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除了留在竹林里养伤, 便也没再折腾些别的, 只是自那日师兄知道自己对他有些不正当想法后,便很少肯与他再这么亲近过。
元棠棣坐在屋外, 正逢赵画琸从竹屋里出来,后者看了他一眼, 视线很快又移开,元棠棣随即迫不及待追了上去。
“师兄,你怎么不理我?”
“理你?”赵画琸也没看他, “你想我怎么理你?”
元棠棣趁机溜到他身边, 卖惨道:“师兄,我好疼啊。”
他一说疼,赵画琸当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视线一瞥落在他那张薄红的唇瓣上, 霎时间沉了脸色道:“忍着。”
“我听应娟那小姑娘说这里有一处天然药浴……”
“不去。”
“师兄……”
“你找姓萧的去。”
“我跟他不熟。”
“我跟你也不熟。”
“师兄……”元棠棣索性一把拽住他胳膊, “你看看我不行吗?小时候都是你给我洗……”
“闭嘴。”赵画琸突然有些恼怒地乜了他一眼, 看着跟自己身量近乎贴合的人道:“元棠棣你要不要脸?”
话音未落,眼前原本还修长高挑的身影霎时间消失不见,再一眨眼,就只剩一只粉粉嫩嫩的团子抱着他的腿眼巴巴地看着他,过了须臾颤巍巍地伸出两只小手,口齿不清道:“师, 师兄, 抱……”
赵画琸:“……”
纠缠了许久, 元棠棣死活不肯变回原样, 赵画琸顾忌他背上的伤也未敢再轻易争执出手,只得拎着他后颈把人提去了竹林后山。
这处汤池是天然形成,地底千百年来造山运动造成山势大规模隆起,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北荒开始大范围涨水,及至火山爆发,水火交融,将此地所有的生灵尽数湮灭。
再后来应娟他们来到此处,得知火山爆发过后这里的地洼会生成天然的硫磺汤池,索性把这里当做了一个天然洗浴的地方。
来的时候,赵画琸并未知会其他人,毕竟元棠棣自小就心思机敏,谁知道他中途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自己进去。”
周围的岩石深黑,但是却十分光滑,其下的水质清澈见底,泛着腾腾的热气。
元棠棣身形变小后,不过两三岁的样子,原先那身宽大的道袍此时在他身上就好比一张被褥,小手拽着赵画琸衣袖死活不放,倔强道:“我不会水。”
他不会水是真的,甚至隐隐有些恐水。
不过自小都是赵画琸带着他洗浴,因此有了师兄在侧也颇觉安全,并不显得那么排斥了。
然而赵画琸并不领情,瞥了他一眼道:“池底浅,淹不死。”
“师兄……”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赵画琸伸手一丢,一声‘噗通’小团子直接整个掉进了水里。
“好好洗,洗不干净别上来。”
赵画琸冷笑一声,在岩石边找了个安全的位置坐下,水底的小团子扑腾了几下,才费尽力气地扒住了岩石边,有些幽怨地盯着一旁那一身紫衣好似坐在云雾中的人。
赵画琸却未再理会他,神思早就不知飘向了何处,他先前曾问过萧妨,为何会出现在北荒,那人只是说出了意外到了北荒,具体什么原因却不肯细讲。
他向来也不是什么追根究底之人,萧妨不肯讲他自然也就没再多问,不过听他所言应当是被困在这里的,不然不至于出不去而长久生活在海底。
想来想去他总得寻个办法离开这里,毕竟一直待在这里总归于元棠棣不妥。
且不说他身上有伤,若是传出紫府道君出山的消息,谁知道又会闹出什么纷乱来。
只是一想到先前他在幻境里自元棠棣的记忆所看到的紫府,心底总是莫名生出些不妙来。
就在他想的出神时,一旁的汤池里忽然传来扑腾一声,赵画琸下意识站起身来,这才意识到元棠棣在里面待的时间太久了。
这水虽于人体有益,可时间长了难免不妥,正要走近时,却只见水面上茫茫一片白雾,不见人影。
“元……”
话未出口,一只小手忽然沿着岩石边钻出,赵画琸心里一紧,看着那小娃娃黑发濡湿,眸眼生亮的样子皱眉道:“还不出来?”
“嘘——”
元棠棣却竖起手指示意他噤声,接着拉了拉他衣袖道:“师兄你听。”
耳边只闻地脉中源源不断的热流流淌着,赵画琸凝眉细听了一会儿并未听出些什么,只是没过多久,一丝细微的呻.吟突然传入耳中。
那声音好似女子的娇吟又像是男子隐忍的低喘声,偏偏举目茫茫一片云雾什么也看不见,唯有声音蛰伏在暗处引人无限遐思。
“师兄你听见了吗?”
