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契?”
“对啊, 这个是分人和兽的, 不均到底也算是有上古神兽的血统,即便结契了除了会有你死我亡这种性命隐忧, 你师弟倒也不亏的……”
话落,察觉到赵画琸看了过来, 他又连忙改口道:“不过这个不均实在是太卑鄙了,他居然逼着人强行结契,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不对。”赵画琸突然出声, 语气沉凝。
萧妨:“啊?哪里不对?”
“他不想做的事, 没人能逼的了他,同样……”他低下头去,目光停滞在那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身上,拇指微微擦过食指玄纹, “他想做的事, 谁也阻止不了他。”
萧妨闻言一愣, 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么说你还真是够了解他啊,那这……怎么办?”
不均和元棠棣有结契在先,更何况他的尸身还在不均手里,如果想夺回尸身,只有杀了不均, 可他却不能这么做。
尸身于他不过一具百年前早就该腐烂的躯壳, 他不要也罢, 可元棠棣是紫府道君, 即便他不顾曾经的师兄弟情面,可紫府呢?
“你不是想毁了紫府,杀了所有当年迫害你的人吗?犹豫什么,简直妇人之仁!”
倏然,一道声音宛如降于云端的惊雷般在脑海里炸起,赵画琸眉头一皱,身体整个几乎不受控制地栽了下去,萧妨在旁一惊,连忙扶住他道:“你怎么了?”
“无事。”握着床沿的指骨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他推开萧妨微微坐直了身子,脸上却出现一丝迷茫。
方才那声音……是谁的?
可很快他又反应过来,整理好神情,坐直了身子,“你先出去,我想静静。”
“哦那好。”萧妨看着他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元棠棣,看起来仍有些不放心地道:“那,那你别趁火打劫啊,我不想我的竹屋里染血……”
赵画琸抬头看他,忽然挑眉道:“我看起来很像趁火打劫的无耻之徒?”
“说不定呢。”萧妨嘀咕了一声,连忙跳出屋外关上了门。
屋内,空气诡异地如同凝滞了一样,一缕青烟在窗格下缓缓飘逸着。
床上原本还紧闭双眼的人忽然挣扎起来,赵画琸下意识伸出手去,元棠棣连忙一把握住他的手,力气大的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往他怀里拉去。
“松手。”赵画琸挣动了一瞬,元棠棣突然睁开眼来,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交汇。
“师兄……”嘴里喃喃出声,片刻之后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动了动嘴角,眼里竟然泛起泪花来,“师兄,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赵画琸看他。
“我,我不该对你动手。”元棠棣死死抱着他的手不放,一头青丝滑落腰间,明明已经长大了,生的君子之貌端方如玉,却还非要装出那副小时候极尽委屈的样子。
赵画琸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冷声道:“那你哭什么?丢不丢人?”
“对不起。”他伸手连忙擦去眼角的泪水,目光殷切地看向赵画琸道:“那师兄是原谅我了么?”
“原谅?”赵画琸眯起眼看他,“你想我原谅你什么?”
“师兄还是介怀么?”他低下头喃喃道。
“正常人有谁能释怀?”赵画琸反问。
确实没人能这样轻易释怀,他把元棠棣一直当做至亲之人照顾一手带大,可如今反倒竟让这所谓的至亲之人生了些不该有的非分之念,说来他竟不知道自己曾经是做错了什么,竟然把这混账东西越养越歪。
见元棠棣不吭声,他忍不住沉了语气,“你改还是不改?”
元棠棣闷声半晌,才缓缓道:“改不了。”
赵画琸:“……那你滚吧。”
眼看赵画琸即将离开,他一急连忙跳起来抱住他,谁知道中途牵扯到伤口,白皙的脊背上很快见了红,赵画琸连忙将他扯下,“别乱动。”
元棠棣却不死心地抱着他,“师兄,对不起,我真的改不了,我也不想的,不想对你动手,我错了,我知错了,可是我真的……改不了……”
改不了喜欢你,改不了想和你在一起的想法。
他埋头在他怀里一阵哭诉,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却还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死活不改。
跟小时候死皮赖脸变着法儿求原谅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赵画琸看他半晌,忽然觉得有些茫然,他现如今倒真不知道该拿元棠棣如何是好?
