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波诡云谲难以预料

小说:[庆余年]不记年 作者:冼池
    “大人!小言公子还等着上药呢!”王启年刚喊了一句,忽然发觉两人在庭院角落里站着说话,赶忙停了嘴。

    不过两人早就听到了王启年的声音,范闲忍不住啧了一声,随后道:“那我去给他上药。”

    “好。”陈雍容微微颔首,目送着范闲进了言冰云的屋子,这才看向不远处的王启年。

    王启年走过去,讪讪开口道:“那个小陈大人啊……”

    陈雍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道:“账本呢?”

    “啊?”王启年一脸懵,道:“大人的账本怎么会在我这里啊……”

    陈雍容挑挑眉,道:“不是范闲,我要的是内库的账本,拿来给我看看。”

    王启年这才明白过来,心底暗骂自己臭嘴,随后忙不迭地给陈雍容把账本拿了过来。

    范闲拿着调好了的药走进屋子里,言冰云还是在那里端坐着,范闲看着总觉得他在那里蹲牢房,只能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身边,道:“言大哥,你怎么总是板个脸啊?”

    言冰云似是不解,问道:“为何叫我大哥?”

    “你比雍容大,又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意思一下。”范闲晃晃手中的药,道:“脱衣服,趴下,给你上药。”

    言冰云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药,最后还是脱了上衣趴在了榻上,他似是有些犹豫,道:“她怎么样了?”

    范闲随口道:“谁啊?”

    “雍容。”

    “挺难过的。”范闲舀了一块药膏出来,均匀地抹在了他背上,道:“她知道你被关久了,什么都不清楚,所以才没在意。”

    言冰云沉默片刻,道:“是我不好。”

    范闲听他语气诚恳,道:“原谅你了。”

    言冰云斜他一眼,随后道:“为何北齐会放我出来。”

    范闲帮他上药,见他强忍着抽痛,面上还要不露声色,摇了摇头,这才道:“两国国战,北齐输了,你又被抓了,所以最后鸿胪寺商量交换人质,用肖恩和司理理换你。”

    没想到言冰云一下坐了起来,道:“什么!用肖恩来换我?”

    范闲看他神情激动,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肖恩是院长以双腿的代价抓回去,我死了就死了,决不能放虎归山!”

    言冰云迅速起身走向门外,范闲喊道:“你去了有什么用!”

    言冰云不理他,正要开门,陈雍容已经推门进来,手里还拿了一本账本,范闲见状急忙走到陈雍容身边,拦住言冰云道:“这可是陛下下旨把你换回来的,你要是自己乱来那就是叛国!”

    “他说的没错,确实是陛下下旨,用肖恩把你换回来,并非你一人就可以轻易决定自己的生死。”陈雍容说完便越过二人,坐在案几边上,将手里的账本放好,道:“内库账本有差错。”

    范闲闻言也不再管言冰云,只是凑过去问道:“有什么问题?”

    “出货量与入账数额不符,其中有一大笔内库收入不知去向,而这账本也与京都的内库汇总账册对不上号。”陈雍容沉默片刻,道:“去向不明的这笔钱足够私自豢养一支军队。”

    范闲微微一愣,眉头紧锁,很快就明白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庆帝铁了心要他接手内库,等他上位之后,这笔去向不明的钱如何解释?这么大的一个坑他又该怎么填?

    言冰云原本在一旁站着,听到陈雍容的话也走了过来,道:“走私?”

    “嗯,能做出这么大的数字,应当是与锦衣卫相互勾结了。”

    范闲有些烦闷,道:“长公主这是给太子准备的?”

    陈雍容凝神沉思片刻,道:“也不一定,太子的位置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稳固,未必需要这一支军队。”

    范闲打起精神追问道:“怎么说?”

    “我在宫中待过一段时日,太子与二皇子争锋相对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互相捉住对方的错处也不是一两次,虽然不至于动摇国本,但让他们两个这么糟践总是不好的,陛下自然会出来处理。”陈雍容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虽然阻止,但总是双方各打八十大板,恐怕也是存了这二人相互磨砺的心思。”

    范闲有些烦闷,道:“长公主这是给太子准备的?”

    陈雍容凝神沉思片刻,道:“也不一定,太子的位置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加稳固,未必需要这一支军队。”

    范闲打起精神追问道:“怎么说?”

    “我在宫中待过一段时日,太子与二皇子争锋相对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互相捉住对方的错处也不是一两次,虽然不至于动摇国本,但让他们两个这么糟践总是不好的,陛下自然会出来处理。”陈雍容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虽然阻止,但总是双方各打八十大板,恐怕也是存了这二人相互磨砺的心思。”

    言冰云也开口道:“既然是走私,我国内部必然会有接应,沈重是锦衣卫头目,只能从他口中问出究竟是谁在替长公主走私。”

    范闲看向他,道:“你不去找死了?”

    “说什么呢!还不快点给他上药?”陈雍容嗔怪地瞪了范闲一眼,等他将言冰云重新扶着趴在了床上,这才道:“你做局倒是方便了问这事。”

    范闲自得道:“那是,只要把沈重逼急了,问这个也不算难。”

    言冰云察觉到二人无形之中的默契,沉默不语,随后询问起了范闲的计划,等到范闲一一说完,言冰云才道:“你害了何道人。”

    范闲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上药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道:“什么?”

