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目人才想起他的LMC不见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松开的手,也是醒来后过了好久才想起来,觉得脖子空空的下意识要去抚摸时,欧尔麦特却快一步的将他的手按住。
「LMC的话,在这里。」像是知道目人在想些什么,欧尔麦特从病床旁的柜子里将关机状态的电子项圈拿出来,转而塞到目人手里,「恢复女郎说最好等你脖子上的伤口完全愈合后再佩戴。」
他忍不住看向目人的脖子,孩子正低着头打量着手里的东西,倒看不见脖子上那段明显的伤口,但那却并不代表伤痕真的不存在。
欧尔麦特忽然觉得心中有些涩涩的,他移开视线,直到好半晌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后才又转过头来笑着目人,「它没丢,也没有损坏,真是太好了,你也不用担心再花钱买一个。」
「……」
欧尔麦特这么说很明显是为了缓解气氛,他知道目人一直对于钱有着莫名的执着。然而等打趣完,他却见孩子忽然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似乎是没缓过神,直到好半晌才跟着他笑出声,蓝色的眸子却并不像往常那般闪烁着光芒,却因为心里蕴藏的事而变得和以往完全不同,「说的也是呢,这么贵,把我卖了都没有那么钱……」
「你说什么啊,你可是无价啊。」
「……」
这种话究竟是不是真心,目人不知晓,他有些愣住,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欧尔麦特会这么快,并且还有这么温情的话语来回答他。
目人很快他低下头来掩饰刚才外露的情绪,手里的电子产品冰冰凉凉,仿佛将他全身的温暖都吸走,紧紧攥在手里的触感让他回想起被敌人抓住时,那个红发的敌人就是这样塞进他手里,用着温柔的语气让他拿好……
手臂仍在止不住的颤抖,不知道是心还是身体先回忆起当时的画面,像触碰了什么禁忌,总之……不太愉快。
目人皱起眉头,他竭力的想隐藏从心中泛起的害怕和不安,正想将左手藏进被子里时,忽然被欧尔麦特给紧紧握住,对方手心里所带着的温度似乎要将他烫伤。
「没事的,我在这里。」
这句话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似乎像穿透时间回到他最害怕的那一刻。他被敌人抓在手里当做威胁的筹码,锋利刀刃还未落在他脖子上,欧尔麦特就这么大叫着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已经没事了!』
——『要问为什么?因为我来了!』
「……」
目人任然低着头,可他眼前却变得一片模糊,心中的所有感情像因为欧尔麦特刚才的那句话而倾泻出来,犹如因为多年失修而垮塌的河堤,奔涌而出的河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真的好害怕……
……那个时候,真的好想有人来救他……
目人感觉有泪水顺着脸颊不停的滑落,他紧紧的咬着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连哭泣也是无声无息,似乎是怕哭出声会影响别人。
本来他本想用手捂住脸,哪怕此刻是多么的伤心难过他都不想表现出来,更别说现在是在欧尔麦特的面前……可右手还插-着针,左手则被英雄紧紧的攥着,一片模糊间目人只能看见他的眼泪滴在欧尔麦特的手背上。
「……目人!」孩子一直藏在心里的情绪终于发泄出来,欧尔麦特一直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心疼。他不停的亲吻着目人,温暖的双手也不停的拭擦着孩子脸上的泪痕,「……没事的,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的,所以不要害怕,好吗?」
承诺的迟了这么久才说出口,似乎作用不大。
「……」
目人没有回应,他紧紧的咬着唇,将头埋在欧尔麦特的胸前,涌出的泪水很快将英雄白色的衬衫给濡湿。
他用方便行动的左手紧紧的攥着欧尔麦特,像是找到了暂时的依靠,虽然哭的无声无息可肩膀抑制不住的颤抖却能展现出他内心的状态。
虽然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一个人生活,也在努力自我调节着,但当负面情绪积累到一定量后,他自己建造起的屏障像是忽然间消失,让原本就存在的心意都纷纷表现出来。
目人清楚的知晓,这才是小时候的他。
不会呼唤父母,因为知道他们不再,所以哪怕在害怕的时候多想见他们也没有用。
每次想念父母时也只有鸣崎零摸摸他的头来作为安抚,医生大概是觉得自己无法担任起他母亲的角色,又不想给他希望,所以总是冷酷的不行。
「……没事的,目人,已经没事了——」
欧尔麦特伸出手覆上目人颤抖的脊背,比起孩子这样无声无息的状态,他其实更希望目人能抓着他大声的哭喊着『我好害怕』,又或者是大声的质问他『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不是约定好要保护好我吗』之类的问题。
孩子的沉默和情绪的收敛并不是天生的养成的,只是因为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没有依靠的事物,所以才会变成这样,这一点在他和塚内的通话中就已经了解。
——『那个孩子的心理状态变得很不得了,我很担心他一个人再继续生活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友不止一次的这么对他说过,每次的言论都会让他的心脏跟着攥紧。
选择将孩子留下,真的错了吗?
