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小说:天下和朕愿为她沉醉 作者:25cm
    孟安醉策马一路朝着皇宫的方向狂奔, 行至西安门附近时, 她才突然想起没有令牌是没办法光明正大进宫的。

    黑夜之中,西安门的三座朱红大门紧紧闭着,门上纵八横九七十二颗门钉尽显王之尊贵, 而城门两侧以及城楼上值守的侍卫皆披坚执锐, 个个眼神锐利。

    孟安醉躲在不远处看着,略略有些头疼。

    看来顾熹所说不假,以守城侍卫的警戒程度来看, 宫里的确像是出事了。

    为了不惊动那些巡逻和守城的侍卫,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悄无声息溜进皇宫。

    踏过墁金砖,掠过琉璃瓦,整个东宫渐渐呈现在眼前, 从上往下看去, 它就像匍匐的巨兽, 透着沉沉的野心。

    而眼下这只巨兽似乎刚厮杀过一次,殿宇门前,有宫人正处理着地上那些血淋淋的尸体。

    隔得太远, 夜又太黑,孟安醉看不清死的到底是哪方的人, 她心口砰砰跳着, 正拿捏不准间,便看到了谢清绮掩面痛哭的模样,她的哭声压抑而怨恨,在进进出出的侍卫中显得尤为刺耳。

    谢清绮为何要哭?

    难道展城归……

    思绪戛然而止, 孟安醉发现自己双手一片冰凉。

    她想到顾熹同她说睿王在东宫设有埋伏时,她想也未想便打马回头,起初,她觉得自己是在赌一口气,是在不甘心一路保护过来的少年还未展翅鹏飞便身先死。

    她虽不在意谁当皇帝,但展城归若出事,天下必将大乱,这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当此刻这个假设很可能成立时,她又觉得自己似乎并不仅仅是因此才返回金陵的。

    从这辈子的初遇到现在,展城归都是脆弱的、柔软的、哀怜的,偶尔闹脾气也总是让她生起逗弄之心,这样将自己放在一个安全的弟弟位的展城归,让她对他生不起气来,甚至连推拒都是困难的。

    她自然而然地因他而心底柔软,自然而然地摒开上辈子的偏见和他相处,所以她才会一得知他有危险,便放弃离开金陵最好的机会回头去找他。

    荒芜小院里的葡萄藤在慢慢长大,同样的,她曾经萎缩的情感似乎也在他那双时常弯着的单眼皮里开始蓬勃。

    至于是什么样的感情,孟安醉将这一切归结为她最开始对展城归的印象。

    鲜嫩水灵的少年郎,看了谁不欢喜。

    甚至不知不觉,保护他竟变成了她的一种本能。

    想通这些之后,侍卫们正好将地上那些死状惨烈的尸体粗鲁地清理到了一起,准备运走焚毁。

    孟安醉也终于看清那些尸体的穿着,清一色的黑衣,显然都不是东宫的人。

    面对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刺客,东宫竟然未曾亡损一人?

    那展城归呢,他又去了哪里?

    孟安醉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无形中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正当她准备凑近细看之时,一队拿着火把的巡逻侍卫忽然经过,火光一瞥,屋宇上蓦地投下一束拉长的身影。

    侍卫们立刻警觉抬头,孟安醉躲闪不及,瞬间暴露了行踪。

    “刺客!有刺客!保护太子妃!”

    刹那间,整个东宫突然火光熏天,喊声一片,迅速戒严,有人拥护着谢清绮回了寝殿,先前未走的羽林军也闻讯聚拢。

    孟安醉暗道一声糟糕,前后左右都被围攻,再想逃已来不及了。

    羽林军的整体战力比东宫的普通侍卫要强不知多少倍,他们完全将她当成了刺客,下手毫不留情。

    孟安醉牙关一咬,只得迎战,她夺下一名侍卫的刀,刀光璀璨,寒气凛然,犹如蛟龙翻飞,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但她终究顾忌许多,并未伤人性命,一路边退边战,而羽林军战术缜密,还有弓箭手布在城墙之上,只要她往城门的方向逃,立刻就会被射成筛子。

