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仓跟几个兄弟一打眼，几人叼着烟吊儿郎当的往车那边走。
小胖子走在前面开路, “你们都让开, 林哥来了！”
围在驾驶座一侧的小孩儿们都纷纷让开了, 中间空了一条路, 小胖子转身冲林仓笑, “林哥！”
林仓在所有小孩儿崇拜的视线下吐了一个烟圈，他走到车窗前叩了叩车窗，“同志，打哪儿来，要去哪儿啊？”
莫宇雷看着他年纪小小流里流气的，皱了皱眉, “这跟你无关！我奉劝你一句带着他们离开，他们是小孩儿，我可以不计较, 但是你们，我觉得已经可以承担责任了。”
林仓一听这话, 打量了一番车里的莫宇雷, 这年头开的起车的人很少，多以自行车为主, 车里的人身上流露出的气质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他绕到前面看车牌，不耐烦的扯开车前的臭屁孩儿们, “起开！”
车牌号前面没有那个红星。
他直视着莫宇雷的眼睛，又回到窗边，这时有人说话了, “林哥，别跟他费那么多话，小胖儿，规矩你说了没？”
小胖连忙点头，“说了呢，要么给吃的，要么给钱！”
“林哥！”
林仓手撑在车门上，“不如同志跟我说说你来老街有什么事？这块儿我都很熟悉，看看兄弟我有没有啥能帮得上忙的！”
“你唯一能帮我的就是带着这群孩子离我的车远点。”莫宇雷不欲多说。
林仓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静默了几秒，手往后挥了下，“都让开！”
“好嘞！什……什么？林哥！”小弟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仓狠狠拍了下小胖的头，“还不快点？”
小胖惊慌的捂着自己的头，“好好好，你们快点让开！”
他单手捂着头，另一只手直接去拽那些动作慢的人。
他还要跟着林哥混呢，可不能被林哥看不上！
小孩儿们小跑着一股脑的站在旁边看着，林仓做了个请的姿势，“同志，好了！”
莫宇雷瞥了他眼，冲他微微点头，脚踩油门走了。
“林哥！”有小弟不明白的上前，林仓直视车的离去的方向，“小胖，你让他们去看车去哪儿了！不用跟的太紧，只看车在哪儿停就行！”
小胖虽然不明白为啥，但还是赶紧应下了，“是，林哥，我这就去！”他一挥手，小孩儿们一窝蜂的都散了。
林仓转身走向旁边的台阶，蹲着继续抽手里的烟。
“林哥，咱们就这么放过他了？”
林仓还没说话，另一个人不屑的嗤了他一声，“说你没啥见识吧！林哥这叫一石二鸟，先放他走，看他去哪一家，到时候等他出来，一举拿下！林哥，我说的对不对！”
林仓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眼烟，扔给他，“你小子脑子还行，你！以后多动动脑子！别啥都要用拳头解决！咱们好歹是读过书的人。”
“是是是，林哥说的是！”
“林哥，你也不能要求太高了，他常强一个农村人，小的时候铁定没吃过啥好东西，你能指望他脑子有多好？你看看那些大街上的农村人，就能想到常强的家人是啥样了！”
其他人听了都纷纷附和着，说起农村人的各种粗俗，言语里的贬低，让站在一旁的常强面红耳赤，“我们家不是那样的！”
“你说你们家不是那样的就不是那样的？我都听说了，农村的人一年上头吃不上几顿白面馒头，常强你得感谢你林哥，要不是他，你哪有这种好生活？”马屁最后又拍回林仓身上。
常强看了眼正在抽烟的林仓，还是想替自己争回点面子。
“咋地？你觉得林哥对你不好？不该感谢林哥？”
林仓闻言瞥了眼他，常强吓的赶紧摆手，“不不不，林哥对我很好，我应该感谢林哥，林哥，谢谢你对我那么好！”
他可不敢得罪林仓，林仓有一个在玻璃厂当车间主任的老爸，以后他还指望能进玻璃厂！
“行了，溜须拍马皮就不用了，一会儿你主要负责搜车！”
常强点头如捣蒜的应下，“放心吧，林哥，交给我吧！”
他这一票一定要干好，要让林哥高看他！
另一边，莫宇雷开着车把老街转了个遍，最后终于看到12号的门牌号，鉴于刚刚那件事，他不打算下车，从后视镜里看到有小孩儿一直跟在他车后，时不时的躲在门边，他收回视线，通过12号敞开的大门看了眼里面的情况。
院子内正在吵架，一名穿着黑死呢料列宁装的妇人嫌弃的看着她面前的老男人，老男人穿了一件袖口处露出黑黄棉花的袄子，他嬉皮笑脸的冲妇人说道：“再多宽限我几天，我铁定把房租给你！”
“再宽限你几天？你说你躲我多少天了？今儿要没在这儿守着，我还看不见你人，孙老头，就你躲我的那几天已经算我宽限你的日子了，出去打听打听，旁的都是半年一交房租，我看你们可怜，一年交一次，你们倒好，拿我的好心当驴肝肺！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住不起别住啊！收拾收拾东西走人！”
“是是是，孙某自然知道房东太太是好人，就多容我几日，我孙某说话算话！”
“别给我孙某孙某的，现在已经不是你那时候了！我知道你以前肯定风光过，不然你也不会住这儿，我跟你说，千万别惹毛我，不然我就去检举，到时候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孙雨泽立刻伸手示意她声音低一些，“你声音小些，这钱我一定给你，明天，明天你来找我，我肯定给你！”
……
那个老男人的脸！
莫宇雷连忙开到巷子前面的交叉路口掉头，在经过12号的时候慢了速度，院子里那个男人背对着院门往里面走，跟他说话的妇女已经这时出了院门。
“哎呦，这么好看的车啊！”妇女吆喝道。
