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醉还未有所动作,桑落和竹青听到这话便先炸了,她们几个跨步上前,叉着腰站在孟安醉前面,瞪着眼睛回呵道:“你哪家的姑娘,怎如此没有礼数?”
“一个下人,也配到本小姐面前来叫喧?”
那粉衣少女面露不屑,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两名婢女立刻上前来,将桑落竹青的肩膀狠狠往后一推。
两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孟安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们,眉头皱了皱,她脸色不甚好看,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忍下了,准备径直离开,“今日应当没兴致再玩了,咱们回去罢。”
“孟安醉!你给我站住!”
粉衣少女被孟安醉嫌恶的眼神刺了刺,不甘被忽视,命身边护卫道:“拦下她!”
孟安醉早听到声响,一个旋身,将桑落竹青轻轻往旁边一推,躲开了两名护卫的攻势。她重新站定,眉间闪过一丝冷意,紧紧盯着前面飞扬跋扈的少女,不耐烦道:“孟丽姝,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名为孟丽姝的少女冷哼一声,“当初你做出丑事败坏门风,被爹爹扫地出门,爹爹特意嘱言让你滚出金陵,你是当成耳边风了吗!”
孟安醉凉飕飕地看她一眼,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差点就忘了自己还是个有爹生的人。
孟丽姝的出现,让尘封许久的记忆如浪潮般涌进她脑海。
因着母亲过世得早,她又从小体弱,八岁那年,在继母陈氏的推波助澜下,经术士卜了一卦后,她便被黑心爹孟稷用一顶马车送到了雁来峰上的尼姑庵去休养身子。
休养是假,要她自生自灭才是真。
好在庵里的尼姑也不总都是坏的,有位好心的师太见她病得快死了,心有不忍,又辗转将她托付给了同在雁来峰上住着的一位怪人。磕头拜师后,在怪人师父的抚养照料下,她苦心习武,身子总算渐渐好了起来。
后来她因故下山回到孟府,没曾想刚住不过半月,陈氏和其女孟丽姝便各种给她使绊子,再加上孟稷本就不待见她,不仅装作看不见,反而视她为洪水猛兽。
陈氏手段愈发嚣张,到后来甚至直接污蔑她偷了自己房中首饰,哭喊着在孟稷面前告了一状。谁知孟稷竟然连分辨都不听,直接就给她定了罪。她年轻气盛,懒得同那群臭鱼烂虾争,更不想成日呆在后宅勾心斗角,索性借此机会直接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自此后,她再未见过孟府一人,直至身为户部侍郎的孟稷被抄家问斩。
却不曾想,这辈子倒是给遇上了。
孟安醉不说话,孟丽姝还当她是心虚,神色愈发愤怒,“还好叫我今日撞见你了,若继续留你在金陵,还指不定给孟府带来什么麻烦呢!你乖乖离开,我便大发慈悲暂且不告诉爹爹见过你的事情,否则就让你再尝尝我娘亲的手段!”
孟安醉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重活一辈子,她实在没必要同一个被父母宠坏了的孩子争辩。于是理了理褶皱的衣摆,朝桑落竹青招招手道:“咱们走吧。”
孟丽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因着孟稷户部侍郎这个肥差,普通的同龄贵女都只有巴结她的份儿,更别说在孟府她向来一呼百应,像这般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这还是头一遭。
……也不是。
在金陵这些年,她早已尝过被不当人看的滋味。
孟丽姝打了个寒颤,心中的怒意越发止不住,她气得牙痒痒,片刻后,对失手过一次的护卫道:“不必拦她了!将她旁边那两个给我抓过来!”
护卫领悟到她的意思,立刻闪身过去。
桑落和竹青惊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两人便被一边一个抓着往反方向掠去。
方向不同,孟安醉就算想救人,也只能救一个。
见孟安醉果然停下脚步回头,孟丽姝面上得意尽显,“治不住你,我还治不住这两个贱婢么!”
孟安醉捏了捏拳,脸色表情风雨欲来,“放开她们。”
“要我放人也行,”孟丽姝扬起下巴,“除非你发誓此生再不入金陵!”
孟安醉面无表情抬眸,“凭什么?”
“凭你会给孟府蒙羞!”孟丽姝趾高气昂地看着孟安醉,扬着下颌,“若叫人知晓一个惯会偷鸡摸狗的山野村姑来自孟府,你叫孟府众人如何在金陵抬得起头来?”
