皇帝面前,皇帝看上哪个,便将该嫔妃的牌子翻过来,扣下……当天晚上这位嫔妃就滑溜溜地出现在皇帝寝宫。
就是这么个流程。
难道说,以后每天早上自己捧着牌子过去,给皇帝翻?
一想到秦栩君懒懒地牵住自己的小手,喊自己“何大人”的模样,何元菱实在不愿意捧着牌子给秦栩君翻呢。
可是,先帝们说的也是实情。
一国之君,后宫不可能长年虚置吧。没有子嗣,这帝位也坐不牢啊。
且,生不出来是一回事,你都不想生……这算不敬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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