当初所有人知晓他做出这个决定时都是用沉默来回应,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刚失去爱人和孩子的他,直到他将目人安抚好而离去,也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要不要将孩子一起带走?』这个问题。
大家像都是默认孩子离开他的身边会更安全,也全都如他所期望的那般纷纷和目人拉开距离。
格兰特里诺也是知晓目人存在的一员,可这么多年他们的联络中却从来不提孩子的存在,也不知道不想揭他的伤疤,还是那位心里也有一个迈不过去的坎……明明当初孩子们的名字还是他想出来的,得知菲涅娅怀的是双胞胎时的那段时间,估计也是格兰特里诺最开心的时候。
当初菲涅娅说想回日本生产,所以他们回来了,算不算是悲剧的开端?让他们这个家庭变得支离破碎的同时,也让期待着孩子们降生的格兰特里诺到现在都没能见到目人……
欧尔麦特忍不住闭上眼睛,他感觉心中酸酸涩涩的,就算已经是大人,可真触碰到这种刻在灵魂深处的悲痛,他也任然有想哭的冲动,在目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前也跟着变得一片湿润。
他是英雄,英雄在保护民众时不应该落泪,为了让他们感到安心,他必须得微笑。
他是父亲,父亲在安抚孩子时也不该落泪,为了让孩子觉得他可靠,也必须得微笑。
可他也是个人啊,哪怕抛弃各种身份,他任然作为『八木俊典』而存在着,面对这种深刻在灵魂上悲痛,自然也拥有哭喊发泄的权利。
……如果菲涅娅还在就好了,以她的警惕度,肯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目人遇到袭击的那一刻她肯定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欧尔麦特在心中思索着,却忍不住苦笑了两声。他自己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将这个想法从心中抛弃,转而将目人抱的更紧。
……
「睡着了吗?」
「嗯,哭累了就睡着了……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吗?」轻手轻脚的将病房的门关上,欧尔麦特抬头看着坐在远处椅子上的恢复女郎,愣了一瞬才慢慢的朝着对方走去。
「我有事情要和你说,又不能打扰你们两人难得的相处时间,只能在这里等着喽,正好今天是周末,学校里也没有什么孩子来打扰我。」恢复女郎从口袋里拿出糖果,递给在自己身边坐下的欧尔麦特,「要吃吗?」
「……啊,谢谢你。」糖果似乎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像目人和菲涅娅就很喜欢吃糖和蛋糕之类的甜品,有时候他和菲涅娅分散,在找到人时对方肯定在什么甜品店里。
欧尔麦特将橘色的糖果塞进嘴里,甜甜的味道蔓延开,带着说不出的安抚,让他的头痛也跟着缓解了几分。他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像是很疲惫的样子,好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走廊没有窗户,光线也跟着变暗了许多,恢复女郎抬起头打量着欧尔麦特的侧脸,她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英雄隐匿在黑暗中的半边侧脸,因为受伤而显得整个人格外消瘦,一双蓝色的眸子似乎在隐隐泛着水光。
大概是又想起菲涅娅的事情了吧。
在心里思索出答案,恢复女郎收回视线,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欧尔麦特在雄英上学的时候她就在这里,那个时候他虽然和菲涅娅经常有摩擦,但每次笑起来时都能感觉出来他是真的开心。
一开始倒是能看出欧尔麦特真的有对菲涅娅的惹祸能力而感到不满,但不知何时,那双蓝色的眼瞳在凝望菲涅娅的时候带上了莫名的情绪。
「目人体内的火焰突然少了很多,从今往后,他的身体会恢复的更慢,以前LMC检测出『红』的状态,他只需要休息休息就可以,但现在……他体内的火焰应该只能维持基本的『活着』,再多一点都会死。」沉默了良久,恢复女郎才轻声道。他抬起头看着欧尔麦特,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些于心不忍,像是很不愿意在此刻和他讨论这件事,「……你,要不让那个孩子从雄英退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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