    天边破晓,橙光穿透薄雾,饶是孟安醉武功再高,在这车轮战术下也被磨得筋疲力竭,终是落入了下乘,身上渐渐挂了些彩。

    眼见已到殊死一搏的境地,孟安醉再也顾不得许多,准备杀出一条血路来,先躲开这样密集的攻势再说。

    正当她欲有所行动之时,刀光剑影间,一辆马车忽然从西安门的方向驶了过来。

    她斩在一名侍卫腰侧的刀忽然顿住,她认出那是去沉醉酒肆接展城归的马车。

    然而就在这恍惚的瞬间,周遭等待良机许久的羽林军抓住了这一破绽,纷纷朝着她的空门袭来。

    孟安醉心口一凉,这样猛烈的攻势,她挡了其一也挡不住其二,她几乎做好了被刺穿的准备。

    可不知怎的,她脑中又忽然闪过了展城归那双通红的眼。

    下一瞬,这双眼便真的出现在她面前。

    展城归从无数刀剑上掠过,肝胆俱裂地吼出一句“住手”,而后用他劲瘦的身躯挡在她整个人,他伸手抱住了她,将自己的后背对准了那些刀尖剑口。

    羽林军见到是展城归,不禁大惊失色,手中的攻势猛地往回收,却终究晚了一步,冲在前面那几人的武器还是控制不住地刺进了皮肉里。

    孟安醉听见展城归闷哼了声,随即一大群侍卫惶恐地跪在了地上,那些泛着红的尖口刺痛了孟安醉的眼。

    她双手按住那些染红了他整个背的伤口,可口子那么多,她两只手根本按不过来,慌乱到最后才想起来封住他的穴道止血。

    “还好,还好刺得不深,还好……”

    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声音里还带着止不住的颤意。

    但展城归却发现了,背上的伤口痛得让他额前起了细密的薄汗,却也让他的思绪更加清晰。

    知她回来的狂喜,见她受伤的后怕,还有她脸上毫不掩饰的疼惜给予他的希冀,所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了她眼角的那滴晶莹的眼泪。

    “退下。”展城归哑着声音朝身后的羽林军吩咐。

    “可是殿下,这是刺客啊……”

    “再说一遍,退下,方才的误会便可既往不咎。”他仍是坚持道。

    一群羽林军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退下了,领头的分出一人去请太医,其余的并未走远,全都戒备在四周。

    孟安醉反过来扶抱住展城归,他们离得很近,她的眼睛黑得像不惨杂质的黑琉璃,衬着天边的霞光,落满了余晖。

    展城归感觉到他们的气息纠缠在一起,血腥气也掩盖不住她身上独特的酒香,他们紧紧贴着对方,彼此的胸腔相对跳动,隆重得像信徒敲响的钟声。

    展城归薄唇勾起,蓦地笑了下,而后在孟安醉惊愕的目光下,一口咬上了她右侧的脖子。

    脖颈纤细,肌肤柔软,他却狠了心,咬出了一个血印。

    孟安醉“嘶”了声,想躲开,却又不敢放开他虚软的身子。

    “你干嘛!都什么时候了还——”

    “疼吗?”

    展城归迅速打断了她的抱怨,轻声问道。

    “废话,”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脖子,上头血珠都冒了出来,不由皱眉道,“都出血了你说疼不疼!”

