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

小说:[庆余年]不记年 作者:冼池
    此时正是初春,满园的梨花开得正盛,乳白的花瓣随着春风晃晃悠悠落下来,掉在了一片黑色的衣摆上。

    鉴査院院长陈萍萍坐在别院之内,轻抿了一口茶,道:“她人呢?”

    站在他身后的那人道:“听闻言冰云被罚,知道你肯定不会通融,遂快马加鞭回京,想必是去送行了。”他亦是一袭黑袍,纯黑的面具遮盖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却让人倍感压力,正是时常追随陈萍萍身边的六处主办影子。

    “她倒是了解我,派人去拦了吗?”

    “派六处的几个人去了。”

    “她是九品,六处难拦。”陈萍萍品了一口手中的茶,打量了四周一圈,道:“我记得这是她自己炒的茶?”

    “她自己辟了一块地,闲下来就来这里种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茶甜还有果树庄稼等等,还收养了一些孩子闲来除草。”

    陈萍萍看向不远处在园子内玩耍的孩子,忍不住垂首一笑,道:“也还是个孩子。”

    “她不算个孩子。”影子话锋一转,道:“你这次愿意陪她来这里,你不知道她有多高兴。你却又把言冰云送出京都,说是天上地下之差也不为过。”

    “我知道。”

    “陈雍容回京?”

    “是。”

    楼阁之内轻纱遮蔽,将那略带寒意的春风都搁在了外面,坐在内里的女子轻纱长裙,无端蔓延出一股春情。

    “有趣。”长公主轻轻地抚着手中的白猫,柔声道:“要是方便,能把她和范闲一起杀了就好了。我看到她就觉得厌烦,还真奇怪,明明长的不一样,但我就是能从她身上看到那些死了的人的影子。”

    “殿下若是需要,奴婢这就去安排。”

    “不必了,陈萍萍这条老狗聪明的很。”长公主的语气轻飘飘的:“等到陈雍容回京,我倒要看看陈萍萍怎么看顾得了两个人。”

    范闲还未到京都便遇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老师费介,两人打了个暗号就在林中见面,范闲这才得知车上坐着的言冰云是因为工作失误,被鉴察院院长陈萍萍罚往敌国北齐做卧底。

    两人闲聊之时,费介一拍脑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去鉴査院的时候,一定要避开陈海庆这个人。”

    “陈海庆?”范闲有些摸不着头脑,道:“谁啊?”

    “她是这言冰云的发小,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言冰云是四处接班人,庆国内外情报他都有所涉猎,这陈海庆虽不属任意一处之下,可她是六处主办影子门徒,平日只有院长能调动她,虽无提司之名,却有提司之实。这二人合称‘阎罗双王’。要不然怎么有人说了‘双王索套,业鬼不闹’,鉴察院年轻一代中的翘楚,院长看重,凭谁见着都要绕道走。”

    范闲回味了自家老师这一番话,自语道:“哟,这称号怎么听着这么中二……”

    “诶。”费介看向他,道:“别瞎说,指不准那陈海庆正瞧着你呢。”

    “得得得,老师你也别吓我,我就是被吓大的,您这招不管用。”范闲抱臂道:“我知道,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言冰云和陈海庆这两大阎罗可能会记恨我是吧。”

    费介双手背后,显然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道:“言冰云现在要北上,陈海庆嘛……别的你也不用知道,只要避开她别触霉头就行啦,她不会主动来害你。”

    范闲微微挑眉,道:“不害我?不是有话说有仇不报非君子吗?”

    “她没那个胆子。”

    “老师,你这说法前后矛盾啊——这都半个阎罗了,你说他没胆子?”

    费介环视了一周,道:“你也别四处宣扬,这陈海庆她是孤儿,被院长捡回来培养,从此对院长唯命是从,院长不让她做的事情,她绝不去碰。”

    范闲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对上自家老师讳莫如深的笑容,也不再追问。

    言冰云自然是早就知道他们与范闲撞在了一起,倒不是他心中记恨范闲,只是听说范闲一个养在澹州乡下的私生子,什么经验都没有就在帝国之重的鉴察院做了仅在院长之下的提司,陈萍萍执掌鉴察院多年,行事绝不会如此荒诞,可这事偏偏就这么发生了,实在是不合常理。

    而威胁范闲交出提司腰牌不过就是试探罢了,一是看看这范闲究竟是怎么个人物,二是揣测院长乃至陛下的心思。

    范闲一番言论把言冰云怼了回去,倒让言冰云对他有了些许改观。

    ——虽然略显油滑,但应变机敏却是真的。

    范闲摇头晃脑地打量了四周一圈,道:“这‘阎罗双王’,另一个不在吗?”

    言冰云原本缓和下来的神色一下子冷了,开口道:“打听她做什么?”