孟安醉觉得同她沟通不了,不再浪费口舌,暗暗琢磨着该怎么救人。
那两护卫虽然武功不及她,但从方才的身手来看也定然不低,想必是陈氏知晓自家闺女刁蛮的性子,怕她惹出事,所以派了人保护她。想要从他们手中抢人,的确要费一番功夫。
但也不是不可能。
孟安醉刚想有所动作,孟丽姝见她又开始不理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三番两次的屈辱感让她理智全无,一咬牙,吩咐护卫道:“将这两个贱婢的衣服给我扒了!我倒要看看,”她死死盯着孟安醉,恶狠狠道,“你孟安醉还能不能无动于衷!”
桑落和竹青被抓住,本来并不担心,她们相信孟安醉的身手,然而却没想到孟丽姝如此狠毒,竟完全不顾大家闺秀的身份,使出这般下作的招数,一时间,抑制不住的恐慌感袭上心头,但为了不影响孟安醉,愣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两名护卫略微犹豫了下,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不过孟丽姝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也顾不得许多,同时身手往自己手中女子的衣襟拉去。
“住手!”
孟安醉大喝出声,几乎目眦尽裂。
她双目发红,一步一步走过去,孟丽姝被她浑身掩不住的怒气所震慑,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你、你要干什么!”
护卫手中都押着人,剩下那两名丫鬟也不顶事,孟安醉一拂手,她们便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孟丽姝退无可退,刚想让护卫继续动手,一只铁箍般的手就掐上了她的脖子。
孟安醉眼中盛满了深不见底的怒意,只消一眼,孟丽姝便觉得浑身胆寒,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胸腔像被灼烧一样,令她喘不过气。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她瞪着一双杏眼,仍是不甘示弱地一字一句威胁:“你若是伤了我,爹爹不会放过你的……我娘亲……也不会放过你的!”
孟安醉的确动了杀心,不过孟丽姝的话或多或少唤回了些她的理智。
评酒大会上她已经得罪了点检所监官,之所以笃定那监官不敢再来找沉醉酒肆的麻烦,便是因着点检所归户部管。贡酒名单已定,只要孟安醉不答应,今年向朝廷上供的酒里便少不了金陵醉的名字。监官想要动她,只得通过上报户部,而孟稷身为户部侍郎,若在上头看见她的名字,依他那般要面子的性格,必定会百般隐瞒她的身份。这事揣在孟稷手里,极大可能会不了了之。
但若是她现在动了孟丽姝……
那沉醉酒肆恐怕再无安宁。
这么一犹豫,那两名护卫已经丢下桑落竹青,劈手往孟安醉袭来。
孟安醉反手抓住孟丽姝的手腕,将她作为挡箭牌,一路拖着她往河边走。
孟丽姝扭动着身躯不停挣扎,可惜全是徒劳,直至江边,孟安醉终于松开了手。
孟丽姝趴跌在地,揉着发疼的手腕,以为她是听见方才的威胁怕了,于是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高傲道:“算你识——啊——”
她话还未说完,屁股上便冷不丁被踹了一脚,猛地向前扑去。
然而前面就是河,她摔了个跟头“噗通”一下掉进了河中,溅起半丈高的水花。
“救命——救、救——”孟丽姝不会水,双手在水里扑腾。
见主子落水,两名护卫立时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纠缠孟安醉,足尖一点,掠过水面将落汤鸡般的孟丽姝从河里救了起来。倒地的婢女脸都吓白了,赶紧扑过去给她裹上了披风。
孟安醉站在三丈之外,双手环胸,冷笑道:“怎么样,洗脚水好喝吗?”
孟丽姝已被折腾得气若游丝,一听这话,想到上游那么多人还在欲足,不由心里直泛恶心,捂着肚子呕了几声,直吐酸水。
“走我也是不会走的,你若不怕自取其辱,尽管来找我麻烦,”孟安醉裙摆一撩,长长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靓丽弧线,“但下一次,我不会再手软了。”
说完,拉着还未从惊恐里缓过神来的桑落竹青,潇洒离去。
孟丽姝撑着身子死死盯着三人的背影,指甲陷进手心,屈辱感让她窒息,半晌,她才抖着身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孟安醉,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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