    展城归将脑袋抵上她的颈窝,蹭了蹭,清哑的嗓音却带了一丝委屈,他捂着胸口说:“可你的不辞而别,让我这里比你疼上百倍。”

    孟安醉身子一顿,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道:“下次别干这种事了,我不喜欢。”

    展城归见她装傻,低头自嘲一笑,不再相逼,恰巧太医赶来,打断了两人诡动的心思。

    太医分别处理了他们的伤口,孟安醉受伤并不多,只是展城归却再次将绷带当成了里衣来穿。

    谢清绮骤闻后来的变故,知晓那个所谓的刺客是孟安醉后,本想找她谈谈,然而展城归却比她先一步将孟安醉磨进了他自己的寝殿,甚至屏退了下人。

    谢清绮见状,秀眉微蹙,天已大亮,早前还模糊的念头在展城归这番折腾之后终于清晰起来。

    她心思微动,顺便将候在展城归寝殿外的宫侍也一并遣远了。

    展城归自从伤口包扎好后,便一直紧紧拽着孟安醉的手,一刻也不愿意松开。

    孟安醉看在他今晚是重病患的份儿上,也暂时由着他去了。

    空气静了片刻,展城归率先开口问道:“姐姐不是要离开么,怎么此时竟出现在宫里?”

    听着这句满含怨气的话,孟安醉眉毛微微挑了挑,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看来你回过酒肆了。”

    展城归没回答,只是盯着她脖子上那排红艳艳的牙印瞧,片刻后,才道:“从酒肆回来便看见姐姐深陷险境,倒让我差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孟安醉被她瞧得脖子又开始隐隐发疼,掩饰般哼笑道:“所以你就不要命地冲过来?”

    展城归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姐姐投我以桃,我自报之以李,你都能生死随我,我为你拼一次命又有何妨?”

    孟安醉啧了声,却也没再呛声,这话再接下去,那就不对味了。

    两人无言一阵,展城归在药效的作用下渐渐有了困意,但他仍是强撑着睁开眼,问道:“姐姐,你还未回答我为何会出现在宫里。”

    “你别误会,”她连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我是听说睿王在东宫设了埋伏才夜闯皇宫的。”

    展城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而后精准无误地揣摩到她这句话的意思:“原来姐姐以为我有危险,所以才会为我回头啊。”

    孟安醉:“……”

    见她不说话,展城归极轻地眨了下眼,又问:“那姐姐现在见我安全了,是不是又想着要走了?”

    孟安醉还是没有吭声。

    “可我是因为救你才受这么重的伤。”展城归扯了扯随意搭在胸上的薄被,将满身的绷带展示给她看,而后委屈巴巴道,“你至少得等我伤好以后再说离开之事吧?”而后转念又想到孟安醉心中可能会有的顾虑,接着道,“你若答应,我现在就命人前去传信于桑落竹青二人,命她们暂时先回酒肆。更何况你看如今东宫的衰败模样,睿王只会更加有恃无恐的,我的处境还不算真的安全。”

    “东宫衰败?”孟安醉听到这话,抱拳坐在他身侧,垂眸看着他,嗤笑道,“短短时间便诛杀那么多的刺客,且还无一人伤亡,东宫这样强大的进攻之力,还叫衰败?”

    展城归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很快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有所防备罢了,早在回宫前便让母妃向皇爷爷调了羽林军过来,你也看见了,连姐姐你对付羽林军也不轻松,更何况那些刺客。”末了,面对孟安醉探究的目光,他又补上一句:“姐姐若不信,可以去问母妃,她最清楚了。”

    孟安醉当然不可能去质问谢清绮细节,于是笑了笑,将心头的疑惑搁置在了一旁。

    虽说展城归要她留下的理由实在牵强,但经历了刚才他为她挡剑的那一幕,她也有了些新的想法,也许她可以试着最后再帮他一把,让他接下来的路更加顺畅一些,毕竟这对她来说,也的确百利无一害。

    与此同时,金陵城郊外。

    看着天边冉冉升起的艳阳,顾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坐上马车车架的边缘,朝里头等睡着的桑落竹青道:“坐稳,送你们回酒肆去。”

    两人闻声,迷糊问道:“掌柜的不是要离开金陵吗?”

    顾熹笑了笑,垂下的眼眸带了些欣慰,而后便是无尽的落寞,他驾着马车往金陵的方向赶,声音盖在了聒噪的蝉鸣里。

    “放心,她不会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熹:为了留下她,我也是尽力了,亲手把她往情敌怀里送,嗯,这样伟大的男二,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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