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天才蒙蒙亮, 叶无咎一行人就已经整装待发。
叶无咎穿着盔甲, 一脸严肃, 叶星河和曲望南在他两侧, 脸上都是笑着的,心里虽然忐忑, 但总归是不能让家里人担心的。
“走吧, 时间紧急,已经耽搁很久了。”叶无咎说了一句,然后带头翻身上马, 俩个孩子也随即跟着上马。
高芷兰带着叶无霜,吴絮影和叶星河站在府门口, 给他们送行。她的脸上也都带着笑,方才也多方叮嘱他们照顾自己,不要担心家里, 但是此刻紧握的手却藏在袖子里颤抖。
是了, 武将的宿命便是这个, 她也为自己的孩子们感到自豪, 但是心里却又有那么一丝不甘, 这偌大的大晋, 难道只有他魏国公府一家武将?皇帝的话无咎原原本本的也告诉了她, 到底,那位天子是心有芥蒂。
可即使如此,他叶家的人, 还是要把脑袋别在腰带上,舍去一身血肉,守护着大晋江山。说真的没有怨言么?不是的,她的心里多少有些怨怼,但后悔么?也是不后悔的,叶家先辈的累累白骨在他们血肉里留下的就是保家卫国,至死方休的风骨。
所以此刻,她藏起情绪,微笑的送别自己的孩子们,里面有他的儿子,还有他们家最年轻的一代,那两个孩子,甚至都还没有成亲。
而曲望南没有回头,是因为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叶星河没有回头,是惦念着还在战场上苦苦支撑的大哥,要不是还没有准备好,他昨天就想自己出发了。
三人走了一段距离,两个孩子都没有什么异常,倒是叶无咎先停下了马,曲望南和叶星河有些不明白的看向他,也都停了下来。在叶星河的印象里,他的父亲是沉默寡言而又严厉的,只有对着母亲的时候,才会有些笑脸,之前的每次出征,也都不会表达出不舍,但是如今他却率先停了下来。
高芷兰一行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停了下来,有些疑问的往前走了走。
就在这时,叶无咎骑着马转了个身,看着自己的家人,亲人,爱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这一次的离开就会格外的不舍。
“回去吧,外面凉。”他挥了挥手,大着声音喊了一句。
“知道了,你也要注意,那里天气不好,你可不能马虎大意,星河,你要好好照顾你父亲啊。”高芷兰还没反应,吴絮影就已经松开了拉着叶银河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大着声音叮嘱道,隔得老远,看不清她眼底的泪花,却能听到声音里的颤抖。
叶无咎有那么一会儿没说话,然后很大声的嗯了一下,挥挥手转头就走了。
曲望南和叶星河也连忙挥手,然后跟上。
“舅舅是要哭了吧。”此次出征,他们只带了不多的人,定在了城门口集合,但到底是在城里,即使没什么人,他们三个也没有骑太快,所以曲望南还能跟叶星河说说小话。
“你声音小点,被我爹听到了,他定会不好意思,然后就会恼羞成怒的来骂我。”叶星河连忙让曲望南压低声音,他都已经习惯了,他的父亲最爱母亲,他的母亲最爱父亲。你听听刚才,他娘让他照顾他爹呢!
曲望南一脸了然的眨了眨眼,一时间,两人的情绪都好了很多。
三人到了城门口,人果然已经齐了,叶无咎下马,说了点话,给大家提升提升士气,曲望南和叶星河站在人群后面。
“哎,越王不来?他舍得啊?”叶星河朝着曲望南挤眉弄眼,他是真的很喜欢高长凌这个人,也是真的知道这俩人有多腻歪,平时也没少被这两个人上眼药。
“我是那种儿女情长磨磨唧唧的人?”曲望南挑了挑眉,“再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不用来送我,他只需要来接我就行!”
叶星河眨了眨眼就,砸吧了一下嘴,“你们挺不要脸的,你们自己知道么?”
