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复仇者大厦并没有因为大战胜利而庆祝，所有人都累的够呛，大部分都选择了在第一时间回房间休息。
史蒂夫从神盾局那里回来，就准备去看看杰森。自从在战场上蝙蝠侠说完那些话后，他一直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敲了敲那孩子的房门，却没有听到回音。
“鸡妈妈队长，eh？”通讯器里传来托尼·斯塔克调侃的声音。
“我只是有点担心，托尼，”队长说，他紧接着叹了口气，低不可闻地自言自语，“一觉睡醒，然后世界天翻地覆，没有人比我更能明白这种感觉了。”
“什么？”托尼并没听到队长的后半句话，不过他还是好心地给出了一个位置信息，“去楼上看看吧，小鸟总喜欢往高处飞。”
最后史蒂夫在复仇者大厦的楼顶找到了他，年轻的男孩坐在那个大大的“A”旁边，从栏杆中垂下去的两条腿轻轻晃着，看起来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他也没有说话，走过去坐到了男孩身边。
他们就这么吹了一会儿纽约的夜风，然后男孩终于开口了：“队长……我曾经也有过父亲，”杰森语气平静，“在我的上一段生命里，我以为我曾经得到过全世界最好的父亲。”
那个高大的、模糊的背影。
他给了你白日的生活和黑夜的披风，他送你去上学，出席你的家长会，陪你看电影，带你打棒球，把你从噩梦中叫醒；他甚至会背着你在蝙蝠洞里玩闹，在你难过时拥抱你，温柔地亲吻你的额头；他会严肃的教训你不要轻举妄动，批评你哪里做的还不够好，但他同时也会把你看作可以信任、可以并肩同行的小友，他说你是他“黑暗中的光”*。
他让你知道，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也可以成为父子。
而你也永远不会忘记，他曾经是一个多么好的父亲。
史蒂夫想了想：“你认为自己现在失去他了吗？”
“……我想是的。”
在我爬出坟墓后，旧的小丑，新的罗宾，我觉得自己对蝙蝠侠的信仰破裂了。
笑声。
大笑声。
死亡的倒计时。
蝙蝠侠曾经是罗宾的信仰、导师和父亲。但罗宾在自己死亡和复活的过程中发现，蝙蝠侠并非他的保护神，也并非哥谭的保护神，他让杀死了自己孩子的罪犯继续逍遥法外，他站在“正义”与“法律”铸成的围墙边缘，每一步都走的摇摇欲坠。
骑士雕塑最终从它的神龛中摔了下来。
信徒直了双膝，选择了自己的战袍，握紧了手中的利剑。
“我当时以为自己不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但人最擅长的就是自我欺骗。
“……直到现实血淋淋的通知于我，你的回归是一个错误。”
庄园里不再有任何你存在过的痕迹，蝙蝠洞里也只有那件破破烂烂的罗宾制服。
杰森·陶德这个名字在法律上属于一个死人，他被埋葬在远离韦恩庄园的六英尺之下，和沉重的棺木，潮湿的泥土一同腐烂。
有一天腐尸睁眼醒来，念着他父亲的名字拼命爬出坟墓，最终却发现世界之大，无处为家。
撬棍和爆炸一起带走了昔日的小男孩，也一起带走了活力双雄欢快的日子，从地狱回来的只剩下红头罩。
他的眼前模糊了，纽约夜晚的霓虹在他眼里揉成了一颗一颗发光的小星星。
等他回过神来时，史蒂夫温暖的手掌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他掌心温热地像有一团小小的火球，让人简直忍不住往他手掌下蹭。他的声音也温柔得像一阵风：“如果有人这么说，那他就是错的。你不是什么错误，杰森，你是个勇敢坚定的战士。”
杰森笑了，他吸了吸鼻子：“这是来自美国队长的肯定吗？”
