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栩君连御辇都没乘, 一路奔回长信宫,
仁秀的小短腿在后头紧赶慢赶,还是落了一大截, 眼见着皇帝陛下已经冲进宫门, 仁秀情急之下被门槛绊到, 直接摔了个嘴啃泥。
可怜仁秀趴在地上,摔得一动不能动。而所有人都跟着皇帝跑进了宫门, 连个搀扶他的都没有。
想哭。今天是仁秀公公的霉运日。
秦栩君不知道何元菱的住处在哪里,一边疾步走,一问郭展:“带朕去何总管的住处。”
所有人都知道不合适,大喊“皇上使不得”。只惹来秦栩君一声怒吼——
“去你的蛋!”
动用了“蛋学”的皇帝, 是可怕的皇帝。再没有人敢劝阻他,一路带着他向何元菱的住处冲去。
小小的宫人舍里气氛热烈, 众人正一一给寿星敬酒,何元菱不胜酒力, 纵然控制着,也已微醺之态毕现。
“我就喝这么多,不喝了啊, 今晚我值夜。”何元菱饮下最后一位的敬酒。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还记得要值夜啊。”
众人转头一望, 纷纷大惊失色。腿软的直接瘫倒在地,腿没软的也已经急急跪下, 满屋子大呼“恭迎皇上”。
何元菱也被吓醒,跟着众人一起跪伏在地。
秦栩君打量了一下宫人舍,只见屋子狭窄, 连个堂间都没有,一张桌子、一张床铺、旁边两只箱子两只柜子。梁上吊着四只硕大的红灯笼,倒还有几分喜庆。
居然让我家小菱住在这样的屋子里。秦栩君心里更生气了。
又见何元菱跪伏在地也不老实,还偷偷抬起半边小脸,观察着自己。也不知是红灯笼的关系,还是喝了酒的关系,小脸红扑扑的,眼神也甚是迷离。与平时机灵冷静的样子大不相同。
原本还气她不告诉自己,一看她的模样,秦栩君的气又消了大半。
“都退下。”秦栩君沉声。
他身后的人顿时松了口气,皇帝陛下没说“去你的蛋”,就说明事态在好转。
屋子里的人如蒙大赦,立即伏着身子向外走,一个接一个,又快又疾。
一见皇帝,何元菱顿时想起被子下藏的木匣,人也吓醒过来,一把拉住经过自己身边的吴火炎,低声问:“是谁进屋布置的?”
吴火炎也低声回:“卑职和司务。”
“有没有动我屋里的东西?”
屋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吴火炎生怕自己溜慢了被皇帝责怪,也不及细想:“借卑职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动您的东西啊。”
说着急急地挣脱,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门外。
终于屋子里只剩下秦栩君与何元菱二人,秦栩君踏进屋子,望见地上“十六”字样的蜡烛,缓缓蹲了下来。
“很用心啊。”他盯着何元菱,那视线是平视的。
那语气又像赞美,又像嘲讽,何元菱一时也吃不准,索性抬起眼睛:“慕尚宫的宴席结束了?”
“没有。”
“那皇上怎么回宫了?”
还不是因为你?秦栩君吸一口气,又被她低头抬眉的样子击到,那双眼睛乌溜溜的,像会说话一样。
“不回宫还不知道你这么快活。”秦栩君的语气已经有些撒娇。
天知道何元菱今天可是喝了酒的人,保持一会儿清醒不容易。你这样撒娇,人家很容易上头啊。
何元菱嫣然一笑,已是眉眼弯弯:“他们给我庆生,嘿嘿。”
一上头,连“卑职”二字也不说了。
秦栩君不在意,何元菱是何大人,是小菱,是小笨蛋,便是说一百个“我”,他也欣然接受。
“起来。”秦栩君伸手,捉住何元菱的小手,牵着她站起。
“为何不告诉朕今天是你生辰?”他柔声问。
何元菱晃了一晃,秦栩君赶紧搂她入怀:“就这酒量,还喝!”语甚宠溺。
“原本想告诉皇上,可淑妃娘娘先说了。我要再说,倒显得跟她抢人……”
秦栩君拥着她,下巴正抵在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酒香混着少女特有的体香,幽幽地钻入鼻中。
他心猿意马,扣住她的手:“你还要抢么?”
这个傻丫头,这个小笨蛋。只要听到她的名字,自己就会情不自禁飞奔而来。她就是撒开手去,自己也会一把将她又拽回来。
“我不要抢来的……”何元菱嘟囔着,往秦栩君的怀里又钻了钻。
她喝了酒,身子热热的,这一钻,搅得秦栩君心头一荡,差点一股滚热的气息就涌向幽秘之处。
可这是何元菱的宫人舍,简陋到让秦栩君心疼的宫人舍。即便是满心亲密之意,秦栩君也不愿意如此将就。
牵着何元菱的手:“今晚你值夜,不许偷懒,跟朕回内寝。”
门口的郭展一看何总管这酒意朦胧的模样,便知道她今日这值夜恐怕很是微妙,当即叫了一名嘴紧的太监,二人一同进内寝伺候皇帝更衣洗漱。
吴火炎还没“滚”出长信宫,就在外院看到坐在长廊上揉腿的仁秀。
“司务您这是什么了?”吴火炎大惊。
“摔啦!”仁秀疼得嘴一扁,差点哭出来。
“是腿伤了?卑职替司务看看?”吴火炎说着,要去揭他的裤腿,被仁秀一顿嫌弃。
“呆会儿再看啦。我一个人没法走,你快扶我去内寝,那玩意儿还在皇上内寝呢。”
一听说“那玩意儿”,吴火炎顿如醍醐灌顶:“怪不得刚刚何总管问我有没有发现什么……”
仁秀急道:“你嘟嘟囔囔什么玩意儿,快扶我进去!”