平时这俩人一直腻腻歪歪,他这个一项大大咧咧的妹妹都能对着高长凌娇滴滴的讲话,一点都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顾忌,看看现在说这话的口气,□□裸的炫耀。
俩人还没说几句,叶无咎就大喊了句出发,他们不敢怠慢,连忙站直,收起了表情,翻身上马。
曲望南骑在马上回过头,看了眼在清晨下的城楼,然后笑着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然后抬了下手,随后甩下马鞭,跟随众人快马加鞭赶赴南境。
“王爷,真的不亲口道别么?”清酒陪着高长凌站在城楼上,今天天还没亮,高长凌就站在这了。
“不了,这样就很好了。”高长凌知道,曲望南看到他了,也知道曲望南明白他的意思了。如今只是这么远远的看上一眼就够了,要是真的面对面告别,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让她留下来。
高长凌虽然这样说,但是依旧没有挪动脚步,他就这么看着,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来,他还是那么直直的看向前方。
清酒没有说话,就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
高长凌从曲望南回头看他的那一眼,那一个笑容,终于能明白了那些等待将军凯旋归来的女子的心情,心酸,苦楚,自豪,不舍交杂在一起,让他恨不得能立刻跟着去,但他知道不行,他要确保后方平安,否则被断了粮草,或者有人从中做了手脚,那才是大难。
这时一阵凌乱而又急促的脚步,俩人转头,就看见福来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王爷,王爷,瑞王…带着人往那个院子里去了!”福来一路飞奔,这几年他是越发的胖了,从城楼底下能跑到这也算是要了老命了。
高长凌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谁?你说清楚一点!”清酒连忙追问。
“刚刚刘姨派人来说,她原本是想给那院子里的人送菜的,但是去的路上看见瑞王带着几个人往那走了,她不敢过去只得急急忙忙的来了府上。”福来一边给自己顺气一遍说到,如今那院子是给那孩子住的,如果被瑞王发现了,那定是要出大问题的,他不敢怠慢,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骑上马到了这城楼下,然后一路跑了上来。
“瑞王?”高长凌咬了咬牙,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保密方面做得特别好,亲信不多,虽然可能成不了大业,但相对的,也是最安全,最无懈可击的,对于高念歌,他和南南那是小心又谨慎,这消息怎么就传了出去?
“是,”福来点了点头,“不过王爷,刘姨说她看那一行人像是只知道个大概的样子,他们派了人守在巷子口,然后挨家挨户的敲门问。”
“挨家挨户?”高长凌眉头皱的更甚,要是高长淅真的有了消息来源,那不至于是哪间宅子都不知道,即便他不知道,那地方也就几户人家,偏僻的很,他挨家挨户敲门更为诡异。
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说?
还是说他这是在引蛇出洞,就是做给他看的,他这个二哥也许是想像他炫耀,他比自己强得多。他想让自己着急,想让自己认输,想要证明给他心爱的人看,她现在的选择是错误的,可笑的自尊心。
“王爷,那个院子原本就挂在个虚名之下,怎么查都查不到我们这,不如就当与我们毫无关系,反正瑞王总不能对自己的儿子出手吧。”清酒脑子飞快的想了个解决之策,这种情况,就算立刻赶过去,也定是拦不住的,不如就将计就计。
“装聋作哑?”高长凌看了眼清酒,笑了下,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能笑出来,“你也太看不起我的二哥了,好不容易抓到我的把柄,他怎么会这么轻松地放过我。再说,他能知道有那么个院子,那他会不会知道更多的消息?”
“这…”清酒面如难色。
“再说,我那个侄子身边的侍女可是认识我的,也是见过南南的,你能确保她在被严刑逼供之下,守口如瓶?”高长凌习惯的是摸随身带着的玉佩,但是却落了空,才想起来,昨天把它送给曲望南了。那时他就跟个姑娘家一样,执意的给爱人一个随身信物。
“那就只能和瑞王开诚布公的斗一斗了。”清酒冷静了下来,是了,不承认根本不是个法子,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咬着牙往前走了,他们这一路走来也不是一帆风顺,就算是死局,也不一定就不会有变数。
“不如先去看看好了。”高长凌说完,首先转身下了城楼,是狼是虎,总要见到才行。
高长淅站在院子门口,幕僚站在身侧,他没有进去,而是在等。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在里面,但他不急着进去,这院子,不,这巷子都被他的人给死死拦住了,一只苍蝇都进不去。
他四处敲门也不过是为了打草惊蛇,他要让他的那个弟弟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自己。他要让高长凌自己来面对这个局面,他要告诉高长凌,自己比他强的多得多。
这事情要说起来,那可是大有说法。怜契的孩子被高长凌藏了起来,这要是深挖下去,什么罪名都是能往他这个弟弟头上按的,到时候他只要说找到证据证明怜契是西戎人,实际上,他也有这个证据。那么窝藏怜契孩子和侍女这事可就大了去了,高长凌还有出头之日?
他就这么等着,带着胜利的傲慢,看着他的弟弟骑着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在西戎,君熠维半躺在榻上,右手边是些吃食和酒,如今他到底有了压住罗亚夫人的筹码,心情都好了很多。
在叶楚河身边的间谍,也早早把宜城内部的布军跟他讲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输。就算魏国公在北境大获全胜那又如何?大晋到底元气大伤,南境他们是要不回去了。
他正喝着酒,下人急匆匆的敲门进来,说罗亚夫人来了。
他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个时间点,他的这位外祖母为何事而来。
“回复一声,我马上来!”还没撕破脸,他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整理了仪,快步走到前厅,到的时候,竟然发现罗亚夫人把所有下人都遣走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知道这是来者不善。
“外祖母怎么来了,要是有事派人来说一声,外孙我一定亲自拜访。”君熠维笑了笑,然后坐在了罗亚夫人身侧,嘴上说着恭敬的话,但是身体却做着平等的事情,这就是他骨子里的傲气。
“炟柔死了。”罗亚夫人瞥了眼君熠维,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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