“是的，你得到了美国队长的肯定。”史蒂夫说，“我还可以让星期五发个录像给你，你知道的，就是学校里会放的美国队长说‘做得好，孩子’的那种。”
他们俩人一起在纽约的夜色下大笑出声。
笑完一阵后，史蒂夫怀念地望向远处：“布鲁斯其实很想你。”
杰森：――？！
史蒂夫看着他惊吓的神情无声微笑，露出完美的八颗牙齿：“我以为你知道我知道。我去过他的洞穴――别惊讶，是因为一次合作。”
“我必须说，哇哦。”
“托尼也知道。”他轻描淡写的交代道，“所以我们看到你时惊讶了好一会儿，杰森，虽然今天布鲁斯表现得很不好。但我必须得说，你没见过那个时候的布鲁斯，他太痛苦了，痛苦得让我们都能察觉到。我虽然没有当过父母，但我知道，父母的爱是没有条件的。如果你的父亲曾经爱你，那么他现在也应该爱你。”
杰森沉默许久。
“他有自己的孩子了。”
而我只是一个死去的罗宾*。
从前的时候――只有我在庄园的那个时候――那时候的杰森·陶德能让他感到快乐吗？大概是可以的，因为当他和那个孩子在一起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快乐的笑容。但现在的我，只能带给他痛苦，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曾经的失败。
令他展露笑颜的可以是迪克、提姆、达米安，尤其是达米安，他失而复得的、血脉相连的、能够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孩子。但不再是我了。
史蒂夫不好再继续评价别人的家事，所以他体贴的没有说话。
“是我这个叛逆、不听话的前任罗宾打破了他定下的原则，我甚至希望他能为我打破原则，”杰森低沉着声音继续说道，而后抬头望向身边的全美偶像，“你是怎么做到的，队长？”
“什么？”队长疑惑。
“就是……时刻做一个好英雄、连最罪大恶极的坏蛋都相信你的人品这类的事，你懂的，布……我是说，蝙蝠侠，他在私下里也十分敬重你。”
“我是个士兵，并不是什么道德楷模。”史蒂夫轻轻笑了。
“但你似乎永远愿意给别人第二次机会，不论是多么穷凶极恶的罪犯，你都不会解决他们。”
史蒂夫摘下了他经典的小翅膀面具，露出了他灿烂的金发和清澈的蓝眼睛。他搂过杰森，用那种悄悄话的语气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杰森。不过我一定要告诉你这个事实：复仇者队伍里也有很多英雄的双手曾经染上过鲜血，甚至，也有你口中所谓的‘罪犯’。浩克，他的故事不必我多说；托尼，曾经是全世界都闻名的军火商；克林特，鹰眼，在来到这个队伍之前是通缉犯；娜塔莎是有名的苏联间谍；旺达和皮特罗，就是女巫和快银，他们都在兄弟会为万磁王工作过，第一次向媒体介绍他们俩要加入复仇者时差点没要了我的命；幻视是奥创制造出来毁灭我们所有人的；马克和罗根，他俩都当过雇佣兵；还有我，”美国队长在杰森瞪大了自己的双眼时平静的微笑，“很惊讶吗？别忘了我参加过二战，那是真的战争。”
“我只是……好吧，没人真的以为——就算内心知道，大家都不会去想，美国队长会杀人……”
“那么现在你知道了。”
“那，杀人是错的吗？就说说哥谭，那些十恶不赦的坏人，就算蝙蝠侠能把他们关进阿卡姆，又有什么用呢？下一次他们依然会越狱，毫不在乎的杀害哥谭市民……”
“杀人并不困难，杰森，这只不过是最简单粗暴的一种解决方法，”史蒂夫说，他那双蓝眼睛包容而温和，仿佛可以装下全世界，“但你怎么评定‘有罪’？用自己的标准去审判所有罪犯，看他们谁该被杀死吗？当你自己制定标准，淘汰那些不合格的人时，你就已经把自己凌驾于了人类之上——希特勒正是这么做的。”
“我猜蝙蝠侠不希望你杀人，是因为他不希望你背负着自己所做的事活下去。你太年轻了，孩子。”
“巴恩斯中士跟随您上战场的时候，比我现在还小几岁，非要说的话，他才是孩子。”杰森反驳他。