“来不及了,皇上已经带何总管回了寝宫……”
“啊!”仁秀一蹬腿,又疼得呜里哇啦叫了起来。
吴火炎凑到仁秀耳边,低声道:“司务莫慌。依卑职所见,那玩意儿搞不好是何总管的。”
“怎么可能?她一个小姑娘家家……”仁秀不信。
吴火炎脑洞却大,且极会解释:“何总管是天真烂漫,但雅珍长公主是何等人物。说不定是上回长公主送何总管的礼物。”
“这叫什么事儿啊。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这下可怎么办啊!”
仁秀又痛又急,终于哭了出来。
吴火炎背朝仁秀,蹲下身子,反正气定神闲:“司务,还是让卑职背您去太医那儿上点药吧。”
“那……内寝的事儿怎么办?”
“顺其自然。说不定,明早醒来,总管就变成了娘娘,也是大靖之幸啊。”
仁秀抬头望了望天,一轮弯月羞涩地躲进了云层之中,透出若隐若现的清辉。
“天意啊——”他长叹一声,扑到了吴火炎的背上。
用力过猛,差点把吴火炎也扑了个嘴啃泥。
寝宫里,郭展和小太监已伺候秦栩君沐浴更衣,换了一身纱衣回到内寝,何元菱正摇摇晃晃地勾着龙床的帘幕。
看得出来她极想做好本分,但勾了好几次都没勾上去。
秦栩君走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笑到:“朕来吧。”
“这怎么能让……皇上来……”何元菱努力地保持口齿清晰,越努力,她的语气就越带着醉意。
秦栩君声音低沉,近似呓语:“那我们一起来……”
说着,双手握住何元菱的双手,终于将最里头的一层纱帐勾了上去。
见此情景,郭展和那小太监已经迅速退了出去,并轻轻地关上门,将一屋子的旖旎留给他们二人。
“还没有驱蚊。”何元菱想起自己被吴火炎骗走之前,正是想驱蚊,便转头去找拂尘与驱蚊草囊。
“不用了。”秦栩君不放手,还是牵着她,“天天驱蚊,哪来那么多蚊子,瞧你都站不稳了。”
何元菱有些抱歉:“卑职平常酒量还可以,也不知道今日怎么回事……”
秦栩君轻笑道:“朕也觉得今日小菱特别香。尤其现在,比方才更香。”
“皇上不正经。”何元菱自然知道他又在挑逗自己,红着脸避开,却一眼望见花架上的木匣子。
“啊!”何元菱顿时被吓醒,酒意飞到九宵云外,“怎么在这里?”
秦栩君诧异:“什么在这里?”
看来皇帝还没有发现。何元菱赶紧转身:“没什么,卑职看见一只蚊子。”
一只蚊子能把何元菱从薄醉中吓醒,秦栩君反而不信了。
“小菱有什么事瞒着朕呢?”秦栩君狐疑地望着她,顺着她刚才注视的方向望去。果然望见一只陌生的木匣子。
那花架上原本是一只扁圆青瓷花瓶,是早先程博简送的。没亲政时,为了显示乖顺,那花瓶一只在内寝放着。
但自从秦栩君回宫亲政,再看那花瓶就横竖不顺眼,便叫人搬走了,一直没有再放置物件。
此刻却多了一只陌生的木匣子。
一尺多见方,像是颇有年头的老木头,样子不甚起眼。
“这是什么?”秦栩君好奇地走过去。
“皇上!”何元菱立即喝止,跑过去挡在他前头:“这一看就是不值钱的东西,怕是谁放错了,卑职把它搬走。”
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秦栩君皱起眉头:“这木匣子好香,里头放着什么?”
“对,就是卑职的香料,这就搬走。”
何元菱抱起匣子就要走,被秦栩君拦住:“方才还说不知道是谁放错了,怎么这会儿又说你的香料?一定有古怪。”
何元菱苦着脸,撒娇道:“方才是我记错了。皇上您就让我搬走吧。”
她不撒娇还好,一撒娇,秦栩君更吃准她有猫腻。
“不许,朕要看。”
见躲不过,何元菱索性撒娇变耍赖:“那皇上可要小心,看了会长针眼。”
秦栩君本来还疑惑着呢,这下被她逗笑了:“看样子你肯定看过,可是你怎么没长针眼?”
“……”
秦栩君从她手中接过箱子,放到旁边的案桌上,正要抽开匣盖,何元菱的小手又盖了上来。
“皇上,看可以,千万保持镇定。”
“切,朕还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秦栩君笑着拎开她的小手,缓缓地抽开匣盖:“少见多怪,不就是几本……书……”
最后一个字,说得极为艰难,说完,呼吸都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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