    范闲听出他语气变化,不由有些奇怪,他还没开口,不远处忽然传来少女娇呼:

    “救命啊!有人劫财劫色啊!”

    范闲本能转过头,只见不远处有一道鹅黄身影奔了过来,正是个娇滴滴的少女。

    少女一袭鹅黄长裙,长发被挽做一个小髻,只插了一根白玉簪子,再看相貌,肤白胜雪,面若芙蓉,柳叶眉之下一双笑眼清澈明朗,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而此刻这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瞧着他。她右眉上方还有一颗小痣,俨然是一个美人。

    范闲见了,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此时美人正一脸慌乱,口中大喊劫色,身上还有血迹。

    范闲自然选择挺身而出,将少女护在了身后。

    费介飞身过来,摆摆手道:“什么劫色不劫色的。少胡闹啊!”

    范闲微微一愣,转过头看向少女,只见她已经板了个脸,再没了刚才的柔情,显然刚才的慌乱娇羞都是假的。

    长得好看,演技又好,放到他那个世界,那是国宝级别的爱豆啊。

    范闲在医院躺着的时候虽然没追星,但耐不住护工喜欢啊,乱七八糟的电视节目也没少看,偶尔跟着一起pick个小姐姐也不是什么事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少女从范闲背后走出,道:“我与冰云说几句话,说了便走,还请费老不要阻拦。”

    费介与她对视片刻,随后移开视线道:“我就当没看到。”他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提司腰牌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有所置喙了。”

    少女看了一眼范闲,勾起嘴角微微颔首,显然是多谢范闲的意思,一双笑眼甚是好看,让范闲不由对她行注目礼。

    原本围住范闲的四处人员也都纷纷放下刀剑。

    费介走到范闲,道:“怎么,还看呆了,大小眼都冒出来了。”

    范闲听他这么一说,赶忙揉揉眼睛,又理了理头发,道:“这姑娘姓甚名谁啊?莫不是言冰云的妹妹?”

    “你怎么不猜她是言冰云的心上人?”

    范闲振振有词,道:“这姑娘右眉上有痣,一看就是性格强势,就算现在和言冰云好上了也迟早得分,你看他们现在已经是异地恋了,言冰云没机会了。”

    费介看向他,不由啧啧称奇,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相面的本事啊。”

    “老师,这你就不懂了——我这叫福至心灵,无师自通。”

    陈雍容一进来,言冰云就嗅到了她身上混杂的血腥味,不由蹙眉道:“遇上了刺客?”

    陈雍容摇摇头,道:“是影子的人,想拦我不来见你。我就下了点狠手,待到回去之后再请罪吧。”

    言冰云见她神色坚毅,道:“你之前前往东夷城打探时便已经负伤,这次难得院长愿意陪你前往江南的别院养伤,理应珍惜才是,你大可不必回来特意送我。”

    陈雍容早就猜到他要这样说,托词交代:“不,我是听说那个什么范闲回来了。”

    言冰云:“……哦。”

    陈雍容晃晃拳头,一副手痒的样子,道:“我想找他好好谈谈。”

    言冰云从车帘的缝隙向外看了一眼瞧着马车出神的范闲,道:“外面那个就是。”

    陈雍容眨眨眼睛,张嘴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外面那个就是范闲。”

    陈雍容忍不住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

    范闲还在原地站着,对上她的眼睛,立刻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脸。

    陈雍容唰地放下车帘:“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一样的让人看着就讨厌。”

    言冰云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个小孩子,何必因为这种事情和提司生气,他毕竟是院长提拔,又手握腰牌。”

    陈雍容咬着牙:“我不管,我就是生气,就是不服,我要把他头都打掉。”她一拍言冰云肩膀,道:“冰云,你放心,等我打掉他头给你写信报喜。”说罢她就向马车外挪动,挪到一半,她又想起什么,道:“你要是在北齐不顺就想办法托人给我传消息,我平日一向没事,定第一时间去北齐帮你。”

    言冰云闻言不由勾起嘴角,道:“我自然知道的。”

    陈雍容又想起什么,殷切嘱托道:“要是我没能及时赶到,你就用美人计,之前我在东夷就用这招,屡试不爽!”

    言冰云:“……”

    少女从马车上下来,对着范闲粲然一笑,范闲不由跟着走近几步。

    费介依稀能看见他屁股后面有根尾巴疯狂的摇,不禁意念扶额。

    丢人!

    与费介一行人别过,范闲这才看向少女,道:“姑娘怎么称呼?”

    少女莞尔:“雍容。”

    “姑娘受伤,若是不大方便骑马,不如与我同车。”

    “好啊。”

    不远处的滕梓荆:“……”怎么忽然感觉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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