师尊千叮咛万嘱咐过同门之间切不可生嫌隙和怨念,他原本还怀疑过元棠棣是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而如今看来,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他为什么还是觉得匪夷所思甚至难以释怀。身死之痛无法释怀,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下。
“师兄……”
察觉赵画琸半晌没有反应,元棠棣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视线紧盯着他白皙的下颌道:“你……还生气么?”
说着他伸手拽着他衣袖道:“要不你打我一顿吧。”
“打你?”赵画琸忽然一笑,“你是想让我落个弑杀同门的罪名么?更何况你这副样子,我若真打了你,你还受得住么?”
元棠棣看他这样,心思早已百转千回,索性顺着杆子往上爬抱住他道:“那师兄不要打我了,留我在你身边吧,我会听话的。”
赵画琸伸手将他拉起,垂眸目光微有审视着他道:“下次还动手么?”
“不动了,绝对不动手了。”元棠棣竖起三指发誓道:“是我一时冲动,我会记得教训的,师兄原谅我吧,不过……”
“不过什么?”
“可以动嘴么?”
“……”
萧妨还在门外趴着听动静,突然一声巨响惊得他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推门闯了进去,就看见赵画琸站在原地,身子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而……
元棠棣缩在角落里抬起一只胳膊挡着脑袋仍旧不知死活地喋喋不休道:“师兄,我错了,你别生气,不动嘴就不动嘴,我错了还不行么?而且你咬的我也好疼啊……”
萧妨:“……”
“你进来干什么?”压下袖子里的拳头,赵画琸沉声看向门口的萧妨。
后者一愣,连忙赔笑道:“不好意思,你们继续。”说完,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赵画琸:“……”
“师兄。”元棠棣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胸膛仍有些起伏不定的样子,忍不住道:“你别生气,气多伤身……”
赵画琸冷冷一笑,“是么?可我早被气死了。”
元棠棣:“……对不起。”
“你除了会这三个字还会些什么?”赵画琸乜了他一眼,后者捂着脸没再说话,只是从床上爬了过来,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他消消气。
片刻后,元棠棣给他倒了杯茶道:“师兄,其实有些事情没尝试过,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呢?”
赵画琸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连说话都没了逻辑,“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元棠棣眼前一亮,“那这么说……”
“闭嘴!”额上青筋崩起,赵画琸看了他那副窝囊的样子忍不住骂道:“我竟不知你还是死性不改,兔子尚且知道不吃窝边草……”
“可近水楼台还先得月呢……”
“你再说一遍?”
“我不说了。”
“够了。”屋内沉默片刻,赵画琸突然站起了身子,元棠棣以为他又要把他扔下,连忙挣扎着要起身,赵画琸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敢动试试?”
后者又老老实实坐回了原位,抬着头看着他可怜巴巴道:“师兄你要去哪儿?”
“干你何事。”
话音刚落,不等元棠棣出声,木门‘砰’的一声,直接将他的声音遮挡了回去。
关上木门,屋内彻底恢复寂静。
那半张脸上的神情霎时间被角落里的阴影遮住,元棠棣坐在原地许久,才终于伸手扯开衣带,拨弄开长发,偏过头去看向脊背后的伤痕。
那里靠近后心的地方已经黑了一片,甚至隐有挫断脊骨的风险。
“嘶……”
这是原先在魔族逃离时被步云微趁机落下的那一掌,此人心思歹毒,出手更是狠辣,虽然对于他来讲休息几日好好调养,便不会有什么性命之虞,不过这两日奔波争斗不断,方才师兄伤及不均元神那一掌更是让他饱受反噬。
如今气血倒於,经脉逆转受阻,无异于把烧的滚烫的铜水从五孔流入灌入身体。
许是太过难熬,忍了许久,元棠棣终是忍不住瘫倒在床上发出一声声低吟,眼里的寒意一时之间更是止不住地跌宕而来。
搁置在床褥上的手指倏地收紧,他一定要杀了步云微,以绝师兄的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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