史蒂夫有些伤感：“你说的没错，军方因此被指责过，媒体也不止一次批评过我带一个孩子上战场……并让他死去*。这是我的错，我、巴基、咆哮突击队，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还不知道战争是什么，就上了战场。”
“哥谭的阴暗面，那里也时刻发生着战争。”
“相信我，那不是真正的战争，杰森，”听了这话，队长正色道，“战争本身……就很难谈及善恶。”
在战场上，士兵听从命令，然后杀人。飞驰而来的子弹随时都有可能结束任何人的生命：你，我，你的朋友，我的朋友，孩子的父亲，孩子的哥哥。
武器让人命变得不值钱。
我们在真正上前线前都还是一群年轻人：我、吉姆*、甚至还有纳摩……我们那时候又懂什么大道理呢，所知道的只不过是――
进攻。
进攻。
或者换个高尚的说法，阻止法西斯。
但这不能为杀戮辩护。
超级士兵血清从亚伯拉罕·伊斯金博士的血泊中诞生，生来便注定是是武器。我侥幸拥有了它，却也成为了武器本身。
当我凝视着在战场上被我杀死的纳粹士兵时，我才发现他们都有一双和我一样的，人类的眼睛。杀死他们对超级士兵来说太容易了，要拯救他们却很难。我在硝烟与炮火中感受到了自己有多渺小，是我不够强大，无力改变这混乱的世界，无力阻止人们彼此仇恨，只能在战争中麻木的祈祷这样的日子早日终结。
处在战争中的人轻易就会堕落。
“我也不希望你杀人，我不希望所有像你一样的孩子去背负我们这些人才要背负的包袱。我希望你们都能正常的上学，交朋友，谈恋爱，过好属于自己的生活。对于这点，我相信蝙蝠侠和我想的是一样的。而且你自己也清楚，义警和杀戮，无论哪一样都不能解决哥谭的问题，恶人是不能被杀完的。”
“……”杰森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史蒂夫想了想，把手放到他垂下来的头上，带着蓝色手套的手指插进少年黑色的头发里，轻轻揉了揉，“你是个好孩子，杰森。你让我想到旺达……当她和皮特罗第一次出现在复仇者面前时，我看到的是他们身上人性的光芒，而非变种人同人类之间深不可逾越的鸿沟。在你这个年纪，偶尔停一下脚步是可以的。我也曾对自己的存在抱有疑问，也因为同伴的死亡责怪自己，但最终我还是找到了自己的路，”他看起来颇为感慨，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遥远的时光，“我拦不住你们这些孩子想做一些‘正义’的事，但你也应该去寻找自己的生活，有一个社会身份，交一些朋友，好好读一个大学。那些关于哥谭，关于法律和正义的疑问，你应该去修法学、政治学、社会学一类的课程，更多有智慧的人在那里，或许他们能指引你找到答案。”
“您还是想劝我去上学。”杰森失笑。
史蒂夫眨眼：“你还这么年轻，当然要去上学。你觉得帝国大学怎么样？彼得他们都在那儿上学，还有里德和维克多，他们都是那儿的毕业生，我想他们都会很愿意给你写推荐信的。”
杰森注意到队长的话里颇为亲切的提到了一个人：“哇哦——您叫他维克多。我以为他曾经是复仇者的敌人？”
“是的，维克多。”史蒂夫温和的说，“他在拉托维利亚大使馆里琢磨着怎么统治世界的时候是毁灭博士，但现在他是复仇者的朋友，当然可以被称作维克多。”
“虽然我对他曾经妄图统治世界的想法敬谢不敏，但我还是很尊敬他在魔法和科技上的成就――不是谁都能在技术上让托尼吃瘪的。”
“钢铁侠？吃瘪？”
“嘘――我们要小声点，别让托尼听到，这是一个‘毁灭博士时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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