而元棠棣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颇有些掩口匿笑的样子引得赵画琸瞬息之间黑了脸色。
这里地洼汤池遍布,可供人行走的道路最窄不过一掌宽,难保也有其他人在这里沐浴。
虽然看不见是何人,但赵画琸明显听得出来是谁,他伸手一把将元棠棣抱了出来,捞起衣袍直接将他整个裹住,顺带伸手捂住他耳朵,“非礼勿听。”
“师兄……”
偏偏怀里的小团子十分的不安分,扭来扭去露出一只湿.漉漉的脑袋,趁机在他下巴上咬了几口。
“你……”
赵画琸强忍着把他扔出去的动作压制下来,沉声威胁道:“再乱动,我就把你扔水里。”
“那,师兄也要一起。”
话音刚落,怀里的团子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赵画琸一时没抱住,反倒教临时变回原样的人一把抱住腰身,一齐往一旁的汤池里栽倒了下去。
“你……”
刚要出口的话转而被人扑上来逼着他悉数咽了下去,方才倒下去时,元棠棣特意在水面上施了一层法术压制了水花溅落的声音。
如今耳边只闻地脉深处汩汩流动的热泉声和时远时近的喘.息声,微风拂过水面的热气,唯余紫色和白色的衣角在水下时隐时现。
赵画琸被他抱着腰直往下沉,初始还未反应过来,现在就算反应过来大致也晚了。
后腰不知道是顶在了水底的石头上还是哪里,身体逐渐停止下坠,而身前的人则俯身紧紧抱住他,不似上一次无理取闹的占便宜,就只是安安静静地抱着他,一动也不动。
早在紫府时,他就知道自己体质不如常人,所以无论去哪里都只会让人轻视,毕竟清衍道尊德高望重,他一个无德无能之辈突然得到道尊青眼,别人嫉恨也实属人之常情。
所以他知道该好好教养眼前这唯一一个小师弟,师弟天赋异禀才能出众,若是日后成了一方仙君,他也能沾沾喜气享享福气。
可这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想法了,久到他走火入魔身死之时都不再记得,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剩下的,除了无尽的杀戮和猜忌,还有什么?
“师兄,别离开我……”
最后,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赵画琸拖着怀里突然昏睡过去的人钻出了水面。
费力将人推上了岸去,他自己也爬出了水面,一道微风轻扫过鬓角和眉眼,幽淡的眸眼雾朦朦的,好似山间的云海丛生。
而元棠棣趴在地上没多久就觉得怀里空荡荡的,好像平白少了什么,伸出手一顿摸索,准确无误地摸到了赵画琸的衣角,接着毫不避讳的爬了上去,在他怀里寻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安然阖眸。
“师兄,我好累……你别走了。”
他明明累已至极,却还是不忘死死抓住他,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在乎的,他想要的,就不见了。
手指触上那道湿.漉漉的眉眼,蝶羽似的长睫在手心里轻轻擦过,宛如振翅的蝴蝶终于在心尖寻到了一片安息之地。
翌日,天依旧是永昼。
元棠棣一个惊颤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他睡眠并不好,夜里更是时常惊醒,昨日被温热的水流一经洗涤,怕是直接舒服的睡了过去。
雪白的容颜上忽然出现一丝懊悔。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呢!
下一刻木门被人推开,元棠棣猛一抬头,正好跟那一身紫衣的人撞了个正着。
他目光极尽贪婪的在那人的脸上和颈上打量来打量去,最后发现什么痕迹都没有,不由得丧气的垂下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次吃不到手,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把师兄骗进嘴里!
然而赵画琸被他看了一番,心念一转,自然知道他在打些什么主意,嘴角微微一抬,“睡醒了?”
“师兄,我饿了。”
“正好。”赵画琸在床榻边坐下,目光幽淡地看着他,“萧妨说他今日要去后山抓几只鱼,你跟他一起如何?”
“……那师兄你呢?”他目光微亮,一把抓住赵画琸的手道:“我们一起吧。”
视线落在那只被紧紧握着的手背上,赵画琸出乎意料地没有排斥,“随你。”
“随我?”元棠棣眸光骤然间变得雪亮,似乎是误以为赵画琸间接默认了他的所作所为,突然一个纵身钻出被窝一把抱住他,心里却暗自窃喜道:“师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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