    “除了最开始的那日,你与上杉虎手下的人有过一面,之后再也未见,以沈重的心计,怎么会轻易相信你与上杉虎有勾结?”

    两人对峙间,高达推门进来,刚要说起外面的情况,忽然看到了言冰云,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在三人之间来回打量。

    范闲看出他动作生硬,道:“有事可以当着小言公子的面讲。”

    高达了然地哦了一声,随后道:“上杉虎身边的谭武来了。”

    “去吧,别放水啊。”

    “诶。”

    范闲送走高达,还不忘得意地看向言冰云,道:“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能让雍容喜欢的人那能是一般人嘛——”

    陈雍容无奈,不等范闲说完便急忙推着他走向屋外,道:“好了,赶快去见上杉虎吧,少耍些嘴皮子。”

    “我哪儿耍嘴皮子了……”

    两个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言冰云这才走到门边,伸手将那扇门掩了起来。

    范闲制定的计划照常实施,先是借上杉虎掉包肖恩,吸引了沈重的注意,沈重特意派出了狼桃和何道人,随后自己去救下死里逃生的肖恩,两人一同跳下了悬崖,好在范闲在峭壁上发现了一个山洞,借机带着肖恩躲了进去。

    两个人的场合,肖恩又是命不久矣,比较适合他套话。

    范闲刚准备问话,肖恩却断言范闲是他的孙子,还摆出了从陈萍萍口中得到的一大堆证据,弄得范闲一头雾水。

    范闲蹲在肖恩身边,问道:“你说我是你孙子,那我娘是谁?”

    “你娘……原本是你爹养在外面的一个妾室,是歌舞勾栏里面的女人,按照家里的规矩,绝不准娶这样的女人进门……”

    范闲赶紧打断他的话:“不是不是……我就想问,我娘的名字叫什么。”

    “她从小被卖入青楼,早已不知本名,倒是有个艺名,叫……玉芗。”

    范闲暗自吐槽这名字,怎么没个叫肉丝的陪着……

    由此可见肖恩也是被陈萍萍这个大忽悠骗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从肖恩口中套出那个秘密。

    肖恩心中的那个秘密正巧与叶轻眉有关,当初肖恩与苦荷受北齐皇帝之命带队前往北方寻找神庙求取仙药,他们一直向北,等真的找到神庙之后,队伍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二人想要推开神庙的大门,却始终无法触碰,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神庙的们却自己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位姑娘,身后背着一个铁箱子。她看到向她跪拜的苦荷,送给了他一本秘籍,也正是因为这本秘籍,苦荷才成为了大宗师。

    她对他们说这里很危险,必须要赶紧离开,苦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三人跋山涉水走了很久,总算离开了神庙,之后便分道扬镳,临走前,叶轻眉叮嘱他们一定要保守秘密,二人各自答应。

    苦荷之所以派出海棠朵朵杀他,也是因为苦荷当年对叶轻眉的承诺。

    “后来你都知道了,陈萍萍千里奔袭抓住了我,我废了他的双腿……”

    范闲追问道:“那叶轻眉呢?她后来怎么了?”

    “她发明了很多东西,云游天下,四处行商,富甲一方,后来嫁入了南庆皇室之中,我最后一次听说她的消息,好像已经怀了皇室的孩子,仔细算来,那孩子和你年纪相仿,也不知道是几皇子,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范闲不由屏息凝神,出声问道:“她嫁给了谁?”

    “当时的太子,现在的南庆皇帝。仔细算来,那孩子和你年纪相仿,也不知道是几皇子,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范闲一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叶轻眉的丈夫是当时的太子,现在的庆帝。

    我是叶轻眉的儿子。

    我是她和庆帝的儿子。

    我是皇子。

    原本庆帝、范建和陈萍萍对他诡异的态度的问题都可以解释了。

    因为他原本是皇子。

    肖恩继续道:“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你,你一定不要去见苦荷,否则他会动手杀你。至于陈萍萍,关键时刻,你可以拿这个秘密自保。”

    范闲回过神看向肖恩,道:“我知道。”

    “我这半辈子被压在地下,这山洞太昏暗,我不喜欢。”

    范闲扶起肖恩坐到洞口,明亮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肖恩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留在大齐,还是回南庆?”

    范闲也坐在地上,望着远处的风景,道:“回南庆。”

    肖恩了然,随后道:“你回去之后好好活着,不要复仇,更不要和陈萍萍公然作对。”

    范闲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我知道。”

    “有空的时候去看看庄墨韩,告诉他我的死讯。我死了以后不要埋我,就这样,我在地下待了太久,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

    “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恩忽然开口道:“你说死了以后还能见到那些人吗?”

    “谁?叶轻眉?你儿子?”范闲看向他,只见肖恩眼神涣散,显然是已经没了生息,他沉默半晌,道:“会的。”

    陈雍容在山下林中接应范闲,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是受伤了?”

    范闲摇摇头,道:“只是明白了一些事情,又多了一些困惑。”他看向陈雍容,见她面露担忧之色,笑道:“雍容,陪我走一趟吧。”

    “去哪儿?”

    “瞭望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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