莫宇雷看那些站在路边的小孩儿们，心生一计，他把车开慢了点，摇下车窗，“同志，能否向你打听个人？”
妇人拢了拢头发，在莫宇雷脸上转了转，还是个挺帅气的小伙子，态度也好，“你要打听谁呀？”
“有些复杂，要不同志还是上车聊？”
妇人站停了脚步，“年轻人，我要是个年轻的女同志，你这个样子我可是要喊耍流氓的，你怎么敢这么大胆，邀请一个女同志上你的车！”
“同志说的是，我把车开出去，在出老街的路口停！”说完莫宇雷冲她诚意的笑了笑，开车走了。
一直望风的小弟发现车出来了，赶紧跑来跟林仓汇报，“林哥，车出来了！”
“这么快？”他一根烟还没抽完呢！瞅了眼常强，常强立马点头，转身朝路上走去。
莫宇雷开着开着看到前面的俩人，心里很明白他们要干啥，在开到他们前面的时候急打方向盘，硬生生的把车从他们身边开了过去。
快到常强眨了下眼，车子已经离他们有些远了。
这？
他下意识的看向林仓，林仓指缝张开，烟头落在了地上，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用脚底踩灭了火。
常强低着头，慢吞吞的走到林仓面前，“林哥，车，车开走了！”
林仓站起来瞪了他一眼，“当我眼瞎？我看不见？起开起开，你今天的烟没了，地上的那给你！快捡起来滚！”
常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在他们取笑的眼神中，他弯下腰捡起那只已经压瘪的烟屁/股，放进了口袋里，“谢谢林哥！”
看到后视镜里他们一副没想到的样子，莫宇雷冷哼了声，今天他只是来初探，不能太扎眼，这些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还真把红本本当令箭了！
车子驶过路口，他往前开了点，老街的附近是一家玻璃厂，他干脆就停在玻璃厂外的大树底下，然后下车等刚刚那位妇人。
今天的天气难得很好，太阳这会儿很强，照到人浑身懒洋洋的，忍不住伸了好几个懒腰。
终于那妇人款款而来，她笑着走到车边，“停这么远，你这开车的人不用费力，可我这走路的人多费力啊！”
“实在不好意思，刚刚在老街路口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所以开的远了些！”
他一说，张如香就知道是谁，“你说他们呀！年轻人，我可好心跟你提点一句，这年头，跟谁过不去，都不要跟手里有红本本的人过不去，不然你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扣上一顶大帽子，到时候再闹到稽查队那里，那些人没有啥也非得给你按点啥罪名，犯不着，手里有啥给点，我看你也不像是缺那点东西的人！”
“那也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莫宇雷不赞同她的说法。
“嘿，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有正义感的人，说吧，你要跟我打听谁？”张如香单手握着手提包的带子，笑着看着他。
莫宇雷思索了下，他刚刚也是一时冲动，其实他压根就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张如香看他一脸为难，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捂着嘴偷笑道：“哎呦，就看不惯你们大男人说话磨磨唧唧，也不知道你爱人受不受得了你这个样子！”
莫宇雷干脆直截了当的开口，“我知道有些奇怪，但是我想问你，刚刚那个跟你说话的男人，你知道他多少事？”
听到他打听的是孙老头，张如香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了，“原来你是要打听他，你打听他干什么？他是你什么人啊？”
“他，我……”莫宇雷第一次觉得嘴这么笨，“oh，shit！”
“谢他？你谢他干嘛？”张如香有些不理解，孙老头那人薄情寡义，根本不像是会做好事的人。
莫宇雷摇摇头，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要谢他，那是一句英文，同志，我现在不能跟你说我为什么打听他，但请你相信我，我没有恶意，你能跟我说说他的情况吗？”
张如香往旁边走了两步，心里稍微一想，立马转身看着他，“你是不是什么专门负责调查的秘密部门？”
莫宇雷否认，“nonono，我不是。OK，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谢谢你，同志！”
苏云秀能跟他说这个位置，肯定知道里面住的什么人，他还是回去跟苏云秀好好谈一谈，刚好今晚他还要接澄澄去看电影。
莫宇雷利落的坐进车里，启动车子，张如香在外面傻眼了，“哎哎哎！我还啥都没说呢！你不是要打听他吗？不打听了？”
“刚想起来我还有件急事，有缘下次在跟你打听，再见！”
张如香看着车子从她面前开走，根本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情况，不过，她知道了一件事！
孙老头的房租要抓紧收了，否则万一他真是犯了啥事被抓走，那她就白白损失半年的房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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